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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斌:宋人的乐府观与乐府创作

作者简介:王辉斌,男,1947年生,湖北天门人,湖北文理学院教授。中国孟浩然研究会会长,中国李白研究会、中国杜甫研究会常务理事。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文学文献学、辑佚学、乐府文学与戏曲论著批评。已出版《商周逸诗辑考》、《先唐诗人考论》、《唐代诗人探赜》、《唐宋词史论稿》、《宋金元诗通论》、《唐后乐府诗史》、《四大奇书探究》、《明清戏著史论》等25种著作,在全国160多种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420余篇。

 

从文学发展的角度言,赵宋王朝是乐府诗史上一个最为特殊的时代。说其特殊,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学者与诗人大都和乐府诗关系密切,他们或整理与总结前人的乐府诗成果,或创作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乐府诗,并且均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这一时期学者与学者之间、学者与诗人之间、诗人与诗人之间对于乐府诗的认识,却并未能达成共识,而是以多种面目出现;或者在对某些具体的乐府诗进行个案性认定时,见智见仁,结论各一。这种现象的存在,不仅构成了宋代乐府诗有别于汉唐乐府诗的一个重要标志,而且也是导致宋代诗人不将其乐府诗称之为“乐府”的原因之一。本节旨在以三部宋人总集为考察的对象,重在对宋人的乐府观与其乐府诗的创作实况,以及这一时期乐府的入乐等问题,作一具体论述。

 

一、三部总集收录乐府之比较

赵宋立国未久,表现在文化方面的一大盛事,就是无论官方抑或私家,均雅好于对前代的诗文进行蒐集与整理,如姚铉之于《唐文粹》,李昉等之于《文苑英华》、《太平广记》、《太平御览》,郭茂倩之于《乐府诗集》等,即皆为其例。其中,郭茂倩所编撰的《乐府诗集》一百卷,是乐府诗史上的第一部乐府诗总集,全书将“陶唐氏之作,一直到五代”的乐府诗,以音乐为标准分为12类,并对每类乐府诗撰写了题解,由于“征引浩博,援据精审”,故而“宋以来考乐府者无能出其范围”[1]。就乐府诗题而言,《乐府诗集》所收录的5205首乐府诗,主要是由旧题乐府与新题乐府两大类构成的,但其最后的11卷(卷九十至卷一○○)“新乐府辞”中,却只有新题乐府(即新乐府)425首[2]。该书另有4卷(卷七十九至卷八十二)“近代曲辞”,收诗337首,二者合计也只有762首。这一数据表明,《乐府诗集》所收录的乐府诗,旧题乐府乃为其大端。


除《乐府诗集》外,《唐文粹》、《文苑英华》两部总集亦收录了数量不等的乐府诗,其具体作法则是于诗歌中别立“乐府”一类。《唐文粹》所收诗歌凡13卷,其目录中的“卷十二诗丙”、“ 卷十三诗丁”两卷则为“乐府辞”,二者共收乐府诗152首,其中主要诗人为卢照邻、崔国辅、王昌龄、李颀、王维、李白、杜甫、李贺、元稹、白居易、张籍、孟郊、陆龟蒙等。《文苑英华》于卷一九二“诗四十二”之“乐府一”有校者注云:“乐府共六十卷,以《艺文类聚》、《初学记》、《唐文粹》,诸人文集,并郭茂倩、刘次庄《乐府》参校。注下同音者为一作。”[3]而实际的情况是,《文苑英华》所收录的乐府诗只有20卷(卷一九二至卷二一一),此校者之注云“共六十卷”者,实误。为《文苑英华》所收录的20卷乐府诗,与其所收录的诗、文、赋等一样,即皆以唐人之作为主。据统计,《文苑英华》的20卷“乐府”,共收录了182位唐代诗人的582首诗,其中收诗10首以上的诗人有12人,具体为:李白61首、杜甫24首、沈佺期20首、王昌龄17首、陈陶17首、卢照邻15首、王贞白15首、唐太宗11首、崔国辅11首、李贺10首、白居易10首、释皎然10首。其他诗人如李百药、骆宾王、王维、高适、陶翰、顾况、李益、张藉、姚合、薛能、聂夷中、罗隐等,多则收录乐府诗9首,少者只有1首。据此可知,《文苑英华》所收录的李白乐府诗乃为诸唐人之最,其次依次为杜甫与沈佺期。即是说,沈佺期、杜甫、李白三人的乐府诗,在李昉等人看来,是足可作为唐代乐府诗的代表的。

 

