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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和贾迎春:游离在人群之外,互不嫌弃最自在

贾环是《红楼梦》中最不受待见的人物之一。

他的身上,好像没什么闪光点,只有一身的毛病,谁都不喜欢,也应该不被喜欢。书中形容他,人物猥琐,举止荒疏,在颜值气质大于天的贾府,他这副形象就很不讨喜,哪里有半点贵族公子哥的样子。

但贾环真正令众人讨厌,甚至连下人也看不上的,是他的臭习性,为人顽劣不堪,自私偏激,心胸狭窄。他干了不少坏事,在贾政面前告状,致使宝玉惨遭毒打;因为忌恨丫环们讨好宝玉,推倒烛台将宝玉烫伤,险些毁容。虽然年纪不大,心理却阴暗扭曲,带着一股戾气。

贾环的无状,注定了他在贾府里没什么玩得来的朋友。亲娘赵姨娘动不动就责骂他,好像不把他拉下地狱绝不罢休。凤姐儿也不时严厉教育,说他是个没气性的。正经的姐姐探春,一向非常优秀,满口太太疼我,对于这个不成器的亲兄弟,肯定也是说教多过亲密的。

与成天被众人围绕,凤凰般的宝玉相比,贾环过得实在太冷清了些,每日除了与贾兰去学堂,回到府里,和他好的人很少,丫环中就只有彩云彩霞。如果他自己不闹腾几下,只怕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而在姐妹中,贾环却出乎意料地与迎春关系不错。贾环大过节的输了钱,被赵姨娘训骂,路过的王熙凤反斥责了赵姨娘一通,又给了贾环钱,叫他找姑娘们玩去。而“贾环得了钱,自己和迎春等顽去。”不加思索就去找迎春玩,可见在贾环心中,也是很认可迎春的。

迎春的个性,看似和贾环截然相反,沉默,懦弱,从不生事,有着木头人的绰号。迎春生的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凝脂,虽然称不上绝色,却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小姐姐。迎春和姊妹们关系不错,常与探春下棋,送花神时不见了林妹妹,笑称这个懒丫头一定还在睡觉。后来订了亲事,宝玉还为她的将来担忧,专门作诗感伤。

贾环与迎春,一个是劣迹斑斑,人见人厌的少年,一个是时时事事隐忍,从不为自己争取,不说委屈的乖乖女,怎么就成了一个画面里的人了呢?这不太和谐啊。

但这恰恰说明了,贾环其实没那么坏,所以他更愿意和温柔善良的二姐姐相处,也说明了他们都是处于边缘地带的人,同类自然本能地找同类取暖。

贾环虽然顽劣,心理不阳光向上,没有修养,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庶出的身份,令自己出生就低了半截,再加上生母不争气,连带着自己也被打压,各种看不起。

大环境不容乐观,贾母和王夫人无视这个庶出的孩子,偏心偏得名正言顺。贾母为宝玉,黛玉,凤姐儿甚至贾兰都留过食物,但贾母跟贾环有过的交集,是为了烫伤宝玉而大骂。贾政这个古板先生眼中,贾环是脱了缰的马,又生得那样,比宝玉的形象差远了。

偏偏赵姨娘又是颠三倒四的,用凤姐儿的话说,贾环被她教的“狐媚子霸道的”。环境的不平,压抑,加上赵姨娘的黑暗教育,贾环更显得小家子气,不入流,连丫环都敢公然嘲笑和打击他。

纵观全文,贾环做的坏事多与宝玉相关,同是兄弟,一个被捧上了天,一个被踩成了泥,谁心里会好过?而贾环,总是用直接,暴力的方式表现出来,无论是明伤,还是暗害宝玉,或是哭闹,“你们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都可以看到,他的内心除了嫉恨,也不乏委屈和痛苦。他像一个刺猬,反抗着,仇视着,却得到了更多的疏远,更多的不公。

相比之下,庶出的迎春就过得更不好了。按理说,有时贾环算是自作自受的话,迎春则凡事隐忍,与人为善,就该得到更多的温暖吧?不,迎春也活成了一个隐形人,甚至比贾环更惨。

当你处在最底层,没有话语权时,你若不争,更会一无所有,只得任人欺负。贾环和赵姨娘争取的姿势过于难看,但也是有一定作用的。而迎春,连争的念头都没有过。迎春生母早逝,唯有好色的父亲,自私的继母,视之为空气的兄嫂,丫环都比她过得像小姐,奶妈敢私自拿贵重的累丝金凤做赌资。

迎春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而她的出身与处境,都不会给贾环造成高压感。他们在人群中是可有可无的,但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是需要被认可,被关怀,至少是平等的,不被鄙视和嫌弃。

表面上争强好胜,却又心智不足的贾环,其实极度自卑,经常被否定的他,自己也觉得处处不如别人。就连在亲姐姐探春那里,他最多的只是怕。探春的优秀更反衬出他的没出息。

而在二姐姐那里,他是自由的,也是平等的。迎春老实而善良,从不会说人长短,更不会看不起人。连丫环们都敢排挤他的贾环,去迎春那里,不用担心会受到排斥,也不用担心迎春会劈头盖脸一顿说教。他没必要竖起一身的钢刺来保护自己。殊不知这才是他感觉最舒服的时候,不挨骂的人生,空气才不那么紧张,才能让一个人变得平和。

迎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于贾环,自然也不例外。两个不优秀,不被重视的人在一起,也算是物以类聚了吧,但同样可以感受到真诚和善意。迎春就像是与世无争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这样的女孩,如果出生在布衣之家,单纯善良,也是容易获得幸福的。贾环虽性子放纵,但本性不坏,读书也颇认真,如果生在寻常之家,也未必不会受到父母呵护器重,长成正直有用之才。

豪门深处,贾环与迎春,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孩子,见证着人性的无情,现实的残酷。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缺陷,也就用不同的方式,来面对早已注定的宿命,或挣扎,或逆来顺受。

不知贾环成年后,褪去青涩的他,会不会想起那个温和,给过他几分暖意,却被亲人推下深渊的二姐姐?迎春的薄命之处,还在于她是一个女子,争与不争,皆难逃脱。

庶出的子女,活成探春那样的是凤毛麟角,而长成贾环与迎春倒更有可能,但是再卑微的人,也需要光,需要暖,才能发现,这个世界,总有可爱的一面。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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