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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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国科学界堪称泰斗级的学者去世了，有一颗小行星以他的名字命名。
这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在学术上曾长期顶着各种压力，独树一帜地执守一种已被实验证实但却饱受意识形态诟病的科学理论，最后终成正果。他对学生和蔼可亲，不仅学术上悉心指导，生活上也关怀备至。此外他对国事民生也满腔热忱地献计献策，是位受到学界普遍尊重的知名学者。如今这颗“星”已然陨落。
我尊敬学问大家，但总觉得用现代学界名人来命名新发现的小行星有些牵强。
首先这些小行星都很小，不过是天上的一块大石头，自己不发光，反射的那点太阳光也微不足道，用肉眼根本看不见，可以说毫无“星”之魅力可言。太阳系有几百万颗小行星，已编号命名的就已多达数万。它们大多分布在火星与木星之间，聚成小行星带，并在相同的轨道上运行。这些小行星加在一起也不足地球的4%。最大的一颗小行星是1801年发现的，编为第1号的“谷神星”，其直径可达933公里。绝大多数小行星直径都小于100公里。随着望远镜的精度越来越高，发现的小行星也越来越多，有的直径不过百米。特别是“使用航天探测器穿越小行星带还可以看到更小的，乃至直径只有几毫米的小行星”。
再者，这些小行星大都表面粗砺，外形极不规整。1991年10月“伽利略号”航天探测器在飞往木星途中近距离地拍摄了一张“加斯布拉”小行星照片。亲睹其尊容真叫人大失所望——不过是个直径约12公里，长相如同长形马铃薯的一块大石头罢了。它满身坑坑洼洼，要多丑陋有多丑陋。作为一介顽石它也真够可怜，在零下两百多度的极低温度下，生气全无地漂浮在极度空旷黑暗的太空，独自忍受着亘古的绝对寂寞。虽然美其名曰“星”，地上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它，孤零零地形单影只，与世隔绝，踪迹渺然，只是年复一年地按照既定的轨道向前独自趱行。
我们真的忍心将这些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领着几代弟子探究科学未知的大科学家与太空中一块冰冷、黑暗、孤独、死寂的大石头相提并论吗？把一位本可作泰山北斗之仰的崇高长辈比附为天体中最为微末的一块死石头——只闻其名，未见其形，不知何往，难觅所踪——稍微了解点小行星底细的人，恐怕都不希望这样做。
至关重要的是，这些小行星并非个个都有善根，有的简直就是“灾星”！相当数量的一批小行星，它们的轨道与地球运行轨道形成永久性的穿插交合，久而久之总会有一些小行星不可避免地与地球相撞，给全人类带来难以避免的毁灭性劫难。有哪位大学者愿意让世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就闻虎色变，成为一颗令人恐怖的灾星呢？倘若有一天国际天文组织突然宣布——一颗以前中科院某院长命名的，编号为****的小行星正急速向地球径直撞来，在面临地球毁灭的巨大恐慌中，全世界的人听到这位让人尊敬的中国科学家的名字，将是一种什么感觉？至少我这个与院长有过一握之交的人心里难于接受。
不要讥笑“杞人无事忧天倾”，7500万年前就有一颗直径约为一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地球，导致了恐龙的灭绝。再往近了说，距现在整整一百年前的1908年6月30日清晨，在俄罗斯西伯利亚的通古斯上空发生过一次巨大爆炸，轰倒了方圆2200平方公里范围内的数百万棵树。一个意大利研究小组日前宣称，他们已经找到通古斯大爆炸所留下的大坑，并证明是宇宙天体撞击地球所致。计算表明，直径约50米的小行星撞击地球，其威力就可相当于引爆一颗300万吨级的核弹。这样的规模正与通古斯大爆炸的量级相当。一些与通古斯事件同年诞生的百岁老人至今仍然健在，此次撞击实例尚不能说是太遥远。
此种危险随时有可能在当下发生。据美国太空总署（NASA）宣布，2008年1月29日一颗直径150－600米的小行星“2007TU24”在临近地球53.4万公里外掠过。它要是撞上地球，灭绝的就将是远比恐龙脆弱的人类了。2008年10月7日北京时间10点46分，一颗直径仅二米的小行星“8TA9D69”从苏丹上空撞入地球，侥幸的是它还没有撞到地面就在大气层中烧逝。不要小看这个“直径二米”，它的撞击力足以相当1000吨TNT炸药的爆炸威力。
据中国天文学家估计，直径140米以上的小行星平均每5000年碰撞地球一次；直径在200米以上的约为每17万年一次；而直径一公里以上的小行星平均50万年碰撞地球一次（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的数据是100万年）。“如果一颗直径3000米的小行星撞上地球将引发毁灭性的大灾难。”
