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事君说
徐悲鸿是中国近代美术史无法绕过去的一个人。他主张以写实来改造中国画，因此画出了一批缺少韵味的中国画，个人认为，除了奔马题材还有可观之处，他的大多数中国画并不高明。记得去年和法国集美博物馆的前馆长戴浩石先生同游无锡，观看徐悲鸿展览，看完后，戴先生竖起一个指头说，这样的画，一百块。
然而我又非常佩服徐悲鸿，曾经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写到一半，觉得太悲苦，写不下去。徐悲鸿的一生可谓是活的失去自我，典型的中国文人轨迹，出生在江苏乡下的平民家庭，十年寒窗留学法国，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艺术主张被意识形态加以利用后渐渐抛弃。他梦想着文艺可以醒民救国，但百年之后，拍卖场上卖了一幅又一幅奔马，却鲜有人想起他的《田横五百士》、《愚公移山》和《负伤之狮》。
但徐悲鸿在他不长的生命里，正如自己名字所示的那样，声声呼号，基本框定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形态。尽管功过是非至今仍被争论不休，但他的努力和理想主义交织在一起，总让我想起杜甫。
徐悲鸿在1928年第一次出任北平艺专，也就是今天的中央美院校长，然而只有三个月，他就黯然辞职离开。今天便讲讲这三个月里，他和齐白石的故事。
文/吕立新
1928年10月，徐悲鸿到北平赴任。
其时，北平画坛风气偏于保守。徐悲鸿一上任，就提出了在艺专教育中改革中国画的主张。自然遭到了艺术观念保守的教师的抵制，并以罢课为要挟。徐悲鸿急需树立一个创新的榜样。这样，他就把目光盯在了一个人身上，谁呢？齐白石。徐悲鸿想把齐白石请到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做教授。
这时的齐白石刚刚经历了十年的“衰年变法”，创立了焕然一新的“红花墨叶派”，但是，他老人家也正遭受非议，所以婉言谢绝了邀请。齐白石觉得自己没必要自找苦吃，跑到保守画家占上风的学院去找不痛快。这和齐白石的养生之道“不看报纸免除烦恼”是一样的意思。
20世纪20年代 齐白石 浅设色荔枝图
徐悲鸿却坚持三顾茅庐。他的真诚打动了老人，老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没有上过洋学堂，年龄也高，满口湖南话，学生们听不懂，怎么讲课啊。”
老人这么一说，倒把徐悲鸿说乐了，徐悲鸿告诉他：“您不需要讲课，只要在课堂上给学生画画作示范就行了。”并保证说：“我在您旁边陪着您上课。冬天，给您生个炉子；夏天，给您安一台电风扇。不会使您感到不舒服。”白石老人这才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清晨，徐悲鸿坐着马车亲自来接齐白石。齐白石身着宽大的长袍、拄着一根手杖与徐悲鸿一起登上了车。当马车停在艺术学院门前时，齐白石受到早已等候的学生们的热烈欢迎。这样，农民出身、只读过半年私塾的齐白石做上了大学教授。
20世纪20年代 齐白石 草虫图
徐悲鸿 竹鸡图
果然，徐悲鸿请齐白石的做法遭到了保守教员的反对。“木匠也能当教授？”“艺术学院要搞成什么样子？”一时间责难纷纷。
徐悲鸿顶着压力，多次在不同场合高度评价齐白石的创新精神，为齐白石呐喊。他对学生们说：“齐白石可以和历史上任何丹青妙手媲美，他不仅可以做你们的老师，也可以做我的老师。”
上图：1929年 徐悲鸿 持剑钟馗
下图：1934年 齐白石 钟馗图
但是，徐悲鸿刚来北平，根基未闻，改革太过迅速，保守的力量又太大，再加上北平大学学生为恢复“北京大学”校名和校长人选问题爆发了学潮，这样，徐悲鸿在北平大学艺术学院仅呆了三个月便于1929年1月底辞去了院长的职务。
离开北平前，徐悲鸿特意去向白石老人告别。老人精心画了一幅《月下寻归图》送给徐悲鸿，并题了两首情深谊长的诗。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草庐三顾不容辞，何况雕虫老画师？海上清风明月满，杖藜扶梦访徐熙。”白石老人把徐悲鸿比喻成五代南唐大画家徐熙。有趣的是边上题的一行小字：“悲鸿先生辞余出燕，余问南归何所？答：月满在上海，缺，在南京。”意思是说：徐悲鸿住在上海，还要时常到南京上课。老人题写得很幽默。
左：齐白石为徐悲鸿篆朱文印 江南布衣
右：齐白石为徐悲鸿篆白文印 徐悲鸿
徐悲鸿走后，齐白石也就不再到艺术学院去上课了。
返回南京的徐悲鸿，此后一直与齐白石书信往来。当得知齐白石以前从未正式出版过画集时，徐悲鸿郑重致信中华书局负责人，推荐出版齐白石画集。然后，徐悲鸿又亲自编辑并撰写序言，使齐白石的第一部画集很快得以出版，白石艺术也开始广为人知。
自从与白石老人相识起，徐悲鸿就以他出众的人格魅力、超凡的社会活动能力及在美术界担任重要领导的优势，始终不渝地大力推广齐白石的艺术，为齐白石晚年在艺坛的登峰造极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摘自荣宝斋《艺术品》期刊，文/ 吕立新 部分文字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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