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寻夫,爱情穿越北极冰雪
张宝君
这是一个如大地般深沉感人的故事——32岁的俄罗斯女科学家安娜,为了营救被困于北极孤岛上的丈夫,她于严寒的冬季孤身闯北极,经历了生死存亡、险象环生的32天极夜之旅后,终于把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丈夫营救了回来……她不仅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在冬天独闯北极的女人,更是一位把陷入孤岛的丈夫从绝望中挽救出来的女人。她的大勇与大爱令人敬佩!
女科学家为救夫孤身闯北极
2003年9月20日,在俄罗斯拉贝特北极环保所工作的32岁女科学家安娜回到了莫斯科的家中,她是回来准备和丈夫伊万办理离婚手续的。两年前,安娜的丈夫——建筑工程师伊万因为一次工程事故,被公司辞退,他自此消沉下去,每日沉迷于酗酒。安娜苦劝过几次,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为此,2003年8月1日,安娜通过电传向伊万提出了离婚要求,但伊万始终没有回音。
令安娜感到意外的是,伊万不在家中,他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和朋友去了北极的共青团员岛,想在那里打打猎,冷静地思索一下人生与婚姻……落款的日期是8月5日。
安娜呆住了,她明白,伊万此刻去北极意味着什么。她所在的北极环保所每年都会配合海警抓到一些非法偷猎北极狐的人。这些人在初冬就坐着皮毛商提供的直升飞机赶到那里,大肆猎杀珍贵的北极狐。第二年春天,皮毛商再派直升飞机把他们接回来。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不仅猎杀北极狐为法律所不容,而且去那里的人,不是被冻死就是掉到冰窟窿中淹死。即使侥幸存活下来,有些也因耐不住长夜的折磨而发疯……作为一个环保工作者,同时还是伊万的妻子,安娜不能允许丈夫到死亡极点去冒险。她作出一个重大决定——去北极拯救丈夫。
9月23日,安娜回到了位于北极圈上的环保所。她把自己要去北极共青团员岛找回丈夫的想法同所长盖尔米季说了,盖尔米季听后摇着头坚决地说:“安娜,你应该明白,一进入8月,极夜现象便出现了。到了9月中旬,北极风暴就来了,直升飞机到了那里,就像纸片一样轻飘无力。雪地汽车也很难长距离地深入崎岖不平的北极腹地……北极,到了冬天就成了死亡之地,就是那些有着各种现代设备辅助的科考所,一到冬天也把人员撤光了。你在这个季节去北极,简直是送死。”
但安娜却十分坚决:“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伊万找回来。再说,我是一个搞环保的人,我不能容许一个环保者的丈夫去干杀戮的勾当。”所长盖尔米季见劝说无效,也只好积极地帮安娜想办法。
9月24日,盖尔米季安排安娜坐着环保所的直升飞机到了拉普捷夫海岸的泰梅尔半岛,盖尔米季和那里的拉普族女族长是朋友。拉普族是生活在世界上最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对于北极的生活,他们最为熟悉。安娜顺利地找到了拉普族女族长努尔努里,求助她帮忙想办法。女族长连连摇头:“你没看到驯鹿的脚步正往南迁移吗?你去那里,只有死亡。”可安娜表示,就是死也要去。见安娜态度如此坚决,女族长只好帮安娜准备了10只北极狗拉的雪橇,雪橇上装满了驯鹿肉、驯鹿奶酪和取暖用的驯鹿皮及猎枪、固体酒精等。这是去北极必不可少的装备。
10月2日,安娜告别了女族长,驾驭着狗拉雪橇,独自沿着北地群岛向着共青团员岛进发了。
绝望的丈夫在漫漫极夜中哭泣