杞人本该忧天！《列子·天瑞》说：“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它所言的“天地崩坠”决不会是类似于1976年吉林大陨石那种轰鸣而坠的天文事件。杞人所忧的那种万劫不复的天地崩坠灾难，只有量级在一公里以上的小行星撞击地球时才有可能出现。古代哲人的思维有时要比现代人深刻，不仅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理士多德如此，中国的老子、孔子、庄子也同样出色。
西方国家给小行星起名字习惯于从古希腊神话中选取。中国是否也可用古代神话中的人物命名小行星，如“伏羲星”、“女娲星”、“神农星”……即使有朝一日听到“伏羲星”将要撞击地球的消息也比得知“院长星”正在威逼全人类听起来刺激小一点。
2
见辞书中有“星货铺”条目，猛然为之一惊，仔细看过才知不过是“言其列货丛杂，如星之繁”，一小杂货铺而已。略知道点小行星常识后，遐想今后倒真的有可能开设一家货真价实的“星货铺”，所售之货皆为来自太空之“星物”。眼下中国的亿万富翁们正苦于有钱无处大张旗鼓地滥花浪用——几十辆加长宝马，一地黑甲虫才值几个钱；买幢豪宅别墅最多不过零点几个亿。其实要想花大钱，不必总盯着地面上这点弹丸之地，把钱花在天上才是豪举。放眼宇宙，大有商机，“星货公司”必然会应运而生。懵懂中先列出三个分部，供未来的公司总裁、董事、CEO们参考。
首饰部——利用航天器从太空中捕捉微型小行星，制成饰物挂件。毫米级小行星按“克拉”计重，以人造琥珀形式镶嵌在戒指上（绝对是首饰界的“指环王”）；几克重的小行星，发现后先行向国际天文组织报告、编号、命名、备案，捕到后不做任何雕琢抛光，让其保持“领土完整”地做成项链坠子。出席豪华晚宴之时，如果哪位贵妇新宠闪亮登场，身着雍容华贵的袒胸晚礼服，光洁的颈项上挂着一颗榜上有名的完整“小行星”——作为首位“把行星挂在脖子上”的女人，她今晚一定会大放异彩。
饮品部——小行星并非全都由岩石构成，有的仅仅是块纯净的冰块。（有理由相信在太空环境中它的同位素组成当有别于地球，至少氘的丰度应该高些。）将其捕获之后融化成水，再添加到当今世界最为顶极的名酒之中，调制成“小行星酒”。如此豪奢之酒定会有军政要员、巨头、豪富争相炫饮；还可以像当年热销“麦饭石”那样，在滤器中充入“火星砂”或“月球土”供人们滤水饮用，说不定还能喜得全新保健之奇效。
星杂部——出售月球玄武岩、火星砾岩，以及散落在各地的陨石、陨铁；商品目录中还可加入难辨真假的UFO碎片。
此“星货公司”乃是千真万确之“实业”，所售之物均来自太空。全不像几年前那位美国人，空手套白狼地按照“月图”出售月球土地（买主中甚至包括美国总统和诺奖得主）。连扬基人的“虚业”都能够风靡世界，这等太空实业还怕它开办不成。全球首家公司正虚位以待，有好事者尽可抢先注册，占尽东风第一枝。
3
太空开发大有可为，继土葬、火葬、水葬、天葬之后，将来还可以发展“宇葬”这种最具现代高科技含量的殡葬方式。
将重要人物的“遗体舱”发射到外太空，进入绕太阳旋转的轨道运行状态。此“太空木乃伊”连同他的太空棺自然也就成为一颗拥有他自己名字的人造“小行星”了。
资金雄厚的跨国公司尽可捷足先登，在低纬度海域选择一座风景绝佳的海岛（纬度低可降低发射成本），建造发射场及宾馆、码头等一应设施，并购置豪华邮轮，开创宇葬实业。公司的名字不妨暂叫“天国宇葬公司”。
这是一个集太空宇葬与海岛度假于一体，并借助人类最高科技成就，面向豪富与政要的世界级殡葬仪式。这样的葬仪隆重而不悲凄，彬彬有礼而不哭天嚎地。届时亲朋好友、政界名流、阁员高管、知名媒体均衣着得体敬奠如仪地莅临发射现场，目送他“升天”。
这可是一次货真价实的升天。而且还是切切实实的“全身”而归，不必像古埃及制作木乃伊或是实施现代防腐那样必须掏出内脏另地保存。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升天之后又成了一个真正的“外星人”。既然太空棺已做绕日轨道运行，顺理成章地成为一颗地外小行星，那么星中之人又怎能不是外星人？只不过这位外星人曾经在地球上生活过，而现在不再具备生命体征。
这具外星人还可以和我们保持礼仪上的联系。倘若太空棺装有太阳能电池板、数控微波讯号发射器，每当节日、纪念日，或是生日，住在地球上的亲友还会收到他来自天国的问候。
“宇葬”在中国同样会大有商机。那些恣意铺张、刻意显摆的红白喜事中，豪富们所花的钱早就够一次宇葬开销了。而且那种土里土气愚型“烧钱”哪有现代宇葬的这等高雅风光气派？一旦实现宇葬事业就绝少不了中国人的高份额消费。虽说国家并不富，但中国已是当今名列世界第二的奢侈品消费大国。将来进入绕日轨道的中国亡灵人数绝对不会输给世界各大强国。
这也是一种冥界宇航吧？
文汇报2009年6月10日第十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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