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害怕成为在798和颐酒店遇袭的女孩，而消除这种害怕，靠的不能只是那个没那么冷漠大意的路人甲。
文丨特约评论员 佘宗明
这事实在太恶劣，恶劣得让人忍不住套用“总有一种”句式来叙述繁复的观感：总有一种恶让人胆战心惊，总有一种无助让人恨不能歇斯底里，总有一种麻木叫不多管闲事。也正因其恶劣，当涉事女孩“弯弯”微博曝出这段噩梦般的经历时，才会被海量转发和裂变式传播。
据“弯弯”讲述，4月3日，她在位于酒仙桥北路望京798和颐酒店入住时，被陌生男子跟踪后强行拖拽，后被掐住脖子抓住头发用力撕扯，要将她拽进无监控的幽暗楼梯间，疑欲性侵。在她大声呼救后，酒店服务员出现了，但服务员以为是小两口吵架，全程只是柔声劝阻，未强力制止；有几个路过的房客也只是围观，幸亏最后有个女房客出手相助，那男子才未得逞。
在众目睽睽之下，遭陌生男子劫持、施暴，还近乎叫天天不灵、叫人人不应，若“弯弯”的叙述俱被证实，那这是怎样的惊魂一幕？一切来得这么突兀，一切又进行得如此诡谲。说其是惊悚片的“路演”，恐怕都低估了其骇人程度：毕竟，事发地是北京知名的798艺术区，是如家旗下的高级酒店，是人流频密、有摄像头的电梯门口，而非哪个阴暗的无人角落。周遭环境营造的“安全性”与当事女孩突遭的横祸之间，堪称极致的反差，这已然是比陌生男子“要命”更要命的。
女孩在爆料微博中说，自己当时“恐惧到崩溃边缘”；而我们看着她的叙述和监控还原，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惊骇，因为其境遇的可代入空间太强：都知道，安全是人日常生活中的首位需求，可当事女孩却就在一个看似安全的环境中——首善之都的大酒店，刷卡才能进入的楼层，遭到突然而来的施暴，若非女孩拼命抗拒，若不是有女房客关键时刻那一拉，不幸中没有那个“万幸”，无法想象会上演何其惊心的悲剧。
这起被警方证实属实的事件，也让此前在坊间流传的那些“安全警示”，得到了实例印证：比如在公共场合，被陌生男子装作吵架然后生拉硬扯。而女孩几乎试尽呼救、报警、逃走等所有自救法子，却只能靠着围观者中有着不确定性的那只手才能脱困，也让很多安全tips尽告徒劳。
在网上，不少人再度借此扩散“女性防狼手册”，如准备防狼喷雾，@托尼熊说遭劫持时要大肆破坏酒店财物、砸消防栓。这是该事件的链式反应，也证明它正将公众置于强烈的自危感中。事实证明，对于这类陌生人劫持事件的发生，依靠受害者的末端临时自救，只能是最坏的法子，网上流传的那些“最新的作案手法，转给你身边的女性”“盘点女生外出安全注意事项”等安全指南，可能在紧要时刻也难以施展，前端防控和涉事各责任方的及时干预、有效救护，才是重中之重。
遗憾的是，按照女孩的说法，在此事中，这些几乎是虚置的，包括事后酒店值班经理在接到反馈后来迟，事后酒店方将此事定性为骚扰，都彰显出处置上的失范；而相关警方的女孩“并未遭受财产损失和人身伤害”、作案男子疑似醉酒等说法，也跟视频中男子动作清醒，形成了某些出入，也引发了些许质疑。
耐人寻味的，还有涉事酒店服务员和过往路人的反应——都觉得可能是情侣吵架，故都未及时制止。试问，就算是熟人吵架，有了掐脖子、胁迫、喊救命之类的恶劣情节，就能将其视作“家事”、袖手不管？此前《反家暴法》中就指出了，对于家暴行为，有关单位有制止义务，更别说道义责任。任何暴力，只要有暴力性质，就脱离了私事范畴，属于“公事”，应受到法律或社会规则约束。要知道，在陌生人社会中，基于起码道义的互救，是公共安全最坚实的人心屏障，对于身处绝望中的弱者来说，每个围观者都可能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本质上，旁观姿态或看客心态，都是劫持事件轻易发生的重要外因。这让我想起了凯尔泰斯说的那句：人们往往只谴责暴行的残忍，而忽略了暴行被实施时的轻率。在我们指责冷漠时，我们又是否愿做别人的那根“稻草”？
这事发生在朝阳群众频现的朝阳区，也增加着此事的荒诞感。据媒体曝，该酒店被反映有卖淫案底，门缝有很多小卡片，还有网友曝有些黑势力在那活动，若这些属实，无疑揭开了的暗疮：在治安已被“网格化管理”筑牢的北京，这类乱象的存在，太违和也太荒诞。
我们都害怕成为在798和颐酒店遇袭的女孩，而消除这种害怕，靠的不能只是那个没那么冷漠大意的路人甲，更是被善治和各责任范围尽责共同支撑起的真正安全环境，让人们不再成为城市治理“暗疮”的承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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