以上的实况表明,《唐文粹》、《文苑英华》、《乐府诗集》三部宋人总集,对于唐代诗人的乐府诗均是极为关注的。但尽管如此,这三部总集的编撰者对于乐府诗特别是新题乐府的收录,在认识上却并不一致,这一实况所反映的,其实是姚铉、李昉、郭茂倩等人表现在乐府诗观念方面的差异性。即是说,究竟什么样的诗才可称之为乐府诗或者新题乐府,姚铉、李昉、郭茂倩等人对此的看法与认识,乃是各不相同的,为便于认识与把握,下面兹举数端以为例说。

 

1、《帝京篇》。《文苑英华》卷一九二“乐府一”收录了唐太宗《帝京篇十首》,又骆宾王《帝京篇》1首。《唐文粹》的2卷“乐府辞”与《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对这11首诗则均未予以收录。

2、《襄阳歌》。《文苑英华》卷二○一“乐府十”收录李白《襄阳歌》1首。《唐文粹》卷十六(上)“诗壬”收录,作“古调歌篇”[4];《乐府诗集》卷八十五虽收入,但作“杂歌谣辞”。

3、《苦战行》、《忆昔行》、《偪仄行》。此三诗均为杜甫所作。《文苑英华》卷一九八“乐府七”收录《苦战行》一诗,卷二一一“乐府二十”收录《忆昔行》、《偪仄行》二诗。《唐文粹》2卷“乐府辞”与11卷“古调歌篇”均未收此三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等亦然。

4、《桃源行》。《文苑英华》20卷“乐府”无此诗。《唐文粹》卷十六(上)“诗壬”收录王维、刘禹锡《桃源行》各1首,作“古调歌篇”;《乐府诗集》卷九十“新乐府辞二”收录王维、刘禹锡二诗。

5、《田家词》。《乐府诗集》卷九十三“新乐府辞四”收录元稹此诗,题目作《田家行》。《唐文粹》卷十六(下)“诗壬”收录此诗,作“古调歌篇”。《文苑英华》20卷“乐府”中无此诗。

6、《云中行》。《文苑英华》卷二一一“乐府二十”收录薛奇重《云中行》1首。《唐文粹》之“乐府辞”与“古调歌篇”均无此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亦然。

7、《后魏行》。《唐文粹》卷十二“诗丙·乐府辞上”收录王毂《后魏行》1首。《文苑英华》20卷“乐府”无此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同,即均未收录此诗。

8、《魏宫词》。《唐文粹》卷十二“诗丙·乐府辞上”收录崔国辅《魏宫词》1首。《文苑英华》20卷“乐府”无此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同,即均未收录此诗。

9、《静女词》。《唐文粹》卷十二“诗丙·乐府辞上”收录孟郊《静女词》1首。《文苑英华》20卷“乐府”无此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等同,即均未收录此诗。

10、《长城作》。《唐文粹》卷十二“诗丙·乐府辞上”收录鲍溶《长城作》1首。《文苑英华》20卷“乐府”无此诗,《乐府诗集》之“近代曲辞”、“新乐府辞”等同,即均未收录此诗。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兹不具举。仅就以上所举10例23首诗言,已明显地反映出了几种值得注意的事实,即:(一)《唐文粹》的编者姚铉认为是乐府诗者,如王毂《后魏行》、崔国辅《魏宫词》、孟郊《静女词》、鲍溶《长城作》等,《文苑英华》的编者李昉等人与《乐府诗集》的编撰者郭茂倩,却均不予以认可。或以为《乐府诗集》无王毂《后魏行》等诗乃系其“漏收”之说,实不的,原因是生活于南宋“建炎以后”的郭茂倩在编撰《乐府诗集》时,应该说是参考了《唐文粹》一书的,既曾参考而又不予收录者,这一事实所反映的,是郭茂倩认为这些诗皆非乐府诗之属。(二)被姚铉于《唐文粹》中认为是古体诗的李白《襄阳歌》等,李昉等编《文苑英华》与郭茂倩编撰《乐府诗集》时,均将其作为乐府诗而予以收录。此外,还有一种情况也值注意,即被姚铉在《唐文粹》中认定为“古调歌篇”者,如元稹的《田家词》等,郭茂倩《乐府诗集》虽然也将作其作为新题乐府予以收录,而《文苑英华》则未及。(三)被李昉等人在《文苑英华》中认定为乐府诗的唐太宗、骆宾王二人之《帝京篇》11首,以及杜甫《苦战行》、《忆昔行》、《偪仄行》诸诗,郭茂倩于《乐府诗集》中则一律不予收录。这一实况的存在,绝不可能是“漏收”说所能解释清楚的,因为《文苑英华》乃属北宋官修的一部大型文学总集,为郭茂倩编撰《乐府诗集》时所必须参考的重要文献,其焉可“漏收”呢?