再说安娜的丈夫伊万,这位年轻的桥梁建筑工程师在莫斯科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怀着一腔抱负来到了远东的雅库茨克建筑工程公司,却碰到一个妒贤嫉能的上司。伊万在设计阿尔丹河大桥时,他的上司要求伊万采纳了自己的设计理念,结果中途却导致了桥梁倒塌,而上司把责任全推到伊万身上,致使伊万被公司辞退。伊万感到人生无常,每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没想到,妻子安娜这时要与他离婚,这更让他感到人生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伊万认识了皮革商人巴威尔。巴威尔是个精明透顶的皮革商,他每年都要物色一批亡命之徒为他在俄罗斯偷猎。他对伊万循循善诱:“老兄,你别这么痛苦了,世界上只有北极是最安静的地方,那里没有警察,没有人为的烦恼,而且遍地都是动物,它们都是软黄金啊!在那里无论打猎还是散心都是最美的事情。”苦恼中的伊万动了心,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迈入了巴威尔设下的圈套。
当伊万和另外两名偷猎者叶果尔和尼古拉被直升飞机送到了北极的共青团员岛上后,他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天堂,分明是一片萧瑟的荒芜之地!共青团员岛处在北纬80度的纬线上,只在夏天有短暂的解冻期。他们到时,远方的雪线上,常见到大群野生驯鹿在往南方迁移。
颇有北极生存经验的叶果尔领着伊万和尼古拉在山坡上找到一处岩石洞窟作为栖身地,然后便带着他们到山坡上挖了一个深坑,挖好后便在坑壁上浇上水,水冻在坑壁上使坑变得又光又滑,然后在坑底放上从冰海里打捞起的鳕鱼,只等贪吃的北极狐钻进坑中然后将它们捉住。
极夜很快降临了,白天短得只有一两个小时。随之北极飓风也起来了,从白天到晚上,飓风裹挟着大片的积雪,不停地刮着,气温降得令人寒冷难耐。好在叶果尔有经验,他们准备了不少烧柴。但长时间呆在洞窟中,那种寂寞的滋味比极夜更可怕。更令他们感到沮丧的是,一连十多天,他们连北极狐的影子都没发现。
终于有一天,无边无际的黑夜锁住了这片土地。因为寂寞,人的精神变得极其脆弱。幻觉在每个人身上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一天晚上,尼古拉不知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他一个人溜到了外面,等伊万和叶果尔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抱着一块坚冰冻死了。
第三天,叶果尔又出事了。这天,伊万和叶果尔发现一只北极熊正在翻动尼古拉的尸体,叶果尔向北极熊打了一枪,受伤的北极熊愤怒了,它回过身来一掌就把叶果尔的脑袋砸碎了。幸亏伊万距离较远,并及时逃回了岩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到两个月,就连死了两个人,想逃走都没有机会的伊万只能每天望着冰原绝望地哭泣。他想起心爱的妻子安娜,想起莫斯科的家,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笼罩了他的心。他十分后悔自己贸然地来到这个令人绝望的鬼地方。
爱在险象环生的北极路上穿越
就在伊万对着极夜的天空恐惧绝望的时候,他的妻子安娜正奔波在前来营救他的路上。安娜记着拉普族女族长的叮嘱,先沿着切柳斯金角走,然后沿着北地群岛向北进发,但实际上到了北极地区,指南针也变得不可靠了,安娜只有通过晚上观看星斗,白天看着日影来选择自己行进的方向。
幸亏那些训练有素的雪橇狗还知道绕开冰块和断裂层。晚上,安娜给每只狗切一块驯鹿肉,而她自己也用固体酒精烤一块驯鹿肉,再加上一块驯鹿奶酪充饥。然后找一块能背风的冰块或冰隙,铺盖上驯鹿皮,再把雪橇狗叫到身边,躺在雪野中度过一个寒冷的夜晚。同时,她还每天用无线电话和盖尔米季通一次话,汇报自己所在的方位。
安娜用了7天的时间,行程400公里,已经接近了布尔什维克岛。这时,白天就短得只剩下了一道灰白的影子了,到了晚上,明晃晃的月亮不断地在头顶成圆形轨道盘旋。此时,从白天到晚上,飓风狂暴得几乎要把雪橇吹到天上去。在飓风中,雪橇狗明显地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它们的体质也下降许多。有几只狗的脚掌被冰凌刺破了,安娜于是割下驯鹿皮给它们包扎好继续前进。
2003年10月11日,安娜遇到了此行的第一次危险。当时,她带着狗正在休息。突然,从山坡后走来一头巨大的北极熊,它带着一头幼崽,冲着安娜走了过来。雪橇狗围着这头巨大的北极熊吠成一团,但北极熊并不在乎,安娜用枪指着北极熊,准备到万不得已时再开枪。这时,聪明的雪橇狗见打不过北极熊,便转而向它的幼崽进攻,北极熊意识到了幼崽的危险,这才转身领着幼崽下了山,安娜马上带着雪橇狗逃离了那片山谷。
