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怀疑论和现代怀疑论

 By RDX on 20 August 2012 in Philosophy with 0 Comments.

前些日子在豆瓣上和 Nichts老师与小乐老师讨论怀疑论，所以起意写一点文章介绍一下我学到的怀疑论。这篇文章是介绍性质，用比较随意，不是特别严肃的态度总结了两篇文章，分别是Michael Forster的The Superiority of Ancient to Modern Skepticism和Will Dudley的Ancient Skepticism and Systematic Philosophy两文。写作的过程中发现许多名词从未接触过相对应的中文翻译，只好强行自行编造。希望不至于太过生硬或者扭曲。

 Michael Forster曾经指出，他认为如果我们一定要在现当代英美哲学和大陆哲学这两个历史形成的阵营中找到非历史的，一贯的分歧的话，对待怀疑论的态度或许是一个较好的选项。粗暴地说，前者面对的挑战是现代怀疑论，而大陆哲学面对的挑战是古典怀疑论。当然，他不认为这两个阵营的发展是因为其间的哲学家有意面对这个问题，或者众多哲学家都把这个问题当作他们哲学思想的核心。他只是想指出对待怀疑论的态度可以给我们一些关于两个阵营有益的分析视角。

本文不准备讨论英美哲学和大陆哲学的分歧，我也没有这个功力做出这个讨论，但是我想借用上述的两篇文章介绍一下古典怀疑论和现代怀疑论的区别，并且借由这个区别做出一点对后者的批判。

Michael Forster认为，黑格尔在《怀疑论与哲学的关系》一文中推崇的古典怀疑论指的是一种怀疑方法。这里所谓的怀疑方法，指的是面对一个命题，怀疑者可通过一个过程同时给命题和它的反命题提供相似有力的论证，让两面看起来一样有说服力，以至于听众无法被两面中的任何一面说服，因而不得不暂缓他们的信念(Belief)。 

这个怀疑方法，就我认为，至少有下列几个重要的好处： 

1、这个怀疑方法，作为一个怀疑过程，不需要特定的预先假设。即使在生成论证的过程中该方法引用了一些特定的预先假设，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个过程需要的只是“看起来是真的”，“听起来是有说服力”的论证，而不需要引用的假设为真或者怀疑者本人认同这些假设。

 2、除了假设以外，这个怀疑方法也不需要其他的信念。譬如说，在提供论证的过程中，它不需要提供可能导致信念的论证。略不严肃的说，只要做到捣浑水，让信念本身变得不可能，就完成任务。同时，怀疑方法希望导致的结果也既非信念或者拒绝信念（拒绝相信A本身也是一种信念），而是让听众干脆暂缓或者放弃对涉及命题的信念。

从这个角度上说，古典怀疑论优于现代怀疑论。这里的现代怀疑论，包括了从反怀疑论者笛卡尔开始一路包括伯克利，休谟等人一直至今各式各样不同的怀疑论。对于Forster来说，他们都有重要的相似点。我认为，至少以下几个相似点特别重要：

1、他们的“怀疑论”并非在意于暂缓和或者放弃信念，而在于面对有挑战的难题，并且力争解决这个/这些难题。

2、他们的怀疑论往往基于许多假设，并且他们命题的价值或者意义正基于这些假设为真。比如说，其中的不少假设了内在世界，特别是精神状态(Mental states)的可知性，确定性或者真实性，进而面对内在/精神世界和外在/物理世界关系这个难题。其中也有不少假设了外在/物理世界的可知性或者真实性，进而面对外在/物理世界和宗教世界观/宗教信仰关系这个难题。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

Forster 详细分析了著名的知觉之幕(Veil of perception)的问题作为举例。所谓的知觉之幕，粗暴地总结一下，大致指的是，如果我们只能立即获得关于我们精神状态的知识，那么我们又如何确认我们精神状态里的知识能够反映外在的世界，或者我们又如何确认外在世界的存在？

Forster指出，（同样，是略粗暴的总结）上述这种在英美哲学史中非常重要的怀疑论至少依赖于三个隐含的假设：

1、关于我们精神状态的知识是真实的，可靠的或者确定的。

 2、我们的精神状态几乎是一个可以被我们认知的客体，而不是一种状态，属性或者认知本身的一部分。 

3、我们的精神状态与外在世界相互分离或者至少有明显的界限。

 他进而指出，这些假设在古典怀疑论方法的攻击下，几乎不堪一击。

Dudley的文章则主要指出，Forster对“古典怀疑论”的总结简单粗暴。Dudley详细检验了黑格尔的《怀疑论与哲学的关系》，并且提出在文中黑格尔所检验的不同古典怀疑流派中，并没有统一的或者最优的方法论。实际上，黑格尔可能更加倾向于阿格里帕的怀疑论而不是上述的怀疑方法。换言之，黑格尔推崇的古典怀疑论并非是某一种特定的怀疑论，而是一种普遍的怀疑精神：即不放过任何的假设或者预设立场的怀疑精神。

 对于我来说，虽然Forster和Dudley对古典怀疑论的分析有颇多分歧，并且单从黑格尔上述一文的文本分析中Dudley看来更加细致，但是他们利用古典怀疑论对现代怀疑论（以及进而对英美哲学）的批判是十分值得参考的。简单总结一下，现代怀疑论过度着眼于一些具体的问题或者挑战，而在一些程度上遗忘了对这些问题本身进行更加深入的反思和批判。从这个角度说，古典怀疑论，以及直面古典怀疑论的不少大陆学派哲学家有许多值得重视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