综合以上三者,可知《唐文粹》、《文苑英华》、《乐府诗集》对于乐府诗特别是新题乐府的收录,乃是各有其界定之“标准”的。而这种“标准”所代表的,则为姚铉、李昉、郭茂倩等人对于新题乐府的不同认识。即是说,姚铉等人对于乐府诗的认识,从其于各自所编总集对乐府诗的收录情况而言,乃是明显地存在着较为严重之分岐的,而此,即构成了宋代乐府诗史上的一种既存事实。

 

二、对乐府诗不同认识的原因

在上述三部总集中,姚铉的《唐文粹》虽然成书最早,但其却没有对乐府诗进行任何形式的定义,而只是于《唐文粹序》中称乐府诗为“乐章”。所谓“乐章”,《玉海》卷一○五引《中兴书目》著录唐人徐景安《新撰乐书》有专门的解释:“乐章者,声诗也。章明其情而诗言其志。”[5]既称“声诗”,则理应与音乐的关系密切。而就《唐文粹》2卷“乐府辞”共152首乐府诗的实况言,其实际上包括旧题乐府与新题乐府两大类,旧题乐府如《箜篌谣》、《短歌行》、《梁甫吟》、《蜀道难》、《将进酒》、《天马歌》、《行行游且猎篇》、《侠客行》、《结韈子》、《上之回》、《相逢行》、《猛虎行》、《乌栖曲》、《采莲曲》、《洛阳陌》、《长干行》、《行路难》、《妾薄命》、《春思》等,自然是与音乐的关系密切的,但属于诗人们“自创新题”的《魏宫词》、《长城作》等,则亦应如是。而此,又正与郭茂倩于《乐府诗集》中对“新乐府”所下的“定义”可互为参证:“新乐府者,皆唐世之新歌也。以其辞实乐府,而未常被于声,故曰新乐府也。”[6]即二者都认为唐代乐府诗与音乐是颇具关联的。但其中的“辞实乐府”四字,则应是导致郭茂倩将《唐文粹》中的《魏宫词》、《长城作》等篇拒之《乐府诗集》门外的一个关键性原因。所谓“辞实乐府”,是说“唐世新歌”之“辞”,其实是具有“乐府”的音乐性特征的,但却“未常被于声”。郭茂倩的这种认识,就其渊源而言,当是参考了白居易《新乐府并序》中的“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的结果所致。即是说,《唐文粹》中的《魏宫词》、《长城作》等诗之所以未能被《乐府诗集》收入者,有可能是郭茂倩认为其不具备乐府诗的音乐性特征所致。若果真如此,则姚铉与郭茂倩在对新题乐府的音乐性认识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也就较为清楚。

 

但应指出的是,对于“辞实乐府”的认识,或有认为其所指为朝廷演唱的歌诗者,则乃不的。这是因为,据郭茂倩《乐府诗集》可知,所谓“朝廷演唱的歌诗”,在唐代主要指的是“郊庙歌辞”、“燕射歌辞”之类,而如元结《系乐府》、《补乐府》、元稹《新题乐府》、白居易《新乐府》、陆龟蒙《乐府杂咏》、皮日休《正乐府》等“新乐府辞”,则是与“朝廷演唱”毫无关联的。即是说,在现存的关于唐代新乐府的各类文献资料中,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如陈友琴《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白居易资料汇编》即可为证。尽管白居易在《新乐府并序》中曾经说过新乐府是“可以播于乐章歌曲”的,但历史的真实是,现存《白居易集》中的那些具有“补时阙”特点的新乐府,却从来就不曾被“播于乐章歌曲”。所以,认为唐代的新题乐府为“朝廷演唱的歌诗”之说,实际上是与唐代新乐府的历史真实迥不相及的。至于有论者认为,检验一首诗是否属于新乐府,必须从“宫廷”的角度进行考察的认识,也是与唐代新乐府的历史真实不相符合的,原因是这种说法与持“朝廷演唱的歌诗”说者一样,即其都犯了以偏概全的认识错误。而且,唐代的太乐署等音乐机构,也并不等同于汉代的乐府机关,所以,认为与“宫廷”有关的诗才可称之为乐府诗的认识,其实是忽视了乐府诗在汉魏以后的发展过程,故其说之不能成立乃是十分显然的。

 

