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论癌|时疫讲坛

一、肿瘤发生于络脉
对于肿瘤的发生部位，传统的说法是肿瘤发生于脏。
因为肿瘤在中医属于积的范畴，《难经，五十五难》：“病有积，有聚，何以别之？然，积者阴气也；聚者阳气也。故阴沉而伏，阳浮而动。气之所积名曰积，气之所聚名曰聚。故积者，五脏所生；聚者，六腑所成也。积者，阴气也，其始发有常处，其痛不离其部，上下有所终始，左右有所穷处；聚者，阳气也，其始发无根本，上下无所留止，其痛无常处，谓之聚。故以是别知积聚也。”对此清代名医徐大椿在注释中说：“此又明积聚之所由生也。脏属阴，故阴气积于内而成积；腑属阳，故阳气聚于外而成聚，各从其类也。”
《难经，五十六难》接着说：“肝之积，名曰肥气，在左胁下，如覆杯，有头足。久不愈，令人咳逆，虐疟，连岁不已。心之积，名曰伏梁，起脐上，大如臂，上至心下。久不愈，令人病烦心。脾之积，名曰痞气，在胃脘，覆大如盘。久不愈，令人四肢不收，发黄疸，饮食不为肌肤。肺之积，名曰息贲，在右胁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洒淅寒热，喘咳，发肺壅。肾之积，名曰贲豚，发于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状，或上或下无时。久不已，令人喘逆，骨痿少气。”[1]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第十一》：“积者，脏病也，终不移；聚者，腑病也，发作有时，展转痛移。” [2]以上论述，可以说为肿瘤发生于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我们仔细分析，就能明白，这个理论光从字面理解是站不住脚的，而我们需要挖掘其中蕴含着的深刻的指导意义。

中医理论中所指的脏是一个功能体系，而不是一个解剖器官。作为一个有形的肿瘤是不可能发生在一组功能体系上的，因此，肿瘤不是发生于脏。根据现代学者研究肾本质在中枢[3]，由此，推测，五脏的本质是在中枢。如肺主气，司呼吸，这功能不是由肺这个解剖器官完成的，而是由呼吸中枢完成的。然而，五脏功能的发挥是通过其经络系统而发挥作用的。其作用的实现是通过脏气这一工具和经络这一途径完成的。脏气，即正气，从目前的研究来看，是机体正常的信号传递系统[4]。而解剖所见的器官属于经络的范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肿瘤发生于脏的理论不能解释体表，四肢和颅脑部位的肿瘤。肿瘤的发生却必须有一个确定的解剖部位。这个部位就是络。
为什么是络而不是经呢？这牵涉到“初病在经，久病入络[5]”的理论问题。在中医理论中，经是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是经络系统中直行的主要干线。《灵枢，海论》“经脉者，内属于府脏，外络于肢节[6]。”分为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两大部分。《灵枢，经脉正别》：“十二经脉者，此五脏六腑所以应天道也。十二经脉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学之所以始，工之所止也。粗之所易，工之所难也[7]。”奇经八脉为联系十二经脉，调节气血的经脉。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气血运行丰富，升降出入紧密，故而为五脏六腑所以应天道，人之所以治。同时，也是内外邪气经过，留连的场所。也即邪正交争的地方。