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开之人的简短自述
这一趟人间，打扰了
文 / 远村
那棵树那么高，我是怎么上去的呢？就是真的我攀爬上去了，我又是如何把自己的两根鞋带系在一起，既准确又熟练地就绑好了适合自己脖颈的圈套？难道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艰难程度吗？——
那么高的位置，我是用什么样的高难技巧把自己送进去的呢？如果我是蹲伏在树干上，把自己的脑袋插进那个用自己的鞋带打好了的圈套里，我松开树干的时候，那巨大的下坠的力量不能挣断那条鞋带吗？这些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我为啥要跑到这个地方来呢？就说那个土堆吧，我一蹬上去脚底就发软，的确那里有两棵树，可是我一触动，就传出哗哗啦啦的响声，粮库的院子里有好几条大狗，它们一听到动静就凶狠地边跑边叫，太可怕了吧？这么不安静的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呢？
我怎么偏偏就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呢？是谁让我来到了这里？是我自己吗？
那么黑的天啊！太黑了啊！伸手难见五指啊！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是怎么做到啊？本来我的眼神就不怎么好，我的眼镜又不在眼睛上——现场为啥没有我的眼镜？没有眼镜我还把一场暗夜里的自绝，安排的天衣无缝井井有条？我怎么自己都不信呢？莫非我有了超能力不成？
眼镜没有了。我实在记不得我的眼镜落到了哪里。我的经常穿在身的白体恤也没有了……我的饭卡也不见了——这些东西都哪里去了呢？我怎么一点一滴的记忆都没有了呢？有那么一大片空白，像深渊一样把自己陷了进去，怎么就找不到出口了呢？
那支录音笔里，没有我留给父母的只言片语。如果我决定离开了，我总该给他们说几句话的。哪怕只说爸爸妈妈，对不起了，对不你们的养育之恩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让你们伤心不孝之子之类……这些我都会说，可我怎么就没说呢？……
我还说了啥不记得了——
很多很多都不得了。
仿佛只记得来过，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
我实在想不起来的细节，到此打住了……
这一趟人间，打扰了很多人。
说一句抱歉说一句对不起吧……
2023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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