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家败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前八十回早有交代

《红楼梦》新解

作者：潇湘夜雨

《红楼梦》由于以八十回残本流传于世，小说结局并未交待。但可以预见的是贾府在后文中必然败家。那么贾府败家的原因是什么呢？《红楼梦》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前八十回早已交代贾府败家原因。

在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作者借冷子兴之口说出了贾府的弊病。冷子兴说：“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及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红楼梦》中兴旺发达的贾家，在冷子兴眼中已呈衰败之势）

通过冷子兴我们得知，贾府现在都是安富尊荣者，没有运筹谋划，又不知省俭，特别是儿孙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在第十三回“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王熙凤将宁府（贾府）的弊病归纳为五条：“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责，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作者通过旁观者冷子兴和荣国府管家王熙凤将贾府的弊病交代出来，而这些弊病正是日后贾府败家的主要原因和伏笔，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原因是贾府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作者通过冷子兴又交代了这些弊病产生的原因：

“（贾敬）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这位珍爷倒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名叫贾蓉。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

（一味好道的贾敬）

贾敬一味好道，没有对贾珍进行管教，贾珍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贾珍作为贾家的族长如此，那么贾家的子孙后代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了。难怪焦大说：“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柳湘莲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点在第四回也得到了印证：

“虽然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照管不到这些，二则现任族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则公私冗杂，且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每公暇之时，不过看书着棋而已，余事多不介意。况且这梨香院相隔两层房舍，又有街门另开，任意可以出入，所以这些子弟们竟可以放意畅怀的，因此，薛蟠遂将移居之念，渐渐打灭了。”

因此贾家诸多弊病产生的根本是从贾敬开始的。小说多处文本和批语也揭示了这几点，比如第五回的“红楼梦曲·好事终”云：“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以及甲戌本第十三回有批语：“贾珍尚奢，岂有不请父命之理？因敬（此处有残缺）要紧，不问家事，故得恣意放为。”

（电视剧中的贾珍形象，他是贾府衰败的一个重要人物）

尽管王熙凤是荣府管家并且协理过宁国府，但由于贾家的弊病没有有效根除，随着情节发展，伴随着贾府繁华，贾府内部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贾府上下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各种事件频发，正如第六十二回宝钗对宝玉所说：“你只知道玫瑰露和茯苓霜两件，乃因人而及物。若非因人，你连这两件还不知道呢。殊不知还有几件比这两件大的呢。”这是不写之写，而这些描写都反映了贾家的家反宅乱，是日后贾家败家的伏笔。更为关键的是，贾府有人夜夜招聚匪类赌錢，养老婆小子（第五十三回），靖本此处有眉批“招匪类赌錢，养老婆小子，即是败家的根本。”，靖本第十八回长批也提到“大族之败，必不致如此之速，特以子孙不肖，招接匪类，不知创业之艰难。当知瞬息荣华，暂时欢乐，无异於烈火烹油，鲜花著锦，岂得久乎？”到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各种矛盾激化到了顶点，难怪贾探春会痛心流泪地说：“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根据探春的话，贾家在八十回后被抄家是必然的，但抄家不是贾府最后败家的根本原因，只能算是导火索而已。贾家被抄家后，贾府上下存在的各种矛盾都爆发出来，匪类也趁机入侵贾府，贾府真正的家反宅乱了，这才导致了贾府最终的败家、子孙流散、家破人亡。尽管王熙凤有治家之才，但由于王熙凤后来身体欠佳，再加上自己的贪财贪权作风，在贾府被抄前早已不再治理贾家，这在前八十回都有伏笔，而贾探春尽管也能治家，但在探春远嫁后，贾家再无治家的合适人选了！正如第二十二回批语所云：“此探春远适之谶也。使此人不远去，将来事败，诸子孙不致流散也，悲哉伤哉！”贾家被抄后，因为没有探春这样的人来治理贾家，最终导致贾家的子孙流散。

（电视剧中的贾探春形象，她的一席话揭示出了贾府败亡的根本原因）

自从胡适根据清人几条不可靠的记载得出《红楼梦》作者是曹寅之孙曹雪芹之后，胡适又根据第一回的作者自云，就草率得出了《红楼梦》写的是曹家事，而并没有对《红楼梦》小说文本进行仔细研读。根据雍正六年隋赫德奏报的曹家抄家情况，曹家大小男女共一百四十口，而在小说第五十二回，麝月说“家里上千的人”，在小说第五回，宝玉也说“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个女孩子呢。”曹家的人口和贾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按照红学家的研究成果，曹家被抄的原因一是亏空，二是骚扰驿站，曹家被抄家后回到北京，蒙雍正恩谕留有蒜市口十七间半房屋及家仆三对，这和《红楼梦》描写的贾家败家原因和家反宅乱、子孙流散、家破人亡的败家情景是完全不相符的。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曹寅之孙也不会将自家的“爬灰”、“养小叔子”、家反宅乱、招接匪类等各种丑事写在小说中。

《红楼梦》通过描写贾家的败家，讲了一个家族兴衰的道理，并不局限于哪家的家事。《红楼梦》表面写的是家族，其实是以家喻国，写的是“末世”一个朝代的衰败，并通过治家讲述的是治国的道理，因为治家和治国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正如《礼记·大学》所讲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红楼梦》研究只有跳出胡适派红学的惯性思维，立足于小说文本，才会解读出《红楼梦》的真正思想内涵和作者的良苦用心。

————————————————————

校对：王华东 至真斋主 编辑：慧读古典

深度解读，高屋建瓴。吴氏红学，高端学术。知识的盛宴，智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