所以为病之所以起。中晚期肿瘤病人的种种症状大多在这里体现出来，如发热，毒，气滞，痰阻等。因此，大多数医生在讨论肿瘤的中医病机时，把肿瘤继发的症状作一归纳，而得出肿瘤的病机为热，为毒，为痰，为瘀，为气滞，为虚，似是而非，在目前中医界普遍存在。因为肿瘤初起不是在气血流通的主要干道—经脉上，原因是经脉上正气强，邪气可以在此与正气交争，但不能在此处停滞并固定下来，形成有形的积。而哪里可以呢，叶天士曾言：温气不达之处，阴邪停留之所。也就是说，要积形成，就得满足“温气不达”这四个字。在机体脏腑经络这四者中，只有络脉可以满足。络脉是由经脉分出的网络全身的分支。广意的络脉又包括十五络脉，络脉和孙络。其中紧连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的十四条络脉加上脾之大络为十五络脉；由十五络分出的网络全身的分支为狭义的络脉。由络脉分出的更细的分支称为孙络。《灵枢，脉度》：“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8]由于络脉是经脉的分支，气血运行相对少，即正气较弱，兼之所处局限，因此当邪气长期留连于经脉不解时，就会在局部络脉形成绝对优势，即闭阻络脉，使正气不能到达。此时，被闭阻部分络脉就没有阳气到达，也就没有气化，局部津液血不得气化而凝聚，形成了积，即肿瘤，这就是《灵枢，百病始生》：“留而不去，传舍于肠胃之外，募原之间，留著于脉，稽留不去，息而成积。”“汁沫与抟，则合并凝聚不得散而积成矣。”“湿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矣。”[9]的蕴含意义。这就是肿瘤形成的过程。由于肿瘤所在部位是没有阳气到达的，所以不论什么原因引起的肿瘤，其性质都是属于阴性的。同时，也正是由于肿瘤所在部位是没有阳气到达的，所以没有正气的抗争，因此，肿瘤初起是缺乏特殊症状的。而当肿瘤引起临床症状的时候，是由于肿瘤继续生长而形成肿块和阻滞经气运行而造成的。此时的病机与肿瘤初起相比趋于复杂。但肿瘤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难经，五十五难》“积者，阴气也，五脏所生”对我们的指导意义在于：首先，肿瘤的性质是阴性的；这在清，何梦瑶《医碥》论述为：“古分积属脏在血分，聚属腑在气分，即阴阳之义耳，不必泥也。”[10]其次，肿瘤发生于不同脏的系统，即脏—腑—经—络—皮部，在肿瘤的发生原因上和治疗方法上是有其特异性的。
肿瘤发生于络，是由于各种邪气阻闭络脉，而导致阳气不能到达被阻闭的部位，致使局部阴寒，有形物质：津液血失于气化，转而凝聚成块而形成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肿瘤形成的关键在于络脉闭阻，阳气不达。
二、久病入络，络脉闭阻是肿瘤发生的原因
那么哪些因素可以导致络脉闭阻，阳气不达呢？
从生理上说：
1．先天禀赋因素：每一个人的禀赋是不一样的。《灵枢，天年》指出：“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盾。失神者死，得神者生。”[11]同时于《灵枢，本神》指出：“两精相抟谓之神”。[12]此处两精分指先天之精与后天水谷之精气。而先天之精是什么呢？《灵枢，决气篇》说：“两神相抟，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谓精。” [13]充分说明，人体先天禀赋与父母之神--先后天之精气的盛衰密切相关。这先天禀赋即为肾气或谓命门。是人体气血运行的原动力。为少阳生生之气。其气强，则气血运行通畅，其气弱，则气血运行迟滞。气血运行迟滞则在有邪气参与时络脉易阻闭而形成肿瘤，这与现代医学研究认为肿瘤总有遗传因素参与是一致的。
