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一个是粗茶布衣的主妇,相濡以沫,一生恩爱。林语堂与廖翠凤50年金婚纪念日,谈及白头偕老秘诀,不约而同说了俩字“给”与“受”。只是给予,才能是完满姻缘。 林语堂也感慨说:“我好比个气球,她是沉重的坠头儿,若不是她拉着,我还不知要飞到哪儿去呢?”
林语堂爱静,廖翠凤喜欢热闹。
林语堂的女儿们说:“天下没有像我爸爸妈妈那么不相同的伴侣。”而这对不相同的伴侣,却一直恩爱,携手终生。
廖翠凤是鼓浪屿的首富廖家的二小姐,林语堂与她的兄弟很有交情,他们的开始,林语堂在文章里写道:“我从上海圣约翰大学应邀到他们家去吃饭。在吃饭之时,我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某处向我张望。后来我妻子告诉我,当时她是在数我吃几碗饭。另外我知道的,我路途中穿的那脏衬衣是拿到她家去洗的。却从来没人把我向她介绍过。”
从这些文字看,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可以是一段佳话的开始。
后来廖翠凤上了圣玛丽亚书院,她听说林语堂在圣约翰大学读大二时连续三次上台领奖,大出风头,对林语堂更有了钦佩之情。而当二人拟订终身时,廖翠凤的母亲却站出来反对说:“和乐(林语堂的本名)是个牧师的儿子,家里没有钱。”母亲以为有钱才能给女儿带来幸福,但廖翠凤偏偏坚定而执著地回答说:“穷有什么关系?”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它却瞬间打动了林语堂的心。
廖翠凤不属于美女,但是却懂得爱。
1919年1月9日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结婚后,他征得廖翠凤的同意,将结婚证书烧掉了,他说“结婚证书只有离婚才用得上”。烧掉结婚证书,表示了他们永远相爱、白头偕老的决心。
他们婚姻生活的开端是在美国的辗转奔波。日子清苦,廖翠凤默默地当掉自己的首饰,林语堂很感动。
他曾喜欢一个女子叫锦端,他画里的人物,都像锦端。聪慧的廖微笑地指着画说,这个人有点像锦端。他亦笑,心中却常常因这样的羞愧渐渐地放下对锦端的爱情。
林语堂讨厌一切形式上的束缚,如领带、裤腰带、鞋带。廖翠凤每次出门,非得打扮整齐,胸针、手表、耳环、连衣服边角的皱褶,也得烫平。她还要求林语堂这样做,常常盯着,不等她开口,林语堂学着她的口吻,说:“堂啊,你有眼屎,你的鼻孔毛要剪了,你的牙齿给香烟熏的黑了,要多用牙膏刷刷,你今天下午要去理发了……”廖翠凤不仅不生气,反而得意的说:“我有什么不对?面子是要顾的嘛。”
吃饭时,林语堂专拣肉吃,廖翠凤却爱吃鱼。林语堂爱吃翅膀、鸡脖子,凡是美食家们爱吃的东西,他都喜欢吃,可廖翠凤从来只拣切的周正的肉块,如鸡胸或鸡腿。
语堂是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多愁善感,情绪激动时,见残月感怀,见落花伤心。廖翠凤对林语堂以外的一切艺术家,都比较反感。邋遢的画家、长发诗人、街头卖唱的流浪艺人,她一概觉得是精神病的同义语。
两人到雅典卫城参观,庄严肃穆的古城墙,深蓝幽静的爱琴海,林语堂对人类的巧夺天工和大自然的奇妙高唱颂歌,而廖翠凤捶捶酸疼的小腿,不屑一顾地说:“我才不住这里,买一块肥皂还要下山,多不方便。”林语堂哑然失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廖翠凤说得是实话,林语堂习惯了,不过他说他欣赏这样的现实态度,因为它真实而不虚伪。
廖翠凤是尘世的、精明的。一个在精神世界漫游的作家,需要这样的妻子。每当林语堂合上书,搁下笔,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尼采等离他而远去,一桌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还有笑吟吟的妻子,温馨的家等着他,幸福的感觉慢慢充盈整个心房。
林语堂常说:“我好比一个气球,她就是沉重的坠头儿,若不是她拉着,我还不知要飞到哪儿去呢?”
有了女儿,林语堂随着女儿管廖翠凤叫“妈”。他从书房出来,总是像小孩子般的问:“妈在哪里?”有时,如腻烦廖翠凤的管教,语堂会说:“我以为我早就小学毕业了。”每当此蛙,廖翠凤不说话,故意瞄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林语堂就会乖乖的去做廖翠凤交代的事。
林语堂对此有感而发:“才华过人的诗人和一个平实精明的女人在一起生活,显然,富有智慧的,往往不是那个诗人丈夫,而是那个平实精明的妻子。”
廖翠凤是家中的总司令,管理家政,指挥所有人的行动。不爱做家务的林语堂,必须负责饭后洗碗。不过,林语堂每次洗碗都是大阵势,打碎碗碟的声音不绝于耳。廖翠凤算过帐,让林语堂洗碗,实在不合算,随即免了他的差事。
林语堂高兴时去捏廖翠凤的鼻子。翠凤笑了起来,她向来认为自己的鼻子又尖又挺直,最喜欢人家赞美。看见林语堂那么高兴,廖翠凤不禁有点怀疑,语堂是不是故意打碎碗碟的?
当时,文化名人大多抛弃旧家庭的发妻,另找时髦的知识女性。林语堂成名后,廖翠凤担心他会喜新厌旧。林语堂安慰她:“凤啊,你放心,我才不要什么才女为妻,我要得是贤妻良母,你就是。”
其实,他真的很讨厌造作、故作娇弱的女性。有一次,看见当时的红明星林黛,林语堂很不喜欢,他说:“东方美丽的标准是板面、无胸、无臀、无趾的动物――一个无曲线的神偶,我要拿来做木工的神尺。”
他有很多女性朋友,但是,那些漂亮的女性朋友,对他妻子比对他还亲热。有时候,廖翠凤会当众对他表示佩服,他不吝自我赞美,但决不肯在自己的书前写:“献给吾妻……”他说,未免显得过于公开。
记者采访他们,问起婚姻的秘诀,廖翠凤总结了几条:“不要在朋友的面前,诉说丈夫的不是;不要养成当面骂丈夫的坏习惯;不要自己以为聪明;不要平时说大话,临到困难时,又袖手旁观。”
林语堂则饱含深情的说:“婚姻生活,如渡大海,风波是一定有的。婚姻是叫两个不同的人过同一种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脸上,是在心灵上。等到你失败了,她还鼓励你;你遭诬陷了,她还相信你,那时,她是真正的美。你看她教养督责女儿,看到她的牺牲、温柔、谅解、操持、忍耐,那时,你要称她为安琪儿,是可以的。”
1969年,林语堂和廖翠凤结婚半个世纪。在语堂授意下,亲朋举办了盛大的金婚纪念晚会。林语堂送给翠凤一个手镯,上面刻着那首著名的《老情人》:
同心如牵挂,一缕情依依。
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
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
林语堂说过,穷并不等于“苦”,他从来没有“苦”的感觉。世俗所谓的“贫穷夫妻百事哀”的逻辑,完全被他推翻了。
世间就一个林语堂,却在那时 ,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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