而值得注意的是,《文苑英华》一方面收录了整20卷的“乐府”,一方面则又收录了整20卷的“歌行”,这种收录的实况,在现存所有宋人编撰的诗文总集中,都是极具特殊性和典型性的。《文苑英华》中的20卷(卷三三一至卷三五○)“歌行”,不仅在内容方面的分类较为繁琐(如分为“四时”、“仙道”、“纪功”、“音乐”、“草木”、“送行”、“图画”、“隐逸”、“佛寺”等),而且在形式上也甚为混乱,以至于令人难以措手。就后者言,其中既有以“歌”、“行”等歌辞性单音汉字制题者,如李颀《王母歌》、李白《春日行》、杜甫《醉歌行》等,又有无“歌”、“行”等歌辞性单音汉字制题者,如陈子昂《山水粉图》、陈陶《独摇手》、白居易《新丰折臂翁》等,同时还有被同书之“乐府”收入者,如李白《襄阳歌》、韦应物《长安道》、李贺《箜篌引》等,而更多的则是未被同书之“乐府”所收入,如李白《元丹丘歌》、杜甫《石笋行》、韦元甫《木兰歌》等。这一事实表明,李昉等人对于“凡所歌行”(元稹《乐府古题序》)一类新题乐府的认识,乃是相当之模糊不清的。李昉等人是如此,姚铉与郭茂倩也基本类似,这从《唐文粹》与《乐府诗集》所收之歌行类乐府,便可知其大概,如《唐文粹》之“古调歌篇”中有很多“凡所歌行”即为其例。而实际上,“歌行”之于“乐府”,本为一家,此即后人所言之“乐府歌行”,对此,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一《体凡》已是说得相当清楚的。其云:

新题者,古乐府所无,唐人新制为乐府题也。其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又有曰引者,曰曲者,曰谣者,曰辞者,曰篇者。有曰咏者,曰吟者,曰叹者,曰唱者,曰弄者。复有曰思者,曰怨者,曰悲若哀者,曰乐者。凡此多属之乐府,然非必尽谱之于乐。[7]

这段文字之所言,是胡震亨研究唐代新乐府的重要成果之一。以此为据,可知《文苑英华》20卷“歌行”中的“其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以及“又有曰引者,曰曲者,曰谣者”等,不仅皆为乐府诗,而且大都为诗人们“自创新题”的新乐府。如此,则上举《唐文粹》2卷“乐府辞”中的《后魏行》、《魏宫词》、《静女词》、《长城作》等诗,《文苑英华》20卷“乐府”中的杜甫《苦战行》、《忆昔行》、《偪仄行》、薛奇重《云中行》等诗,乃皆为歌行类新乐府也就甚明。而郭茂倩《乐府诗集》对这些新题乐府均未收录者,表明其于歌行类乐府诗的认识,较李昉等人是更为模糊不清的。正因此,才导致了《乐府诗集》对唐人“自创新题”的歌行类乐府不够重视之事实的存在。对此,我们只要以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一《体凡》之所言,对一部《全唐诗》略作比对与检索,即可知其中有大量的歌行类乐府未被《乐府诗集》所收录(《全唐诗》中的此类乐府诗数以千计)。此则表明,郭茂倩在其模糊不清的歌行类乐府观的指导下,对唐代歌行类新乐府依各种音乐名目所进行的分类式收录,显然是存在着相当大的缺憾的。对于这一缺憾,后人如吴莱、胡翰等人已多所言之,而清人冯班于《钝吟全集》中则按照歌词产生的方式将汉唐乐府重新分为七类的举措,又表明了后人对于《乐府诗集》分类的非议,已由批评变成了一种事实上的不满行为。

总体而言,姚铉《唐文粹》、李昉等《文苑英华》、郭茂倩《乐府诗集》三部宋人总集,对于汉唐乐府所进行的收录与整理,无论从何种角度言都是颇值称道的,特别是《乐府诗集》对5000多首汉唐乐府诗的稽录,更是成绩卓著,影响深远。但从这三部总集各自所收录乐府诗的实况言,不仅反映了姚铉、李昉、郭茂倩等人对于唐代新乐府的认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且在认识上还存在着某些方面的模糊不清。姚铉等人由编撰文学总集所反映出来的这种各自有别的乐府观,虽然并不能代表有宋一代学者与诗人对于乐府诗的全面认识,但其之存在,对于当时诗人们之于新乐府的创作,却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的。

 