2．从人的一生来看，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人体的正气强弱是不同的。《灵枢，天年》指出：“黄帝曰：其气之盛衰，以至其死，可得闻乎？岐伯曰：人生十岁，五脏始定，血气已通。其气在下，故好走。二十岁，血气始盛，肌肉方长，故好趋。三十岁，五脏大定，肌肉坚固，血脉盛满，故好步。四十岁，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皆大，盛以平定，腠理始疏，荣华颓落。发颇颁白，平盛不摇，故好坐。五十岁，肝气始衰，肝叶始薄，胆汁始灭，目始不明。六十岁，心气始衰，善悲忧，血气懈惰，故好卧。七十岁，脾气虚，皮肤枯。八十岁，肺气虚，魄离。故言善误。九十岁，肾气焦，四脏经脉空虚。百岁，五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14]说明人在十岁之前，五脏（在这里泛指以五脏为代表的五大体系即全身。）未完全成形，因此，正气不充盈，经络气血运行并未完全通畅，此时若内有胎毒或受外邪影响，易导致络脉闭阻，形成肿瘤。临床上可以看到人生的第一个肿瘤高峰在十岁以前，峰顶在3-4岁也提示了久病入络的论点。同时，以上文字说明，人在五十岁以后，肝气始衰。我们知道肝的体用二重性。肝体为阴，主藏血，主濡养经络，经络无血濡养即不通；肝用为阳，肝气（由肾脾先后天生气所组成）主疏泄，为全身气机运行的枢纽。肝气不足，疏泄不能，则气血运行不畅，兼之血少络枯，若遇邪气滞留，则络脉闭阻的机率增加，而随着年龄增加，正气日虚，络脉闭阻更易，则肿瘤发生的机率上升。临床上可见人在50岁以后肿瘤发生的第二个高峰[15]，即与此有很大关系。
3．从人生理来说，络脉本身由于在人体的部位不同，《灵枢，脉度》：“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即与经脉的联系是不一样的，因为经脉中正气充足，与之相近的络脉中的正气相应就多，因此邪气就不易停留，络脉就不易阻闭。而与经脉距离远的络脉中正气少，邪气就比较容易停留进而阻闭该处络脉。以上三点在生理的角度论述了肿瘤的易发因素。
以下从病理角度述肿瘤的易发因素。导致络脉闭阻的病理因素与导致疾病的普通病理因素是一致的，只是侧重点是有特殊性的。
1．六淫：六淫是风、寒、暑、湿、燥、火六邪的侵袭。《灵枢，刺节真邪论》里说：“虚邪之入于身也，深寒与热相搏，久留而内著，寒胜其热则骨疼肉枯，热胜其寒则烂肉腐肌为脓，内伤骨，内伤骨为骨蚀，有所疾前筋，筋屈不得伸，邪气居其间而不反，发为筋瘤。有所结，气归之，卫气留之不得反，津液留之，邪气中之，凝结日以益甚，连以聚居为昔瘤。以手按之坚，有所结深中于骨，气因于骨，骨与气并，日以益大，则为骨疽，有所结于肉，宗气归之，邪留而不去。有热则化为脓，无热则为肉疽。凡此数者，其发无常处，而有常名也。”[16]这段论述里所指出的虚邪中人，留著于机体，进而有所闭结，卫气不通，津液不能气化，凝结而成昔瘤，骨疽，肉疽的过程和在“有热”的前提下化为脓，在“无热”的前提下发为肿瘤的不同。
2．七情：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的情绪变化是人人在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若因七情刺激过度而使人体内部气化功能发生改变，如《素问，举痛论》：“余知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17]从而导致出种种病变。其中尤以恚怒伤肝，忿懑怨苦，结聚于中，无从发泄，或忧思积虑，抑郁悲哀，累月长年，不得自解，为害最甚。