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的秋呀...

文：篱飞纤雪   图：清清小池

【一】

又一秋，一庭红扑簌，风里落花谁为主？四顾，茫然……

想告诉你，我的心情。

某一天，某个晴日，或是潇雨，落叶片片翻飞，铺上去时路，你在窗内，看他渐行渐远离。连同，装饰你窗前的那片自在浮云。

一低眉，几上茶凉；一转身，世间风也凉。我们留不住世间紧聚，看桩桩件件踏上再不关乎自己的另一片天。从此白云浮掠，世事萧远。关山千里，彼此往昔。

忘哭，已多年。秋意再浓，离人渐渺，这尘世的一切，又如何不是宿命中的注定？

转身，看见满屋满笺满茧的挣扎，经年来，擒我，束我，缚我，噬我，折我……

世界很大，大到一扬起离别的手，今生里，就再也找不到一条重逢的路，再见，也就再也不见。相携的这一径幽深，你只不过是我发际上的一澈应时莹露，我也只不过是你倦途中，偶一扬眉，目遇的一片落笺白云。

世界很小，小到除了萧清满室，年年相伴，别无他去。看岁月的墙，已泛了灰白，揉进过多少的不得已！我们又怎生，择一处墙角，千丝万缕地结网，细细密密地缠人，又缚自己于寸网之间，徘徊终生？

这中年的秋意，敛静自持，恰好将息。

【二】

你来时，天正婴儿蓝，恰是我花叶间絮絮簌簌，眷眷恋恋的清风一片；你去时，风住雨散，乱纷纷春光，只落得满径寂寞红啊。

风会住，花会凋，香会湮。彼时那一夕喁切，待得这繁华殆尽，破纸而出的，这满世起风的悸动，便是天高云淡，江湖再远了。

临水照影，那些明烈的，一意孤行的狂欢，正如风里清清缓缓的落花，自繁旖的高枝上，层层叠叠，绵绵不断落下来。纵想于逐渐枯萎里，败了色与枝纠缠，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从此千朵万朵，千里万里，成为今年不与去年同啊。

苍皇间只扯得境不达意的几枝凋花残梗，借薄薄的三两朵娉婷遮颜，仓皇绕离，无果的爱情。

心中再筑城池，防事亦逐日加固。

再不与这十丈红尘过密往来，惹心荷难负。

【三】

晚来闲散于东湖畔，风起，秋叶瑟瑟落肩。举目看天，镰月初起，清冷的辉，终于择得此季，眉弯弯皎皎扬起，清旷旷人间处处洒遍。

此际，宜着一袭薄蓝布裙，轻悄悄于桂荫下走过。“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纵万般的孤清，也是繁华无四时啊。

落一句中年怅叹：不识风霜苦，安知零落期！

幸而道旁零散几茎稀疏的瘦白，低低奢华。寥寥三两路人，各怀惆怅，默然地走过。彼时彼地，花团夜雪明，这厢桂子繁盛尘世欢，那厢瘦茎难捱秋雨霜，细瓣怎乱沧海苦？

我心薄蓝如路边一两丛仅有的纤瘦的瓣，泛着生命最为本真的色彩，虽开不应时,总在时光末梢寂寥地开过，万千心思终会妥贴地皈沉泥端。

愿此后，所有的红销绿起，再与己无关......

【四】

渐隐渐深，并非漠然，却原来，中年情怯。怕是招来怜爱无数，又难承聚散。甚至于，载不动牵念。只宜岁月简静，再不敢铿锵对视与你，再不敢肆意欢聚，更做不到潦草应对，细细想来，还是沉潜的好。惟愿见字如晤，天涯各安。

半生已过，再难无畏，再不烈烈炽燃，再不四面招展。

因为情深烈烈，可也知千山万峦，任是如何攀援，终不能达。怎能任其再生枝节，惹心难负荷？所以，常不得不把寸心捻成薄冰，以凉意薄情来回避。却又时时乱纷纷戚戚黯生，应春而伤，应秋而悲。

好在岁月的素笔，浓淡相宜地勾勒过与你相见的初妆。

世情欢也好，忧也好，心底那几丝褶皱，已成为愈来愈旧的珍锦，恰好地覆一瓷青花，置于岁月的案头，玉净花明。

如若，幸得他心我心，彼此通透。只作素时半尺,淡静绵长,不待锦绣蒙尘,再戚戚万里怀人。

此后，年年春来，如丝青草掩旧迹；年年冬至，簌簌白雪覆故辙；若是他年，故土交易，人事散落入风尘，而我再不能，殷殷探视于你；若是他年，岁月抛梭情缘线丝丝缕缕风处断，难再织，难再续。那又何忧？我依然可以，低低一回首，恰好，清风吹开那一坡情缘的花瓣，点阵再开一树绚丽的记忆；渊薮栖于此，那一页入秋的回忆落果，重植入岁月的田园，再开一洼葱茏忆念。我依然可以，微笑那时日的我们，幸而珍惜；这世上，幸而有你，幸而有我，幸而我们相遇。我将不再会，临流而伤，再不会，伶俜听雨暗忧怨。

藉此，再谢红尘这一路邂逅，谢一段段曾经的缘浅，或现今的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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