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要当诗文看
古琴兼作流水听

       启功先生书写过“名画要如诗句读；古琴兼作水声听”一联。文字虽浅显，但不乏新意，美中不足的是上下联都是以平声收尾。所以，本文易为“名画要当诗文看；古琴兼作流水听”。

      汉阳有古琴台，知音的典故就出自这里。相传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大臣俞伯牙，极善于操琴。一次伯牙乘船沿江而下，途经汉阳江面，突遇狂风暴雨，停舟龟山脚下，待雨过天晴，心旷神怡，伯牙鼓琴咏志。抚琴中弦断，伯牙知有人窃听，便请出，此人便是樵夫钟子期。伯牙调好琴，沉思片刻，抚琴一首，志在高山。子期赞道：“美哉！巍巍乎志在高山。”伯牙又抚琴一首意在流水。子期又赞道：“美哉！荡荡乎意在流水。”伯牙喜遇知音，便结为挚友，约来年再会。第二年，伯牙按约会子期，谁知子期不幸病故。伯牙悲痛万分，在子期墓前倾情演奏“高山流水”。奏后，伯牙因失去知音，悲痛万分，便摔碎琴，“高山流水”遂成绝响。

       所以，“古琴兼作流水听”，一是说其演奏技艺的精美绝伦，二是说演奏家与听众的志趣高雅。去年嘉德秋拍中预展中，本人就听过几张唐琴的演奏，真有绕梁三日之感。同样，“名画要当诗文看”。看齐白石的小蝌蚪，如果你不知“蛙声十里出山泉”这句诗的意境，就很难理解齐白石的创作。

       1951年，老舍先生向齐白石求画：
“敬恳老人赐绘二尺小幅四事，情调冷隽。
（一）苍苔被阶寒雀啄 ，渔洋山人句。《蛙声十里出山泉》、《寒鸦枯木》对比，以苔石作阶，二三寒雀啄轻。
（二）蛙声十里出山泉 ， 查初白句，蝌斗四五，随水摇曳；无蛙而蛙声可想矣。
（三）凄迷灯火更宜秋， 赵秋谷句。一灯斜吹，上飘一黄叶，有秋意矣。
（四）还须种竹高拂云 ，施愚山句。新竹数竿，瘦石一拳。
附奉人民劵三十万，老人幸勿斥寒酸也！
老舍拜。”

       齐白石画紧紧的抓住对象特征，画面中山川、河流、蝌蚪无不生动鲜活。纵然有老舍的提示，齐白石的画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精准表达。齐白石来自湖湘山野，对于所画的对象非常熟悉，所以能够准确地掌握对象的特殊本质及其特征，并注入自己的思想感情，最后形神兼备地表现出来。《蛙声十里出山泉》的画面上，留有大块的空白，即天和水的地方不着墨色，留出白纸。这样的表现使画面虚实相生，使主体更加突出，更加富有层次，布局更加合理。画面却给人一种立体感和真实感。山峦由近及远，河流由远及近，仿佛蛙声也从远处传来，让人如身临其境。

      《蛙声十里出山泉》中，在对远山、山涧、急流、蝌蚪的处理上，可见齐白石对“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驾驭游刃有余，诗情画意榫凿相吻，水乳交融，充满了浓郁的艺术魅力。这就是中国画的精髓所在:以虚当实，知白守黑，墨即是色。“名画要当诗文看”，所要表达的是，中国画更多的、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传统文人画所赋于它的哲学意境和宏阔视野。而强调以素描为基础的美术训练，总体来讲，对绘画技艺的虽然没什么坏处，但只是强调它的形似和模拟现实的手法，就会失去传统中国画的意义和妙处。就像京剧的写意性一样，你不能把它当电影看。

       所以，吴冠中说“笔墨等于零”。对没有意境、没有思想、没有诗意的中国画来说，当然是“笔墨等于零”。这就是匠人画与艺术创作的分野。书法家也好，美术家也好，都要潜下心来读书，不断提高自己、丰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