三、宋代乐府诗创作实况扫描

一般而言,唐以后的乐府诗,大都是由旧题乐府与新题乐府所构成的,而新题乐府,则又有即事类乐府、歌行类乐府、竹枝类乐府、宫词类乐府之分[8],对于这一分类,已行世的72册《全宋诗》所收录之宋代诗人的乐府诗,已较为清楚地透露出了这一信息。即是说,《全宋诗》所著录的乐府诗,除旧题乐府外,其新题乐府主要是由即事类乐府等类别的乐府诗所组成的。至于金、元、明、清时期的乐府诗,则更是如此,其惟一不同者,是元、明、清三代曾一度成为宫词类乐府创作的高潮期,并且推出了许多优秀的宫词专集。宫词虽然因唐代诗人王建的《宫词一百首》而名声大噪,且其直接影响着花蕊夫人等对宫词的创作,但赵宋一代以宫词而成为闻人者,则多有人在,如花蕊夫人、宋白、王珪、张仲庠、胡伟、周彦质、王仲修、宋徽宗、岳珂等诗人[9],即皆为其例。即是说,宫词于赵宋一代,虽然没有如元、明、清三代那样成为一种创作时尚,但宋徽宗的《宫词三百首》之量,却是前无古人的。而且,花蕊夫人《宫词一百首》、王珪《宫词一百首》与王建的《宫词一百首》,以及宋徽宗《宫词三百首》与宋宁宗杨皇后《宫词五十首》,还分别为明代毛晋编辑为《三家宫词》、《二家宫词》两种宫词专集,而无名氏所编辑的《十家宫词》,则主要是以宋代诗人的大型连章体组诗为收录对象的,这种情况在乐府诗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此则表明,宋代的宫词类乐府也是有其成就与特点的。

众所周知,宋代由于是词体艺术的天下,所以当时包括皇帝、宰臣在内的各种各类的诗人们,都热衷于对词这种新兴的文学样式进行创作,于是,在唐代备受诗人们所喜爱的乐府诗,即因此而在这一时期受到了冷落。对于这一文学史现象,我们仅从宋代诗人没有专门的乐府集,以及其别集中很少有“乐府”卷的编目等,即可准确获知。而且,宋代诗人于诗题(主要指组诗)中冠有“乐府”二字者,据对《全宋诗》的手工检索可知,也只有苏轼、晁补之、范成大等少许诗人,苏轼诗题如《襄阳乐府三篇》(具体为《野鹰来》、《上堵吟》、《襄阳乐》三诗),晁补之诗题有《补乐府三首》(具体为《豆叶黄》、《渔家傲》、《御街行》三诗),范成大诗题为《腊月村田乐府十首》(具体为《冬舂行》、《灯市行》、《祭灶词》、《口数粥行》、《爆竹行》、《烧火盆行》、《照田蚕行》、《分岁词》、《卖痴呆词》、《打灰堆词》十诗),等等。着眼于乐府诗立题命篇的角度言,苏轼、晁补之、范成大的这3题16首诗,乃皆属“自创新题”的新乐府,但其却均只冠“乐府”而非为“新乐府”或“新题乐府”的事实,表明宋代诗人并没有如唐代白居易等人那样的创作习惯。而实际上,唐代诗人也并非都是如白居易等人那样雅好冠“新乐府”三字于诗题的,如王维、李白、杜甫等人的新题乐府,即皆非如此。此外,宋代诗人不冠“新乐府”于诗题者,还应与《唐文粹》、《文苑英华》均无“新乐府”的名目,以及其所收录之乐府诗主要为旧题乐府的实况关系密切,因为这一事实表明,《唐文粹》与《文苑英华》这两部北宋人所编之诗文总集,对白居易等唐代诗人的新乐府是并不重视的。而《乐府诗集》虽然专立“新乐府辞”一类,但其所收新乐府数量甚少(与《全唐诗》相比较而言)的事实,所表明的亦只是郭茂倩对于旧题乐府的重视。所以,这三部总集对于唐人新乐府收录的实况,无论从何种角度言,都是会给宋代诗人于乐府诗的创作以不同程度之影响的。

 

就宋代诗人的新乐府言,现可确知者是竹枝类乐府的数量最少,其具体为:苏轼10首、苏辙9首、黄庭坚11首、李复10首、周行己5首、贺铸9首、范成大11首、杨万里32首、王质4首、冉居常3首、李埴2首、陈杰2首、陈允平1首、汪元量10首、孙嵩8首、李士举1首、无名子1首,凡17人129首诗[10]。这一数量虽然较唐代诗人为多(7人30首诗),但其在72册《全宋诗》中所占的比例,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此则表明,具有民歌风味的竹枝词,在有宋一代是并不为诗人们所看重的。度其原因,既有可能是因为这种新兴的音乐文学样式在当时还不曾为诗人们所认识,又有可能是受当时高度繁荣的词体艺术之冲击所致,而或此或彼,都是竹枝词在宋代不受诗人们重视的一种具体反映。对此,在北宋167年的文学史上,只有苏轼、苏辙、黄庭坚、李复、周行己5人创作过竹枝词的实况,又可为之佐证。

