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子航
《老炮儿》在电影院里看了两遍，每回都看得我热泪盈眶。
最后一场大戏，冯小刚扮演的六爷举着一把老式的军刀在雪地里一路狂奔，孤独得像头犀牛，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文化名人，他叫唐吉珂德，两人像极了！如果说唐吉珂德是跟风车搏斗，冯小刚扮演的六爷就是跟一个早已不把这群老炮儿当回事儿，早已不按规矩办事的残酷时代发出的最后一声怒吼。
当初听说是冯小刚担纲本片的男一号，我产生了一丝疑问，究竟这部电影有多大的魅力，让冯小刚20年来首次不当导演，只做男主角？上次过足男一号的戏瘾还是1995年的《我是你爸爸》，作家王朔难得当了一回导演，冯小刚难得当了一次男主角。结果电影还上映不了，我是十年后才通过一张模糊的盗版光碟看到了冯小刚的表演。
看完电影，我彻底服了。有人说，冯小刚当演员比当导演合适，这话有点损。但冯小刚不做演员确实是中国电影的一个重大损失。好在导演管虎，慧眼识“老炮儿”，没找同样是北京老爷们的葛优，反倒相中了冯小刚。
看完电影，我觉得管虎没找葛优演是对的，他比葛优更像六爷，他既演出了六爷的侠气、豪气、义气，也演出了这个老炮儿的痞气、匪气和过气，比如最后一场戏，六爷一个人单刀赴会，跟一群90后小炮儿对决，换葛优的气质，绝对演不出来，或者比武之前就溜之大吉了，说不定逃跑的时候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些调侃的话，那是葛优，那不是有血性的六爷。六爷的那种直爽，混不吝，不服老，还有动不动爱放炮，跟微博里那个大伙熟悉的冯小刚特别像。搞了半天，冯导是本色出演？
也是，也不完全是。六爷身上有不少冯小刚的影子，也有一大群在北京胡同里混了大半辈子，靠着规矩和道义而活的老北京人的身影。
六爷身上有一点让我感触挺深的：在胡同里他是老大，一呼百应，一旦走出胡同，面对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面对染着一头白毛、开着法拉利的90后新新人类，他便显得处处不适应，有一种江湖犹在规矩不在的感觉。我觉得吧，电影《老炮儿》其实就是当《阳光灿烂的日子》遇上《小时代》，六爷就是40年后的马小军，他已经跟这个新的时代格格不入了。
对于我这个从小在北京长大的人来讲，感触跟六爷其实是一样的，随着城市里的摩天大楼越盖越多，老北京的四合院、老北京的胡同，甚至老北京文化中那种特有的精气神儿越来越少，北京已经变成更加现代化的北京了，但却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老北京了。这是六爷那一代老北京人的困惑，也是冯小刚本人的困惑。
其实我个人觉得，冯小刚目前在电影界的尴尬也跟六爷异曲同工，想当年，冯导也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的票房都是杠杠的，我记得当年作为记者采访过冯导，冯导曾经放下豪言：我要不拍电影，中国观众看什么！可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是我不知道，这世界变化快！短短几年间，一大波70后80后的新生代导演迅速崛起，作为50后的冯导有点时不我予了，《1942》票房受到冷遇，《私人订制》虽然票房尚可，但口碑两极，冯导和六爷一样，都陷入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剧感。
但六爷这个形象牛就牛在，虽然咱过气儿了，翻篇儿了，但血性罡气犹在，虽然世界总在变，但规矩不能丢，情义不能变。这跟冯小刚目前的心态也特别像。据说当《老炮儿》最终选择上贺岁档的时候，有人劝冯小刚，那个档期喜剧片多，厮杀惨烈，咱这片子口碑好，但不够热闹，最好避一避。冯小刚果断回绝：“怕什么？越是困难，咱越得往上冲！”
这就是冯小刚的气质，输不丢人，怕才丢人。何况，咱虽然老了点，但未必输给年青一代。12月24日跟《老炮儿》同时上片的《恶棍天使》是由小炮儿邓超拉着媳妇儿孙俪一起主演的喜剧片，头一天票房对决，老炮儿票房明显处于下风，如今三天过后，老炮儿凭借强劲的口碑开始逆袭。
最终《老炮儿》票房能否超过《恶棍天使》还是未知数，但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不屈意志像极了六爷，也像极了当下处于创作困境的冯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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