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医学肇自岐黄，千年以降，源远流长。作为中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针灸以其独特的“针法”与“灸法”闻名于世。2010年11月16日，针灸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现今，世界上140多个国家和地区均认可针灸为医疗方法，它为保障全人类的生命健康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古老中医走到今天，生命力依旧。近日，第八届文汇中医药文化讲堂上，中医名家以“古老针灸在当代的生命力”为引，探讨传统医学瑰宝服务当下的机遇与挑战。
传统医学瑰宝绽放摩洛哥
相隔千山万水，遥远的非洲摩洛哥王国大地上有着中国医疗队的身影，中国医生们以过硬的医术，解除当地百姓疾苦，无私耕耘奉献。作为南南合作的典范，中非卫生合作可谓中非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医疗队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赢得了受援国政府和人民的高度赞誉，被当地人民称颂为中摩友谊的民间使者。
1963年4月6日，我国向非洲阿尔及利亚派遣第一支援外医疗队。截至去年，中国累计向50个非洲国家派遣援外医疗队员2万余名，诊治非洲患者近2.1亿人次。
1975年起，中国援摩洛哥医疗队踏上援摩洛哥的征途，从最初的1个医疗点12人，发展到今天的12个医疗点120余人，是目前我国卫生部派出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援外医疗队之一。
2008年，我作为中国援外医疗项目成员，被选为摩洛哥医疗队穆罕默迪亚分队队长，负责管理起当地唯一一个“中国针灸中心”，中心配备2名中国医疗队针灸医师和17张床位，提供无偿针灸治疗并为穷困百姓提供药品。
非洲当地缺医少药，遑论在那里行中医。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既是难题，也是机遇。要知道，一根小小的银针，有时可以派上远超预料的大用场。
曾有一位摩洛哥家庭主妇受腰痛困扰十多年，经过十几次针灸之后被治愈。那位主妇不敢相信，拉着我的手不停道谢；还有一位摩洛哥农村老人步行一天来到针灸中心，就为了获得针灸治疗，这天治疗结束后，老人激动地不知如何表达，就用摩洛哥的最高礼遇回报——深深亲吻了我的手，我深受触动。
当地人觉得针灸非常神奇，不用吃药，仅靠一根针就能带来效果。渐渐地，针灸在当地的“人气”变得愈加高涨，一度，只要与当地出租车司机讲“要找中国医生”，司机就会把病人带到我们面前；摩洛哥人特别保守，妇女不能将皮肤露给丈夫以外的男人看，但对针灸医生却非常尊敬，十分配合我们的治疗。
在缺医少药的摩洛哥，当地人对医疗队情有独钟。白天夜间都有各种急诊病人前来就医，除了针灸之外，医生们甚至输液、注射等都要样样精通，针灸中心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综合医院，内外妇儿各种杂症都要医疗队去面对。
40多年来，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医疗队专家们不懈努力弘扬中医药，使得摩洛哥人民逐渐认识中医、热爱中医，使中医药步入摩洛哥寻常百姓家中，甚至这股“针灸热”还漫延到了医学院教授、王室成员、明星主持人……目前，针灸中心接受诊治的患者络绎不绝，每天都要诊治70到80人，年平均诊疗2万多人次。
在摩洛哥卡萨布兰卡大区里，一提到穆罕默迪亚的中国医疗队，很多摩洛哥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在火车上、出租车上，摩洛哥人看到中国人，都会不自觉地谈起穆罕默迪亚的中国医生。
摩洛哥患者为了感谢医疗队，有的送来亲手制作的点心，有的从数公里外的家中带来自己煮好的摩洛哥茶让医疗队医生品尝，有的普通百姓在得到中国医生医治后发自内心地说，“中国好！中国医生好！”每当看到这一幕幕场景，我被一次次深深打动着，因为正是医疗队在工作中的一点一滴在浇灌着中摩友谊的常青大树。
除了为当地百姓排忧解难，中医药的传承之花也在穆罕默迪亚绽放。针灸中心的摩洛哥护士精通拔火罐、接电针、做艾灸，甚至还能说上几句沪语。
有一名摩洛哥护士从1986年开始就随第一批医疗队工作，那时她还是没有结婚的年轻姑娘，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的老婆婆了。我至今还记得她对我说，“我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感谢你们医疗队改变了这里，我们和病人都离不开你们，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回国，继续留在这里工作……”
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中国针灸作为一门古老而神奇的医术，早在公元六世纪就已经传播到了世界各地。而今，这一中国传统医学瑰宝，在中国医疗队的精心培育下，于北非的摩洛哥依旧美丽绽放。
历经一甲子，针刺麻醉生命力依旧
1958年，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首次在扁桃体摘除术中采用针刺双侧合谷穴的方法，未使用任何麻醉药物，为患者完成手术，开辟了针刺麻醉这一全新的领域。我们也将这一年认作针刺麻醉开始的一年，到今年恰逢针刺麻醉诞生一甲子。
针刺麻醉是将针刺疗法与外科手术相结合而创造的一种中国所特有的麻醉方法。作为中西医结合的典范，针刺麻醉无疑是中国医学史上最具原创性的医学研究领域之一，被世界卫生组织认可为中国原创性医学科学研究五项重大成果之一。