 

即事类乐府与歌行类乐府,为宋代新题乐府之大端。即事类乐府,所指为具有唐代诗人“忧黎元”、“补时阙”特点的“病时”之作,亦即为白居易“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的那些新题乐府。这类乐府诗,实际上是宋代诗人师学中唐白居易等人新乐府的结果。正因此,宋代的这类新乐府乃具有这样几个方面的特点:一是诗题多由三字或二字构成(即“汉乐府式”的诗题),且“无复依傍”;二是“歌诗合为事而作”,即内容以“病时之尤急”为主;三是作者于诗中往往针对所写之事而抒发感概;四是体式一般为五古与七古的齐言体;五是有些与时事相关的诗题冠有“词”、“曲”、“叹”等“歌辞性”字样(与时事不相关而冠有“词”、“曲”等字样者,不在此列);六是“通体离乐”,与音乐没有必然关系。以此为标准,可知即事类乐府在两宋是颇为盛行的。仅以北宋为例,如王禹偁《畬田调》、《感流亡》、《官酿》、《黑裘》、《闻鸮》,欧阳修《鹦鹉螺》、《食糟民》,王安石《兼并》、《车载板》、《河北民》,梅尧臣《伤桑》、《新茧》、《田家》、《陶者》、《田家语》、《观理稼》等,即皆为其代表。这些诗因均具“病时之尤急”和“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的特点,并与唐代诗人杜甫、元稹、白居易、皮日休等人“忧黎元”、“补时阙”的新乐府精神一脉相承。或以为元、白等人的新乐府大都冠有“新乐府”或“新题乐府”的专名,而王禹偁等作则非,因而不能将其认定为新乐府者,实乃不的。这是因为,如上所言,宋代诗人于乐府诗题中冠“乐府”字样者乃极少,即其并没有这种创作习惯,而即使如范成大《腊月村田乐府十首》这样的新题乐府,其于诗题中也只仅冠“乐府”二字的事实,又可为之佐证。所以,以诗题冠有“新乐府”字样为标准去检验一首诗是否为新乐府的举措,其实是不符合宋代诗人创作乐府诗特别是新题乐府之实况的。而此,也是唐后乐府诗有别于汉唐乐府诗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考察宋代的乐府诗特别是新题乐府,是不可照搬研究唐代乐府诗的方法与经验以为的,而是应该结合其实际情况予以区别对待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还宋代乐府诗创作特别是新乐府创作的历史真实[11]。

歌行类乐府在宋代乐府诗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是因为,宋代歌行类乐府的数量既多,参与创作的诗人亦众,对此,《全宋诗》中著录凡三卷以上诗歌的诗人几乎都有“乐府歌行”的事实(这里只是就其大概而言,具有个案性的诗人诗作不在此列),即可为之佐证。这一事实表明,歌行类乐府之于宋代,乃是相当繁荣发达的。正因此,故而在王禹偁、田锡、范仲淹、苏舜钦、梅尧臣、欧阳修、王安石、曾巩、苏轼、黄庭坚、陈师道、陆游、范成大、杨万里、戴复古、刘克庄、汪元量等众多诗人的诗文集中,即均存在数量不等的歌行类乐府。以陆游《剑南诗稿》为例,其中的乐府诗即有271首之多,属于新题乐府者则为218首,而在这218首新题乐府中,歌行类乐府乃有147首,具体为:以“歌”为题者92首,以“行”为题者41首,“歌行”合用者(如《长歌行》、《悲歌行》等)14首,其它(主要指诗题末冠有“曲”、“词”、“调”等字样的)71首[12]。由是而观,可知在对新题乐府的创作中,陆游最擅长的即为歌行类乐府。《剑南诗稿》中的此类乐府诗,如《瞿唐行》、《春愁曲》、《赛神曲》、《芳草曲》、《凉州行》、《水村曲》、《三峡歌》、《蜉蝣行》、《无酒叹》、《稽山行》、《海棠歌》等,即都是一些为选家所争相选录的优秀之作。请看《凉州行》一诗:

凉州四面皆沙碛,风吹沙平马无迹。东门供帐接中使,万里朱宣布袄敕。敕中墨色如未干,君王心念儿郎寒。当街谢恩拜舞罢,万岁声上黄云端。安西北庭皆郡县,四夷朝供无征战。旧时胡虏陷关中,五丈原头作边回[13]。

