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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非篇(三)东非文明的历史进程:公元前3200年到21世纪

东非世界是人类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之一。在仔细研究东非文明进程之前,我们需要详细地了解东非的三大主要地缘板块:埃及尼罗河流域,努比亚平原以及埃塞俄比亚高原地带。

在早期东非文明进程中,始终围绕着这三条主线进行展开,在这三个地区分别兴起了埃及文明,库什文明与示巴文明,而这三大地缘区域的碰撞也是东非文明进程的主旋律。

随着人类文明对于大自然的征服和技术的演变,在后期阶段,东非沿岸地区,尼罗河上游盆地,肯尼亚高地等地缘板块才会陆续登场。

1、上古时代:埃及文明,库什文明,示巴文明(公元前3200年-公元1世纪)

早在上古时代公元3200年,古埃及文明就已经在这里兴盛,古埃及文明的古老性不再需要强调,其时代的古老性仅次于两河文明。在公元2000年,尼罗河上游努比亚地区的库什王国也开始兴起,并与古埃及进行了多次战争。

库什文明

整个库什文明大致划为三个阶段:约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760年间的“凯尔迈阶段”、公元前760年至公元前530年间的“纳帕塔阶段”、公元前530年至公元前350年间的“麦罗埃阶段”。

在早期凯尔迈阶段时,古埃及就经常侵袭库什,他们的目的除了获得土地以外,还有财物、人口、黑檀木、象牙、乳香等名贵特产。仅埃及法老谢努塞特三世在位期间,就四次入侵库什,占领了尼罗河第一瀑布和第二瀑布之间的地区。

两方战事不可避免地加深了两国之间的交流,库什人最初使用的文字就是由埃及传入的象形文字。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埃及内部相继爆发了贫民、奴隶大起义,古埃及一时内外交困,无暇顾及库什,库什得以养精蓄锐,积极发展经济贸易,传统的努比亚走廊逐渐变成了一座不同文明的熔炉。

库什与埃及的战争是反复的,早在埃及法老图特摩斯一世在位时,也就是公元前1538年至公元前1525年期间,他再次率队征服了尼罗河第三瀑布以北的努比亚,占领了凯尔迈。

到公元前8世纪中期时,库什王国转移到了纳帕塔。到公元前760年,库什移都至尼罗河东岸,也就是尼罗河第五瀑布、第六瀑布之间的麦罗埃。

实力得到大大充实的库什开始对埃及连续发起进攻。国王佩耶率军攻占了埃及第二十四王朝的首都底比斯,佩耶被尊为埃及国王,于公元前730年开始了埃及历史上的第二十五王朝,也就是著名的黑人王朝——努比亚王朝。

然而,第二十五王朝维持仅80多年后,亚述军队就开始大举入侵,攻占底比斯城。库什又被迫将首都由麦罗埃迁回位于尼罗河第四瀑布的纳帕塔。

到公元前593年时,埃及第二十六王朝的法老萨美提克二世卷土重来远征库什,洗劫了纳帕塔,这标志着库什再次征服埃及的努力归于失败。

这一次,库什为了躲开强大埃及的威胁,将首都南迁到麦罗埃,建立了新的统治中心,从此之后,库什王国便更名为麦罗埃王国,库什文明也进入了麦罗埃时期。

示巴文明

示巴王国亦称萨巴王朝(约公元前十二世纪——前115年),为阿拉伯人建立的古国之一 ,“萨巴王国”是也门上古最著名的王朝,也最富有传奇色彩,约建于公元前12世纪,兴盛于公元前8世纪——到前3世纪之间。建于焦夫地区,以盖尔诺为首都,曾统治奈季兰到哈德拉毛大片地区,并向西南下度过红海到达东非沿岸。

示巴文明更多的是面向大海的海洋商业化文明,类似于他们的文化亲族腓尼基人。腓尼基人创造了腓尼基字母,成为了拼音文字之母,在红海,古阿拉伯人则与当地黑人结合,创造了吉兹字母。

示巴王国最终在公元1世纪为阿克苏姆文明所继承。在埃塞俄比亚的神话故事中,他们就自称为以色列所罗门王与示巴女王的后裔,而这段历史同样也记载在圣经之中。(我在之前文章有详细说明,在此不再讨论)

2、科普特时代(公元1世纪-7世纪)

