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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舍命救灾,退隐纵情酒色:看“山坡羊”张养浩的AB面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元)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这首元散曲小令,因收入语文课本,无人不晓,其作者张养浩是济南人。

张养浩,字希孟,号云庄。其墓,济南人称张公坟,在北园一带——从生产路往北,过北园大街,顺西泺河路北行,过柳云小区北门,再往北一点,路东是个小公园,张养浩墓即在此。

公园不大,闹中取静。进公园,往北去,走过青松掩映、碑石静立的墓道,坟茔就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下。坟为砖土所筑,上面已满是青草,左右各有两个小墓,当是其亲属墓葬。墓地南边是片水塘,岸边是依依杨柳,塘中是亭亭荷叶,耳边是悠悠蝉鸣,有人在岸边垂钓,一动不动,睡着了般。

张养浩卒于关中任上,叶落归根,长眠故乡,有家人陪伴,有张姓后人每年祭扫,有不相干的人——如我——偶尔来看一眼,也算难得了。

张养浩的一生虽说不上惊心动魄,但也起伏跌宕、颇不平常。简单说可用五个字概括:好个张养浩!

一、拾金不昧

正史中张养浩有传,现将《元史·张养浩传》有关内容做些摘录。

“(张养浩)幼有行义,尝出,遇人有遗楮币(楮chǔ币,元代一种纸币)于途者,其人已去,追而还之。年方十岁,读书不辍,父母忧其过勤而止之,养浩昼则默诵,夜则闭户,张灯窃读。”

——古史写人多此手法,先是咔嚓一声雷,异人降生,然后举例证明这人从小不寻常,张养浩的不寻常就表现在“拾金不昧”和“张灯窃读”上。

二、廉政典范

“(张养浩)游京师,献书于平章不忽木,大奇之,辟为礼部令史,仍荐入御史台。一日病,不忽木亲至其家问疾,四顾壁立,叹曰:此真台掾也。及为丞相掾,选授堂邑县尹。”

——“四顾壁立”,且为平章(平章政事,位次宰相)发现,想不升官都难。

三、有勇有谋

果然,很快张养浩就成为堂邑县尹,就是今聊城东昌府堂邑县令。

“(张养浩)罢旧盗之朔望参者,曰:彼皆良民,饥寒所迫,不得已而为盗耳;既加之以刑,犹以盗目之,是绝其自新之路也。众盗感泣,互相戒曰:毋负张公。有李虎者,尝杀人,其党暴戾为害,民不堪命,旧尹莫敢诘问。养浩至,尽置诸法,民甚快之。”

——张养浩做的这两件事,看似不大,但反映了他有勇有谋、刚柔并济的为政水平。哪像现在一些官员的因循守旧、只会看上司眼色行事。

——“罢旧盗之朔望参者”,就是免除有强盗前科的人每月初一、十五例行到官府接受审讯的规定。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一些地方依然有对“两类人员”(社区服刑人员和刑满释放人员)的监管措施,要求定期去公安机关报到,特别是年节管得更紧。

四、敢作敢为

“英宗即位,命(张养浩)参议中书省事。会元夕,帝欲于内庭张灯为鰲山,(张养浩)即上疏于左丞相拜住。拜住袖其疏入谏,其略曰:……今灯山之构,臣以为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伏愿以崇俭虑远为法,以喜奢乐近为戒。帝大怒,既览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即罢之,仍赐尚服金织币一帛一,以旌其直。”

——张希孟,就是张养浩。他可够“二”的,竟敢忽悠上司去反对皇帝;他上司也挺“二”,竟一五一十照着念;这皇帝也够“二”,竟“览而喜”。

五、识时务者

“后以父老,弃官归养,召为吏部尚书,不拜。丁父忧,未终丧,复以吏部尚书召,力辞不起。泰定元年,以太子詹事丞兼经筵说书召,又辞。改淮东廉访使,进翰林学士,皆不赴。”

——连吏部尚书这样有实权的官都不干,说明张养浩是感觉到了什么,有意在躲避。他在躲避什么?不会就是因为上面的撺掇上司反对皇帝做灯山一事吧?皇帝的“览而喜”,且“以旌其直”,不会只是做个姿态给天下人甚至是后世人看的吧?

