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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情梦

  浙江绍兴的沈园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因为在八百多年前,伟大的爱国诗人陆游在那里刻下了他凄婉动人的爱情。

  是谁说铁骨铮铮的男儿就不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陆游在报效国家金戈铁马的岁月中,偶尔也会触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所在,而不禁泪流满面。

  那时候,他和温柔体贴的表妹唐婉一起成长,他们都擅长诗词,所以经常用诗词来表达对彼此的情意。理所当然地,陆家用一只精美的凤钗向唐家提了亲。于是,陆游和唐婉在一起渡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花前月下,丽影成双,吟诗作对,把功名利碌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切自然引起了陆母的不满,本希望儿子登科进士,光宗耀祖,没想到他却沉醉在温柔乡里,毫无上进之心。于是,她强迫儿子将唐婉休去。无奈的陆游只好背着母亲为爱妻另置别院。可是,终究被陆母发现了,为了彻底断绝他们的来往,陆母为他娶了王氏为妻。那个面对金人的铁骑也毫不畏缩的陆游,却对无由的孝道妥协了。而唐婉也被家人做主嫁给了名门望族的赵士诚。

  这是继《孔雀东南飞》和《梁祝》之后又一个被封建家长专制摧毁的爱情。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孔雀东南飞》千年的期盼还是落了空。

  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就让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七年后的一天,在政治上已经小有作为的陆游来到沈园。一抬头间,四目相对,在那一刻,时光与目光都凝固了,曾经的点点滴滴瞬间闪现在两个人的脑海,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曾经和自己有过山盟海誓的他(她)。可惜,都不再属于彼此。此刻,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了。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彼此一直深埋在自己的心底,未曾走远,这么多年努力的忘却都是徒劳无功。

  那边的赵士诚还在等着妻子,唐婉决绝的转身离去,伫立在原地的陆游肝肠寸断。这一幕被善解人意的赵士诚看见了,他了解他们的曾经,于是让妻子给陆游送了一杯酒,陆游接过这杯唐婉递来的酒,面带微笑喝了下去后,在墙上题了一首词,也就是有名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写下这首词,为了减轻相思的痛苦,陆游离开了这个属于缠绵悱恻的江南,踏上了北上抗金的路,从此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那个偏安一隅的南宋小王朝。

  第二年的春天,唐婉再次来到沈园,看见陆游题的词,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于是也在墙上和了一阕《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从这以后,唐婉一病不起,在一个秋风萧瑟的时节化成一片落叶随风飘去。

  如果生命中没有陆游,如果没有沈园的那一次再次相逢,唐婉一定可以和赵士诚幸福的相伴走过这一生。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陆游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宿命。

  陆游这一去就是四十年,在这四十年中,他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抗击金人的活动上,只是多少次在梦里来到沈园。四十年后的今天,他真的又来到了沈园,回忆起往事,他百感交集,于是又写下了两首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一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其二

  风景依然如旧,只是再也无处寻觅佳人的身影。

  又过了十多年,陆游已经八十五岁了,风烛残年的他那晚又梦到沈园了,梦醒后再次作了一首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忧梦太匆匆。

  此后不久,陆游便盍然长逝了,他临终前写下的千古名诗〈示儿〉表现了他对山河破碎的悲愤,对国家统一的期盼。但我相信,他还有一个期盼,期盼在下一个轮回里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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