在公元前30年埃及托勒密王朝为罗马所歼灭之后,埃及王朝正式寿终正寝,东非世界也开始进入古典文明时代。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埃塞俄比亚高原沿岸,阿克苏姆继承了示巴文明的衣钵,并在西渡尼罗河攻灭在努比亚地区的库什古国,建立起强大的阿克苏姆帝国。阿克苏姆在公元3世纪时正式奉基督教为国教,成为最早信奉基督教的国家(一说为亚美尼亚)。无论是埃塞正教亦或是亚美尼亚正教会,皆信仰一性论,与东正教和天主教信仰的三位一体论有极大的不同。

东罗马统治下的埃及地区

同样,在公元5世纪的基督教第一次大分裂之后,信奉一性论的埃及亚历山大教区与罗马,君士坦丁堡教区开始分道扬镳,而信奉基督教一性论的埃及人开始被称为科普特人,故广义的一性论基督教都可被称为科普特正教(埃塞教会受亚历山大教区管辖),有别于天主教与东正教。

在这段时期,整个东非地缘世界依然被分为三部分:在埃及地区,是受拜占庭帝国统治的科普特人;在努比亚地区,是信仰科普特正教的诸多小国,其中以穆库拉王国最为强大;在埃塞俄比亚高原与红海沿岸,依然是信仰一性论的阿克苏姆帝国。我们可以看到,此时整个非洲都是科普特文明的天下,这样的情况一直保持到7世纪伊斯兰阿拉伯帝国的崛起。

阿比西尼亚即阿克苏姆(Axum)

努比亚地区的穆库拉王国(Alodia)

3、伊斯兰化时代(7世纪-17世纪)

7世纪,伊斯兰帝国在阿拉伯半岛崛起。伊斯兰帝国的兴起,犹如大西洋彼岸的一只蝴蝶,这一事件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波斯与阿克苏姆两个帝国的崩塌,同时极大地削弱了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的兴起并非偶然。

在伊斯兰帝国崛起前,阿拉伯半岛的地缘情况十分恶劣:它处在三大帝国的接壤地带,它交替地受到三大帝国的影响和控制:在阿拉伯半岛地中海沿岸,罗马与安息的战争断断续续已经打了快6个世纪,从罗马与安息时代打到了拜占庭与萨珊波斯的时代,两个帝国的冲突从未停息;

在阿拉伯半岛南端,阿克苏姆帝国与波斯帝国也在争夺海上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前期阿克苏姆控制,后期波斯将阿克苏姆逐出阿拉伯半岛)

强盛时期的阿克苏姆

后期波斯打败阿克苏姆将其逐出红海

而不受帝国控制的麦加麦地那地区属于地缘大锤,土地贫瘠,生活艰难,阿拉伯部落又经常彼此开战,但一旦地缘大锤地区统一,则有强烈的扩张欲望(另一个著名的地缘大锤是蒙古高原)。

所以阿拉伯帝国崛起之时,他面对的是三个脆弱的帝国:他们因为彼此开战早已虚弱不堪。这点类似于蒙古帝国的崛起。在全球通史里,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如果是统一的中国和波斯帝国,那么,蒙古的崛起完全可以被两个帝国遏制,不幸的是,当时的波斯与中国都陷入了分裂,处于虚弱阶段。

而在阿拉伯半岛崛起之时,同样面对虚弱的三大帝国。

阿拉伯帝国兴起伴随着伊斯兰的传播,同时也伴随着民族的阿拉伯化。

在埃及,由于阿拉伯人的迁入以及宗教上的压迫,埃及的原住民科普特人沦为了少数民族;在努比亚地区,努比亚穆库拉王国与埃及阿拉伯人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了15世纪,最终由于阿拉伯游牧民的南迁,黑人游牧民族丰吉人在努比亚地区建立起丰吉苏丹国,努比亚地区也最终走向伊斯兰化。

丰吉苏丹国(Sennar)与埃塞俄比亚(Ethiopia)

而在非洲之角地区,北索马里人的伊斯兰国家开始建立,从伊萨特苏丹国到阿达尔苏丹国,瓦拉什玛王朝开始了与埃塞所罗门王朝漫长的宗教战争,连绵的战争几乎持续了5个世纪(13世纪-17世纪),也使埃塞俄比亚帝国疲弱不堪,但埃塞俄比亚高原也始终未被占领,时至今日埃塞文明也是最后残存的科普特文明的政治实体,也是科普特基督教文明残存的力量。