六、归隐故乡

张养浩“弃官归养”,他去了哪儿?回济南老家了!且一呆就是8年。张养浩有首《寨儿令》,描述他“辞参议还家,连次乡会十余日”的情景——

“离省堂,到家乡,正荷花烂开云锦香。游玩秋光,朋友相将,日日大筵张。汇波搂醉墨淋浪,历下亭金缕悠扬,大明湖播画舫,华不注倒壶觞,这几场忙杀柘枝娘!”

——柘枝娘,是跳柘枝舞的女艺人,也就是舞妓。

《十二月兼尧民歌》:“从跳出功名火坑,来到这花月蓬瀛。守着这良田数顷,看一会雨种烟耕。倒大来心头不惊,每日家直睡到天明。”

——睡到自然醒,古人就有这样的追求呀。

《水仙子·咏遂闲堂》:“绰然亭后遂闲堂,更比仙家日月长。高情千古羲皇上,北窗风特地凉,客来时樽酒淋浪。花与竹无俗气,水和山有异香,委实会受用也云庄。”

——张养浩给自己隐居的别墅起名云庄,庄内修建绰然亭,盖起遂闲堂。其墓地所在以前叫张公坟村,现名柳云社区。柳云之名的由来,应跟张养浩号云庄、别墅名云庄、并曾自比五柳先生陶渊明有关。

七、寄情山水

隐居济南期间,张养浩尽情游山玩水。且看其几个作品。

《殿前欢·登会波楼》:四围山,会波楼上倚阑干。大明湖铺翠描金间,华鹊中问,爱江心六月寒。荷花绽,十里香风散。被沙头啼鸟,唤醒这梦里微官。

《普天乐·大明湖泛舟》:画船开,红尘外。人从天上,载得春来。烟水闲,乾坤大。四面云山无遮碍,影摇动城郭楼台。杯斟的金波滟滟,诗吟的青霄惨惨,人惊的白鸟皑皑。

八、纵情酒色

寄情山水,有美女陪伴是最惬意的。看张养浩《朝天子·携美姬湖上》——

远山,近山,两意冰弦散。行云十二拥翠鬟,搀不定春风幔。锦帐琵琶,司空听惯,险教人唤小蛮。粉残,黛减,正好向灯前看。

锦筝,玉笙,落日平湖净。宝花解语不胜情,翠袖金波莹。苏小堤边,东风一另,怕羞杀林外莺。方酒醒,梦惊,正好向灯前听。

玉舟,渐收,淡淡双蛾皱。鸳鸯罗带几多愁,系不定春风瘦。二八芳年,花开时候,酒添娇月带羞。醉休,睡休,正好向灯前候。

美哉,美哉,忙解阑胸带。鸳鸯枕上口揾腮,直恁么腰肢摆。朦胧笑脸,由他抢白,且宽心权宁耐。姐姐,奶奶,正好向灯前快。

——哈哈哈哈,看最后一句,“姐姐”,“奶奶”,还“快”,好玩好玩!古代文人写美姬小妾甚至写狎妓,都算风雅之事,这个不用细说。

九、为民复出

张养浩在济南蛰伏8年,中国传统文人的使命感决定了他不可能永处江湖之远,终于,他复出,前往关中旱区。

“天历二年,关中大旱,饥民相食,特拜(张养浩)陕西行台中丞。既闻命,即散其家之所有与乡里贫乏者,登车就道,遇饿者则赈之,死者则葬之。……闻民间有杀子以奉母者,为之大恸,出私钱以济之。”

——著名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就写于关中大旱背景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多么振聋发聩!

十、死而后已

旱区工作自然艰难无比,张养浩为百姓废寝忘食忙碌着。“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于天,昼则出赈饥民,终日无少怠。每一念至,即抚膺痛哭,遂得疾不起,卒年六十。关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

——正史总是用寥寥数笔写一个人物,自然难以周全,但从《元史》上述记载,可断定张养浩是个一心为民、死而后已的好官好人。

(作者:飞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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