以歌行类乐府写在边塞的所见所闻,陆游此诗堪称为宋代新题乐府中的代表作。《剑南诗稿》中类此者,还有《昆仑行》、《赛神曲》、《焉耆行》、《雪歌》、《寒上曲》、《夜大雪歌》等,这一些诗不仅扩大了乐府诗的题材领域,而且还因具有典型的西域风情风味,而可与唐代诗人岑参的同类之作并读。又如《山南行》:

我行山南已三日,如绳大路东西出。平川沃野望不尽,麦陇青青桑郁郁。地近函秦气俗豪,秋千蹴鞠分朋曹。苜蓿连云马蹄健,杨柳夹道车声高。古来历历兴亡处,举目山川尚如故。将军坛上冷云低,丞相祠前春日暮。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吞。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14]。

此诗表面上是对“山南”(指终南山之南,即宋之南郑,今之汉中)风土人情与自然景物的描写,其实是诗人力主抗金的又一次心灵表白,这从最后四句之所写,即略可获知。当时的情况是,南郑曾一度为金人所占,待收复后的陆游任职之年,是地已是麦陇青青,杨柳夹道,平川沃野,大路如绳,因之,诗人认为其地形、其财力已足可供抗金之用,故于诗末乃以“却用关中作本根”作结。全诗感情饱满,气势奔放,浑灏流转,极具特色。

宋代诗人的旧题乐府也堪值称道。从乐府诗发展史的角度言,旧题乐府由六朝而李唐,虽然因李白、李贺等人而发扬光大,但自中唐“新乐府运动”始,却每况愈下,直至北宋中期才“旧貌换新颜”。其中如文彦博、张方干、陆游、戴复古等人,即皆为旧题乐府在宋代的繁荣与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如“出将入相五十余年”的文彦博,其集中的旧题乐府即有《折杨柳》、《关山月》、《采莲曲》、《长相思》、《夜夜曲》、《陌上桑》、《巫山高》、《从军行》等10余首之多[15];而陆游《剑南诗稿》中则有《胡无人》、《公无渡河》、《铜雀妓》、《关山月》、《前有樽酒行》、《婕妤怨》、《日出入行》、《短歌行》、《秋风曲》、《长门怨》、《行路难》、《估客乐》、《妾薄命》、《古别离》、《艾如张》、《上之回》、《乌栖曲》、《采莲曲》、《董逃行》、《明妃曲》、《将进酒》、《陇头水》、《荆州歌》、《长干行》等[16]。与陆游同时的范成大,也雅好对旧题乐府的创作,这从〈范石湖集》以《行路难》一诗为压卷之作,即略可获知。其他如梅尧臣《猛虎行》、晁冲之《古乐府》、郑震《饮马长城窟》、翁卷《白紵词》、徐照《妾薄命》刘克庄《苦寒行》、刘宰《猛虎行》、戴复古《饮马长城窟》、汪元量《燕歌行》等,即皆为宋代诗人雅好旧题乐府的见证。这些旧题乐府,或紧扣古辞之“本事”,或以旧题写新事,或抒发诗人的感慨,而更多的则是对社会现实与民间疾苦的关注,因之,其不仅题材宽广,内容丰富,而且还有着很强的现实性。

 

从形式、体制等方面言,宋代的旧题乐府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保留着汉唐乐府的某些因子成份,一类则与古体诗并无区别。前者如宋祁的《少年行》:

君不见汉家五陵诸少年,白马骊驹大道边。紫纶裁帽映两纽,黄金错带佩双鞬。经过主第赐绿帻,归宴前堂罗曲宴。长安多逐韩嫣弹,别藏仍收张氏钱。传言天子将羽猎,千乘万骑向甘泉。奉车金吾共驰骋,外家戚里见招延。径去平冈驰狡兔,虚弯天际落飞鸢……薄暮聊归渭桥曲,明旦复会黄山前[17]。

诗以“君不见”开篇,为典型的乐府句式,而全篇以七言始终,且一韵到底,形式自由奔放,是深受唐代歌行体影响的结果。后者则可以田锡《短歌行》、邓允端《古乐府》二诗为代表。田诗云:“晓月苍苍向烟灭,朝阳焰焰明丹阙。杜鹃催促踯躅开,鶗鴃已鸣芳草歇。芳春苦不为君留,古人劝君秉烛游。原与松乔弄云月,紫泥仙海鸾皇洲。”[18]邓诗云:“梧桐叶落秋容早,夜夜寒蛩泣衰草。凤钗金冷鬓云凋,可惜红颜镜中老。音尘望断沉双鲤,唤起相思何日已。琐窗人静月轮孤,六曲屏山冷如水。”[19]田锡与邓允端,一为北宋初期人,一为南宋末期人,二人之诗均为七言古体的事实,表明旧题乐府之于宋代,除了了诗题的“歌辞性”这一特点外,其它与古体诗已基本一致。