针刺为什么可以用于麻醉？其实，中国针刺和现代麻醉的疗效惊人相似，都具有镇静、镇痛、稳定心率血压，保护脏器血管等相同作用。
1960年，上海肺科医院完成了首例针刺麻醉肺切除手术取得成功；1972年，上海仁济医院成功完成了首例针刺麻醉体外循环心内直视手术，这也标志着针刺麻醉可以应用于大型手术中，将针刺麻醉技术和适用病种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一系列喜人的成功手术使得针刺麻醉在全国范围迅速开展起来，手术例数和手术种类迅速扩大。据统计，截至1979年全国采用针刺麻醉进行的外科手术总量达到200余万例，涉及手术种类近100种。但是，单纯的针刺作为麻醉有其不完善的地方，比如在腹部手术中，由于没有肌肉松弛的效果，针刺的作用就不显著。而且，针刺无法达到100%的镇痛效果。由于现代医学伦理学的发展，对针刺麻醉基础研究工作的滞后，以及改革开放后首轮医改片面注重经济效益等原因，所以，上世纪80年代以后，针刺麻醉受到广泛的质疑，在大部分医院，这项工作逐渐被停用。
但是，既往大量临床探索和研究证明针刺麻醉具有安全、有效、不良反应少、生理干扰小及术后恢复快等优点。所以，我们的针刺麻醉团队一直没有放弃对针刺麻醉临床应用和探索。
直到2005年，我们实施的一例针药复合麻醉心脏手术被BBC现场采访并全球转播，开启了我国针刺麻醉的新发展期。
此后，我们将既往“单一的、清醒状态下的针刺麻醉心脏手术”创新性地改良为“浅睡眠、自主呼吸状态下的针药复合麻醉心脏手术”的观点，并开展了全国范围内的多中心、大样本的临床研究取得成功，使针刺麻醉这一中国原创的技术得到了完善和发展。
在现代医学中，气管插管复合静脉麻醉已成为主流，在外科手术中病种、方式与麻醉密不可分。但，我们应该清楚气管插管的操作难免会造成口腔、咽喉部、气道的外源性创伤，同时，诱导期的麻药量占整个手术过程的60%-70%，在短时间内使用大量麻醉药物对人体脏器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成为影响术后机体康复的重要因素，甚至可能会降低部分涉及到脑动能区、语言区开颅手术的治疗效果。
此外，对于一些对大剂量麻醉药物过敏、先天或后天性气道狭窄无法行常规气管插管、不宜使用气静全麻的特殊患者来说，如果没有其他麻醉方式作补充，他们就丧失了手术机会，甚至可能威胁生命的安全。
这时，针刺麻醉的独特作用便显现出来，将针刺麻醉与现代麻醉完美结合，我们可以将针刺麻醉当作常规手术的有益补充。
通过针药复合麻醉，针刺与小剂量麻醉药、镇痛药合并应用，保证患者在手术中无痛。今年，经针药复合应用，我们医院已成功开展心脏冠脉介入术、房颤射频消融术等多台涉及心脏的手术。
经针药复合麻醉与同期常规全麻心脏手术临床数据比较显示，针药符合麻醉显著减少了70%的麻药量使用，提高了脏器的保护，减少了并发症的发生，加快术后康复的同时也降低了医疗费用。
“针麻”使中国针灸从民族医学变成了一项世界医学，开拓了现代针灸理论与实践道路，为现代医学的神经生理学作出了贡献。
历经辉煌与坎坷，针刺麻醉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并与时俱进，不断形成符合临床需求的新模式。针刺麻醉为常规手术开辟了更多可能性，对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值得继续挖掘其临床与科研价值。
让中医药适宜技术惠及更多百姓
自2005年起，上海市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与应用工作开展已走过十余年历程。如今，上海市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推广与应用工作已取得显著成效，适宜技术已推广至全市16个区的所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每年全市因推广应用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而从中的得益的社区居民人数近千万。
2005年6月23日，上海市召开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应用工作会议，标志着上海市将中医药适宜技术“下沉”社区的决心。
中医在预防、保健、医疗、康复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但中医药适宜技术数量多、范围广，究竟应该如何选择？贴合社区居民的常见病与多发病是关键！
专家委员会遴选出诸如电针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施氏十二字养生功颈椎病、易筋经防治骨骼肌减少症、董氏指压法婴儿吐乳症等在内的24项中医药适宜技术在社区进行推广与应用，其中不少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相关成果。确保这24项适宜技术必须是经临床长期使用、疗效确切、独具中医特色又适宜在基层开展的临床技术成果，最重要的是具有很高的卫生经济效价比。
优质中医药适宜技术“下沉”社区的背后凝聚着一大批专家教授的心血。这些技术均由高校、研究所和三级甲等医院或专科医院的专家教授领衔，其中两位还是相关领域的973首席科学家。
24项中医药适宜技术不仅临床疗效显著，科技含量也很高！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项目，都是省部级乃至国家级的在研课题或已鉴定的课题，有的还是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向全国推广的中医药适宜技术，多数项目获得过各类科技进步奖和临床成果奖，如中华中医药科技奖、上海市的科技进步奖、上海市医学科技奖和上海市中医药科技成果奖。
