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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红楼梦:“喊名字”和“讨谶口”——也说一说滴翠亭


红楼梦的讨论中时时有个“滴翠亭”,而且经常处于红楼梦贴吧首页前面。我参加过有的讨论,但从来未就此发过“专贴”,今天(2019-01-28)倒想谈一谈。

红楼未完,谁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局。故滴翠亭事件,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人物的动机,即宝钗为什么要叫黛玉的名字?

我们川南有两种迷信的说道,一是“喊名字”,二是“讨谶口”。

先说“喊名字”。

在某些地方,过农历年时有人会找八字先生看一下,在年终岁尽大年初一的零时,先叫哪个姓的人,阖家全年都会万事如意;反之这个被叫的人,却不能乱叫别人的名字,叫了谁谁就会倒霉。

我们大院里有一朱姓人家,最是迷信。某年春节,朱家人早就找人看过,这一年要先叫姓汪的才好。于是除夕夜完零时时,他们家人就来到隔壁汪某家,道一声:“汪老师新年好!”可等他们一转背,就听见汪老师在大声地叫赵某的名字。——赵和汪是好朋友,多年的闺蜜,两个人可谓无话不谈,两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赵听说后不高兴了!几十年的朋友了,你这样害我,太不厚道了吧?我平时这么关心你维护你,你这样害我还有良心吗?两个人大吵一架,好久都不说话。双方都是我的长辈,我也从来不信这些鬼八卦,对她们劝了又劝,说这不过是迷信,没什么的,两个人才慢慢和好,只是已经不像原来那么亲密无间了。

再说“讨谶口”。

民间说法,遇见了蛇是不吉利的,不死都要脱层皮,即会得重病或遇上什么无妄之灾,但是如果你叫了别人的名字,对方答应了,这个祸就移到他的身上了,你就会平安无事。这就叫“讨谶口”。

年少时的某个秋日,和一女伴去朋友家,当我们经过一条田埂的时候,她突然叫我,我答应了一声,回头问怎么了,她指着路边说:“你看那里有一条蛇!”我仔细一看,果然有一条蛇昂着头在一棵小树旁。我以为她怕,便说秋天了,蛇不活跃,没什么的,走你的路就是。可是她的表情却有点怪怪的,很不自然,我当时也未细想。不久后的一天,见一中年大叔边走边气愤愤地骂:“良心太坏了么!看见了一条蛇,到我这里讨谶口,想害死我啊?我要死也得抓住你一路走!”我这才想起那天朋友叫我的事,原来就是讨谶口!

宝钗在滴翠亭叫“颦儿”,像不像这两件事?

宝钗无意中听见有人在滴翠亭里小声说话,于是走近细听,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知晓了小红和贾芸的私情。她认为干这等事的属于奸淫狗盗之辈,心机都不错,宝玉屋里的这位红儿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她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

这一节,作者似乎有意淡化事件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仅仅一个“没趣”,再怎么都扯不上

“眼空心大”、“头等刁钻古怪”和“人急造反”、“狗急跳墙”等。不管怎么说,宝钗认为听了小红的短儿,对自己不利,至少是“没趣”。想躲避已来不及了,于是急中生智,使出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私密泄露是否严重,且看个中人的反应,另外司琪的遭遇也可以说明问题。

红玉待宝钗走远,便拉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里,一定听了话去了!”坠儿听说,也半日不言语。红玉又道:“这可怎么样呢?”坠儿道:“便是听了,管谁筋疼,各人干各人的就完了。”红玉道:“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她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

一个说“了不得了”,一个半日不言语,可见心里的惊慌和恐惧。奇怪的是,宝钗认为小红不是好人,小红却看宝钗是个大好人,觉得宝姑娘听见倒还无妨,林姑娘听了可能会走漏风声,这可如何是好?

还别说,小红看人眼睛还不差,黛玉固然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但或许会无心说漏嘴也未可知。红香圃生日宴,湘云行酒令说什么鸭头、丫头、桂花油,黛玉就打趣宝玉说担心“打盗窃官司”,弄得彩云红了脸,还是宝钗使眼色,黛玉这才自悔不及,连忙一顿行令划拳岔开了。

可问题是黛玉根本就不在现场,哪里知道红玉的私情?

我曾在《宝钗的金锁》一文中说,滴翠亭事件,我愿意以最好的善意来推测宝姐姐。我相信她只是为了应急,并非存心嫁祸于与她不怎么友好的黛玉。不过背人无好话,宝钗在亭外听见里边有人嘁嘁喳喳说话,若是不刹住脚往里细听,而是转身避开,不是大家都好吗?

宝钗在情急时叫颦儿,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黛玉视她为情敌,时不时讥刺几句,她表面好似不在意,难免不往心里去,宝钗可是个有心人咯!一个人喜欢或讨厌谁,心里会时时有这个人的影子和名字,何况宝钗本来就是去找黛玉的。不过她当时“最后”见到的却是宝玉宝钗回身指道:“他们都在那里呢,你们找他们去罢。我叫林姑娘去就来。”说着便逶迤往潇湘馆来。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拉宝玉来挡枪,这是宝姑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红楼未完,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成为隐患,引发什么事故。有说红玉若知道黛玉保守了她的秘密,只会对其感恩戴德的,这是好事么,是宝钗带给黛玉的“福”;有说晴雯骂过小红这位管家之女,林之孝家的自然不会放过她;又说晴雯是奴才,黛玉是小姐,没人敢把黛玉怎么样的,这可不敢保证。探春正牌少主,吴新登家的还想拿她的错处;凤姐霸王似的一个人物,也有失人心被人踩的时候。何况黛玉孤女,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宝钗处事一向圆润,平时也温厚大度,但滴翠亭这件事却不够光明厚道。曹公对他笔下的女儿们都是怜爱痛惜的,他每每客观地叙述出事实,孰是孰非,就让人们各自去评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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