 

宋代乐府诗的创作实况大致如上。由此不难获知,在唐后乐府诗史上,宋代乐府诗虽然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但其与元、明、清三代的乐府诗相比,却相对要逊色一些,其中原因,除了诗人们的审美认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生了变化之外,还应与词体艺术在这一时期的繁荣兴盛,以及人们对乐府诗理论的重视不够等不无关系。

四、宋代乐府诗与音乐的关系

乐府诗由于“乐府”的原因,而曾有音乐文学之称。在经历了晚唐五代战乱之后的宋代乐府诗,是否仍然可配乐而唱,抑或是“通体离乐”,与音乐毫无关系,这应该说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问题。而实际上,在现存的有关这方面的材料中,有不少是可直接证明宋代的各类乐府诗可以入乐的,而且有些乐府诗还曾为当时的诗人与乐工、歌女等互为传唱。此则表明,所谓的“通体离乐”云云,所谓的“宋代乐府与音乐没有关系”的认识等,都是一些不符合宋代乐府诗与音乐关系的历史真实的说法。这里拟以宋代诗人的诗例为内证,对宋代乐府诗的可入乐问题略作考察。请先看以下诗例:

1、人心险过山嵯峨,豺狼当路君奈何,劝君收泪且勿歌。(周紫芝《公无渡河》,《全宋诗》卷一四九六)

2、谁家一曲《长短歌》,长安贵人葬蒿里。(周紫芝《长短歌》,《全宋诗》卷一四九七)

3、萧萧墟落暮云寒,壤曲薪歌浃野欢。何处《饭牛》归路远,一声辛苦诉漫漫。(宋痒《夜闻牛歌》,《全宋诗》卷二○一)

4、……而质之四诗,亦可既见,闻而悦之,将欲舞之鼓之,长言而永歌之。(周紫芝《时宰生日乐府四首并序》,《全宋诗》卷一五二○)

5、月夜《湖歌》歌正长,船来船去水茫茫。(汪元量《越州歌》其十五,《宋诗钞·少云诗钞)

6、把酒凭君唱《柳枝》,也从丝管递相随。(徐铉《柳枝辞十二首》其一,《全宋诗》卷五)

7、醉折垂杨唱《柳枝》,金城三月走金羁。(徐铉《柳枝词十首》其七,《全宋诗》卷八)以上所举7例,涉作了宋代各类乐府诗之可歌的实况。第1、2、3、4四例,是旧题乐府《长短歌》、《公无渡河》、《饭牛》可配乐而唱的铁证。这是因为,《长短歌》为乐府旧题《长歌行》与《短歌行》的变格(详见本章第三节),周紫芝将其亲耳所闻而载入诗中的事实,雄辩地证实《长短歌》在宋代的可歌特质;而周紫芝在《公无渡河》中“劝君收泪且勿歌”者,则诗中“君”所歌者为《公无渡河》殆乃无疑。又,周紫芝的《时宰生日乐府四首》,是对当时宰相秦桧生日所作的贺诗,其“并序”既有“长言而永歌之”的记载,则这4首“时宰生日乐府”之可歌,也是可以肯定的。而《全宋诗》录载周紫芝的此类之作为整50首,此4首既可歌,则其余46首亦应可歌。《饭牛》即古《饭牛歌》,又名《商歌》,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八十三归入“杂歌谣辞”, 胡宿既“夜闻”而作诗以纪者,则《饭牛歌》在宋代之可歌即可邃断。第5例是对歌行类乐府在宋代可歌的确证。汪元量这首《越州歌》其十五“月夜《湖歌》歌正长”之“《湖歌》”,所指当为汪元量的《湖州歌》。汪元量是南宋朝廷著名的宫廷琴师,深谙宫商,精通音乐,故其之《湖州歌》可配乐而唱者,应无可怀疑。第6、7两例,则是柳枝词在宋代可唱的例证。

综上述可知,宋代乐府诗中的旧题乐府、歌行类乐府与竹枝类乐府,都是可配乐而唱的。但尽管如此,宋代乐府诗是否全部都可配乐而唱,或者说其可配乐而唱的比例究竟有多大,则还有待作进一步之具体考察。

原载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2012年12期


感谢湖北文理学院王辉斌先生赐稿!


【编辑】仝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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