因为这些不良情绪积累的结果是对肝脏疏泄功能的抑制。肝失疏泄则气机失畅，全身经络郁阻，发生肿瘤的机会增加。根据调查表明，肿瘤病人发生肿瘤以前，相当一部分病人有情绪抑郁的病史，并且A型血人群肿瘤发生率较高，这与该血型人性格敏感有关。人体各个脏腑生理上具有各种功能，而且它们之间是相互促进，相互制约的，当人体遇有外界事物刺激而产生气化内变时，则内脏正常机能可因此减退或丧失而逐渐出现各种证候。所以肿瘤的生成是需要一段过程，在这过程未完全成之前，临床上不会显露明显的征象，然而一旦肿瘤被发现则已非早期阶段。如果我们在临诊辨证上没有追溯病因，便会舍本求末的去看肿瘤产生部位上出现的一系列证候，而把病因都责之于单纯的“生癌”而有误病机。
3．饮食因素：饮食人体后天之精的来源。“地饲人以五味”，正常的饮食维持着人体的正常生命活动。同时为了运化水谷而成精气，参与了大量的脏腑经络。计有脾之口，肾之牙，心之舌，肝，肺肾之咽喉，脾，胃，小肠，大肠。若有不良的饮食习惯则会直接损害上述脏腑经络（实质上是经络）体系。辛辣炙煎之品性属火热，过多食用则同气相引而伤上，导致唇，舌，咽喉之络伤闭阻而易生肿瘤，酸咸腌酿油腻之品性属阴寒，过多食用同气相引而伤下，使食道，胃，肠的肿瘤发生率上升。由于不良饮食习惯的长期持续影响，导致消化系统肿瘤高发。
三、阳气不达是肿瘤的病机
一旦病人发现了肿瘤，如肺癌，就会有很多的症状。如咳嗽，咳痰，咳血，呼吸困难，胸闷，发热，消瘦，乏力，纳差，当然还有CT或X线上的肿块。如果从同一个层面分析，很容易得出一个关于肺癌病机的结论：肺气不宣，痰热蕴肺，热伤血络，同时痰热伤肺，肺气阴两伤，同时由于肺朝百脉，宣五谷精气，肺气不畅，精气不布，则百脉失养，全身虚弱。从而得出肺癌的病机是痰、热、瘀，虚、毒、气滞，进而自然而然的就有清热解毒，宣肺化痰，理气活血，益气养阴，因为土为金母，所以兼有消食和胃健脾的治则治法。据此治疗的确有疗效，但也并非最佳。其它肿瘤也如此。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大学章句第三》。先贤的意思是办事要抓主要矛盾，知道原因，明达变化，也即伏其主，先其因，推之为“审证求因”。
肿瘤的病机是比较复杂的，有时间上的前后变化和空间上相互影响，以及时间空间两者之间的交错。肿瘤病机的复杂性主要是由于肿瘤病程的长期性这一特性决定的。现代医学通过对肿瘤的生物学研究表明，一般肿瘤的病程长达15—20年以上，甚至40—50年[18]。如果我们对这段时间缺乏了解，或不去了解，那么，我们看到的已不是单纯的肿瘤，更多的是肿瘤的继发症，即肿瘤对机体局部和全身的影响。我们所治疗的不是肿瘤本身，而是结果。打个比方说：我们去拔草，若不是挖其根，而是寻其花，摘其叶，则草终不除。
那么肿瘤的病机是什么呢？四个字：阳气不达。
我们在论述肿瘤的病位的时候已明白：肿瘤发生部位在络脉，是由于各种原因导致络脉闭阻，阳气不达，津液血失于气化凝结而成的。这里要指出的是：只有络脉完全闭阻，阳气彻底不达，即局部纯阴无阳时，肿瘤才能发生。因为只有局部纯阴无阳，才能没有气化，才能凝聚成块，也只有纯阴无阳，才能没邪正斗争，而使肿瘤初起时没有丝毫的不适症状，因为不适症状是由于邪正斗争的产物。而肿瘤形成以后，生长缓慢，或在长时间内蛰伏不动，主要原因在于周围经络中存在阳气，能够气化津液血液，所以肿瘤不能长大。只有当肿瘤周围络脉中阳气虚弱时，由于气化不足，乃至停止，则津液血与肿瘤聚类相成，凝结而增大。因此肿瘤在此过程的生长是很缓慢的。而且有一个特点就是没有邪正斗争而缺乏特殊症状。对机体也没有明显的损害。如果此时能及时去除致瘤原因，则阳气复达于被阻络脉，肿瘤即被消除。然而此时若是遇有全身或局部阳气郁滞或虚弱，如郁怒伤肝，劳倦多思伤脾，房劳伤肾，客邪伤肺，导致正气虚弱，则肿瘤就容易长大。