中医药适宜技术进社区，我们希望可以做到观念是全新的、技术是先进的，治疗是多样的，疗效是确切的，收费是低廉的，用药是天然的，服务是温馨的。
也许有人会质疑，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中医卫生资源配置和技术队伍水平不均，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的服务真的能保证吗？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些大牌专家的指导下，基层医务人员掌握这些中医药适宜技术真的可以做到1分钟学，2分钟会，并且3分钟就能当老师。
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以其技术疗效好、治疗病种多、安全系数高、临床疗效确切、操作简便、易学易用等特点，赢得了包括社区中医医生、老百姓在内的一大批拥趸，对社区慢性病防治、降低社区居民医疗费用及减轻社区居民就医负担等均有益处。
我们也希望在社区推广与应用中医药适宜技术的过程中，无论是临床、科研，亦或是教学、管理都为基层提供全方位的帮助与指导。
为此，上海专门成立上海市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与应用专家讲师团，选拔954名中医药适宜技术推广员，成员们的脚印遍布全市16个区。编委会还特别撰编出版了《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与应用》《上海市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操作指南》《上海市社区50项中医特色诊疗项目》《五行健骨操》以及《赵春英六步通奶结》等专著和科普书籍，录制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与应用影像教学光碟，推出上海市中医药适宜技术社区推广与应用网站主页……
随着一系列宣传的铺开，越来越多上海市民了解到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并成为该技术的真正受惠者。值得一提的是，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已辐射湖北、云南、浙江，甚至走进俄罗斯。
当前，由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领衔的市级中医药适宜技术基地，联合各区中医药适宜技术分基地，开展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各项工作的网格化平台已经形成，这也为上海市基层中医药适宜技术在社区推广与应用工作向更高目标发展提供了极佳的平台。
我们有理由相信，以“简、便、验、廉、效”特点著称的中医药适宜技术会让更多百姓获益，在广大医务人员特别是基层医务工作者的不断努力下，上海中药的明天会更加辉煌。
对话
嘉宾：吴耀持
周嘉
李昌植
主持人：崔松
问：在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六人民医院，针推伤科是一个科室。作为六院针推伤科主任，您认为将针灸、推拿、骨伤合在一起有哪些优势？
吴耀持：当年将针灸、推拿、骨伤放在一起，主要原因在于上海中医药大学有一届针推伤系，我们便就此保留了下来。我认为 “针推伤”合在一起优势多多，首先病床多，能够接诊更多患者，其次医生们可以相互交流切磋，不同的治疗方法也可相互借鉴。
问：针刺麻醉不适用于哪些领域？
周嘉：若针刺麻醉单纯作为一种麻醉方式的话，最好应用于头部、胸部手术，腹部手术是最不适合用单纯针刺麻醉来进行的。现如今，医生通常采用针药复合麻醉，通过一点点的麻醉药加上针刺麻醉的方式，使得中西医完美结合，让更多患者受益。最近，我们医院还将针刺麻醉用于无痛肠镜领域，针刺麻醉的外延和内涵正在不断拓展。
问：去年，中医针灸领域发了两篇影响因子很高的文章，一篇是讲针灸应用于女性尿失禁方面，结果显示阳性，可以改善；另一篇在多囊卵巢方面，结果显示阴性。医生是否应该多发高影响因子文章，通过循证医学将针灸推广出去？
李昌植：我认为临床与科研相结合是学科发展的必然趋势。但，研究一定要基于临床，医生应当在有了很好的临床技术和方向之后再去研究，而不应单纯为了发表文章。当然，我是一个更倾向于临床的医生，能够为门诊的病患排忧解难就
是我最大的心愿。
问：中国医疗队在外声名远播，为推广中医药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我们都知道，针灸是有疼痛感的，外国人是如何接受针灸的？
李昌植：在摩洛哥，当地人对中国医疗队的医生是非常尊敬的，即使针灸会带来一些疼痛感，他们也都能接受。当然，针灸医生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如果手法得当的话也可以尽可能地减轻和避免疼痛。
吴耀持：在国外传播时，其实疼痛是一个小小的坎，但我们首先要让外国人明白，针灸是可信的，其次也要让他们知道针灸就是有些酸胀肿麻的，而这种感觉恰巧是我们针灸治疗所需要的。
周嘉：医学研究表明针灸扎到穴位上，如果真的有效的话，会在患者的血液里产生一种叫做“内啡肽”的物质，使人产生愉悦感。这种独属于针灸的特效实际上是非常讨巧的，我们说良药苦口，喝药是不愉快，但扎针后的体验确是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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