埃塞俄比亚帝国与阿达尔苏丹国

东非沿岸地区

于此同时,随着阿拉伯商人南下东非沿岸,与东非沿岸班图人结合,黑人斯瓦希里文明开始兴起。这是一种融合了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黑人班图文化的文明,基瓦尔苏丹国与桑给巴尔苏丹国(Zanzibar)开始建立,并与中非大湖地区建立了贸易关系。

另外,索马里南部地区的索马里人也开始登上历史的舞台,建立起摩加迪沙苏丹国,并从摩加迪沙苏丹国过渡到阿朱兰帝国,标志着南索马里地区伊斯兰化。

同时,由于地理上的遥远,北索马里地区(红海沿岸)与南索马里地区(摩加迪沙)的索马里人开始走向不同的历史进程。在北方是瓦拉什玛王朝(伊萨特-阿达尔),而南方则是摩加迪沙与阿朱兰苏丹国的历史,遥远的距离导致了索马里人走向了双核心的历史,使得当代索马里国家变得难以整合,代表北方的塞拉与南方的摩加迪沙过为要遥远,这也是当代索马里国家的分裂的根源。

南索马里的阿朱兰苏丹国(Ajuran)与北索马里的阿达尔苏丹国(Adal)

4、基督化时代(17-21世纪)

到十七世纪,欧洲人开启了大航海时代,作为殖民先行者的葡萄牙人率先来到了非洲之角。他们的到来也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在他们的帮助下,埃塞帝国在与阿达尔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避免了灭亡的命运;之后到来的英国人占据了南苏丹地区与肯尼亚高地。

欧洲人的到来打断了伊斯兰在东非的进一步传播。上尼罗河盆地(南苏丹)与肯尼亚高地(肯尼亚)开始了基督教化,基督教新教也在这两个地区占据了主导地位。

时至今日,东非地区存在着三种文明主体的国家社会:以伊斯兰为基础的伊斯兰国家(埃及,苏丹,吉布提与索马里),以科普特基督教为基础的国家(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以及以基督教新教为社会基础的国家(南苏丹,肯尼亚)。

南苏丹宗教信仰人口

肯尼亚宗教信仰人口

4、总结:地缘政治影响文明进程

作为人类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东非地区经历了四段的文明时代,从上古时期的原生文明时代到17世纪的基督教化时时代。我们可以看到,自从季风气候的改变导致埃及文明衰落,埃及尼罗河的地缘力量遭到削弱,土地变得干旱贫瘠之后,东非板块极易受到外界文明的入侵,尤其是小亚细亚半岛地区。

任何一个占据小亚细亚半岛的文明,始终对埃及地区带有上置位的优势和威胁,并把进攻埃及作为一项首要任务。从亚历山大时代平定埃及王朝,到拜占庭统治下的埃及,以及奥斯曼对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的兼并,事实上,埃及作为独立的政治实体的时代其实并不多,她通常沦为周围地缘板块的附庸。

此外,波斯帝国到亚述帝国以及阿拔斯王朝时代,埃及地区也遭到两河流域板块的统治。

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

而努比亚地区作为埃及的下置位地区,首当其冲受到来自埃及的直接影响。作为埃及板块的延伸地带,任何一个控制埃及板块的文明都会尝试统一努比亚地区,诸如马穆鲁克王朝对穆库拉的兼并,以及奥斯曼对丰吉苏丹国的进攻。

努比亚地区也通常扮演着埃及地区与埃塞俄比亚高原的缓冲地带,作为屏障将占领埃及的帝国与埃塞俄比亚帝国隔开。

埃塞高原板块则带有高原文明的特征,这种特质使埃塞文明很难被征服而保持独立,也使埃塞文明延续至今天,成为为数不多延续至今天的文明之一。

所以我们看到,地缘政治常常关系到一个文明的兴起和衰落,延续以及灭亡。从东非三个地缘板块的相互作用中,我们可以发现三个规律:

1、在北半球,高纬度文明板块对低纬度文明板块常常形成压制与兼并。

2、弱文明板块常常遭到强大文明板块的入侵,难以保持地缘独立性和独特文明的传承。

3、高原文明有较强的抵御外界文明的能力,比起平原地区较能维持自身文明的独立性。

文明观世界(一)东非篇就到此结束了。下一章开启文明系列(二)东南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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