随着肿瘤长大，其影响范围亦随着扩大，一旦影响到经脉，即气血流通的主要通道，机体正气立即进行抗争，就产生了临床症状。症状的性质与病变部位及脏气的盛衰密切相关，结果是经脉中呈实证，脏呈虚证，腑易致实，以上三种情况反过来又促进肿瘤的进展，如此交错循环，病情逐步加重，最终的发展结果是脏气衰竭，患者死亡。
四、通阳是肿瘤的治疗法则
通过以上的探讨可以推知肿瘤的病机是局部阳气不达，因此肿瘤的治疗法则为使温气到达肿瘤所在部位，使阴邪气化，则有可能治愈肿瘤，简言之为通阳。治疗的目标含有二重意义：1，阳气充足，2，阳气通畅。也即五脏元真通畅。所有的具体治疗方法都要最终服从于这个目标。
通阳二字需活看，由于肿瘤病期漫长，病变可涉及全身各环节，因此变证较多。但是，肿瘤的发生发展毕竟是有规律可循的。从上面病机分析可知，肿瘤的发生发展涉及病因，络，经，腑，脏五个环节。在不同的病人所涉及的重点不一样，治疗所针对的重点也不一样。而大的原则是一样的。即先病因，消络积，除经滞，泻腑实，补脏虚。
先病因是指，治疗肿瘤必须先从病因着手。要明白病因，则必须详细了解病人的家族，病人的体质，性情，饮食习惯，人际关系，职业，家庭关系。如果以上因素了解详尽，肿瘤的病因从中医的角度是肯定可以明确的。尽管致肿瘤的原因多数为几个并存，但必有主次之别，这不难分析。只有明确病因，治疗才能从根本上进行。
消络积是指瘤体发生于络上，治疗瘤体必须从络脉上着手，方能取得好的疗效。络病治法总的原则是辛润通窜，丸药缓图，有张仲景，叶天士，林佩琴，吴鞠通诸医家论述可从。目前化疗药大抵辛热走窜，较巴豆，川乌犹大有过之，能消络中肿瘤，同时大耗元气，且易热灼血瘀，闭阻经络，为双刃利剑。元气强者用之犹可，元气不足之人极宜慎重。
除经滞是指经脉为邪正交争的焦点所在，多种邪实症候可在经脉上表现。临床多种治则如理气解郁，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化痰除湿归根都是在经脉症状上作文章。
泻腑实是指由于肿瘤病人经络气血运行受阻，腑气传化不畅，极易成实，一旦腑实浊阴不降，清阳不升，水谷不化精微，后天一绝，病情急转直下。肿瘤病人到晚期，多呈太阴阳明两感之证，参看《金匮要略》大建中汤，《备急千金要方》温脾汤，《伤寒六书》黄龙汤诸方意即可明了治疗方法。
补脏虚是指肿瘤病人素体多有脏气不足，而肿瘤的进展必然导致脏气不足，最后则由于脏气耗尽而死亡，因此肿瘤的治疗必须重视脏气不足这一情况。古今临床医家治肿瘤多有重视脾肾二气，即是此二脏气之盛衰关系肿瘤进展之快慢和病人之存亡。
肿瘤的治疗要求我们胸有全局，洞明变化，抓住重点，各有针对而击破之。泛谈“养正积自消”或“邪去则正安”，断章取义而不求其内涵，既是没用也是不负责的。
五、肿瘤的治疗用药
肿瘤的治疗用药从古到今变异很大，这里例举三个时代具有一定的代表意义的用药。
1．汉代有：鳖甲煎丸《金匮要略》：鳖甲十二分，炙乌扇炮黄芩鼠妇熬干姜大黄桂枝石苇去毛厚朴瞿麦紫葳阿胶各三分柴胡蜣螂熬各六分芍药牡丹去心庶虫熬，各五分蜂窠炙，四分赤硝十二分桃仁二分人参半夏葶苈各一分
用法上二十三味，取煅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斛五斗，浸灰候酒尽一半，着鳖甲于中，煮令泛烂如胶漆，绞取汁，内诸药，煎为丸，如梧子大。空心服七丸，日三服。[19]
后世医家徐忠可《金匮要略论注》：“药用鳖甲煎者，鳖甲入肝，除邪养正，合煅灶灰所浸酒去瘕，故以为君。小柴胡、桂枝汤、大承气汤为三阳主药，故以为臣。但甘草嫌柔缓而减药力，枳实嫌破气而直下，故去之。外加干姜、阿胶，助人参、白术养正为佐。瘕必假血依痰，故以四虫、桃仁合半夏消血化痰。凡积必由气结，气利而积消，故以乌扇、葶苈利肺气，合石苇、瞿麦清气热，而化气散结。血因邪聚则热，故以牡丹、紫葳去血中伏火，膈中实热为使。”吴鞠通《温病条辨》：“疟邪久扰，正气必虚，清阳失转运之机，浊阴生窃踞之渐，气闭则痰凝血滞而块势成矣。胁下乃少阳厥阴所过之地，按少阳厥阴为枢，疟不离乎肝胆，久扰则脏腑皆困，转运失职，故结成积块，居于所部之分。谓之疟母者，以其由疟而成，且无已时也。”[20]
此方用意是致积之外因由三阳而来，故亦必由三阳而去。故以小柴胡，桂枝汤，大承气汤，分治三阳之经腑，使其通畅，气血自得正常运行，起首小柴胡也蕴疟本少阳，胁下病位属少阳之义；而三阳邪气之所以久滞不去，皆因体内正气不足，因此以干姜，阿胶，人参，白术补助肾脾先后天二脏以鼓邪外出，这也是从因治法。乌扇、葶苈、石苇、瞿麦、牡丹、紫葳分治经络中痰湿瘀血实热诸滞，而以鳖甲，庶虫，蜂窠，蜣螂，鼠妇，桃仁，煅灶灰辛润走窜之品和蜂蜜为丸而缓消络积。与先病因，补脏虚，泻腑实，除经滞，消络积***相符。是一支全面兼顾而各有针对的有治之师。
2．清代有：化癥回生丹《温病条辨》：人参六两安南桂二两两头尖二两麝香二两姜黄二两公丁香三两川椒炭二两虻虫二两三棱二两蒲黄炭一两藏红花二两苏木三两桃仁三两苏子霜二两五灵脂二两降香二两干膝二两当归尾四两没药二两白芍四两杏仁三两香附米二两吴茱萸二两元胡索二两水蛭二两阿魏二两小茴香炭三两川芎二两乳香二两良姜二两艾叶炭二两益母草八两熟地黄四两鳖甲胶一斛大黄八两共为细末，以高米醋一斛半熬浓晒干为末，再加醋熬如是三次，晒干末之。以鳖甲，益母草，大黄三胶和匀，再加炼蜜为丸。
吴鞠通谓此方为燥气延入下焦，抟于血分而成癥者，无论男妇。方解为：小邪中里，深入下焦血分，坚结不散之痼疾。若不知络病宜缓通治法，或妄用急攻，必犯瘕散为蛊之戒。此乃血癥，在妇人更多。为极重难治之证。化癥回生丹法，系燥淫于内，治以苦温，佐以甘辛，以苦下之也。方从金匮鳖甲煎丸与回生丹脱化而出，此方以参桂椒姜通补阳气，白芍，熟地守补阴液，益母草膏通补阴气而消水气，鳖甲膏通补肝气而消癥瘕，余俱芳香入络而化浊，且以食血之虫，飞者走络中气分，走者走络中血分，可谓无微不入，无坚不破，又以醋熬大黄三次，约入病所，不伤他脏，久病坚结不散者，非此不可。或者病其药味太多，不知用药之道，少用独用则力大而急，多用众用则功分而缓，古人缓化之方皆然。[21]
此方解开始即说明此癥为燥邪所致，因此治疗***即从原因着手—燥淫于内，治以苦温，佐以甘辛，以苦下之也，此乃《内经》宗旨。接着说明此方来源于金匮鳖甲煎丸与回生丹，学术一贯之意。之所以不用柴胡桂枝汤义，是因为彼因于寒，此因于燥；彼位于胁下膜原，此位于下焦。而详述络病治法，实为继承叶天士而发明张仲景。以上二方皆为至今流传应用治肿瘤名方。若细绎其义，则肿瘤治疗之理法方药已无遗蕴。
3．当代肿瘤医家众多，这里仅举一人以代表。胡安邦教授对癌症的证治，拟订了七则治法和常用方药。（1）解毒消肿法，药用：半枝莲漏芦白花蛇舌草凤尾草龙胆草败酱草山豆根板蓝根紫草白毛藤西黄六神丸；（2）扶正祛邪法，药用：龟板鹿角黄芪当归山萸肉玄参麦冬；（3）入络通痹法，药用：全蝎蜂房龙衣庶虫天龙地龙蜣螂水蛭虻虫消瘤丸大黄庶虫丸；（4）行气散结法，药用：麝香冰片雄黄郁金香附威灵仙橘核青皮小金丹利膈丸局方醒消丸；（5）活血逐瘀法，药用：丹参三棱莪术参三七五灵脂桃仁红花；（6）化痰软坚法，药用：半夏南星射干山慈菇魔芋僵蚕鬼臼海蛤壳牡蛎海藻昆布全瓜蒌；（7）攻坚破积法，药用：鳖甲穿山甲大黄急性子石见穿乌梅硇砂硫磺半硫丸。[22]
胡教授治疗肿瘤用药分门别类，目前中医治疗肿瘤者用药大抵如此。然其治法未出规矩，也没有点破治疗的关键，易使后学歧途亡羊，则为智者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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