然而,还有更残酷的危险在等着她。安娜在布尔什维克岛上又行进了3天,就在快要进入冰海时,安娜和她的雪橇狗遭遇了一群北极狼。40多只北极狼迅速包围了安娜和雪橇狗。安娜放开了雪橇狗,但这10只已经筋疲力尽的雪橇狗,怎么是凶恶的北极狼的对手呢?没过多久,10只雪橇狗最后只剩下了勇猛的头狗。安娜着急了,她冲天打了两枪,想把北极狼吓走,这反而为她招来了麻烦,北极狼放弃了头狗,全部向她包抄了过来。情急之中,安娜拉过一块驯鹿肉扔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狼马上被驯鹿肉吸引住了,借着这短暂的机会,安娜带着头狗狼狈地向着山冈逃去。
过了好半天,安娜才听到吃饱了的北极狼们长嚎着走远了。安娜带着头狗返回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心痛得留下了眼泪。驯鹿肉让北极狼吃得连一点渣儿都不剩了,就连几张驯鹿皮也被狼扯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无线电话也被它们当成食物咬碎了,雪橇上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就剩下一包奶酪,可能它们不喜欢那种气味。安娜含着眼泪,把9只雪橇狗埋在了雪中,然后把撕碎的驯鹿皮捡在一起,她只有自己拉上雪橇带着头狗向着北极走去。
安娜计算了一下时间,靠着双脚从布尔什维克岛行进到共青团员岛,起码还要走8天的时间。
此时,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40多摄氏度,天也完全变成了极夜。安娜明白,此时已到了最严酷的时刻,食品不足,寒冷加剧,唯有加快脚步,快一点到达共青团员岛,才能免除不幸。
走了两天两夜后,安娜总算到了十月革命岛。她在岛上发现一处无人的科考所,她同雪橇狗在那休息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安娜在科考所找了些御寒的东西,带上雪橇狗再次往北进发。此时,她身上的冻疮一块连着一块,嘴唇皲裂得如同两块木片,双腿僵硬,更可怕的是胃,仿佛刀割一样……但她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丈夫,便无法停下脚步。
爱情在北极重逢中复苏了
伊万并不知道有一个女人正在冰天雪地中向他走来。
自从尼古拉和叶果尔死后,他对那些等着北极狐的陷坑再也不管了,他每天待在洞窟中,唯一能干的就是往炉子里塞点木柴,饿了烤几条鳕鱼。面对死一样的寂静,他在反复思索着:他选择来到共青团员岛,其实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北极狐皮毛利润的刺激,他只是想逃避。然而,经历了这些事,他终于明白,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片大陆。他想,如果能活着回去,以后不论遇到多大的挫折,都要勇敢地去面对。因为逃避不能改变命运。
一个人呆在这黑夜漫漫的地方,伊万不明白自己的头脑是因为黑暗的压迫,还是受北极带电粒子的极光影响,脑海中总是产生幻觉。而最严重的一次幻觉几乎要了他的命。在极光的闪耀中,伊万突然看到了安娜站在远方冲他招手,他兴奋地向着安娜跑去。当他精疲力尽时,他终于抱住了安娜,两人一阵缠绵……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一阵钻心地痛,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雪野中,一只北极雪枭正在啄食他的肉。伊万爬回洞窟后便病倒了。他躺在黑暗之中,几次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昏昏沉沉中,他喃喃地呼唤着:“安娜呀,快来救我吧!”
安娜有几次倒在雪堆中,感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时,她似乎听到了伊万在风雪中向她呼唤着。她只能又爬起来,咬紧牙关继续向北。最后的几天,安娜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茫然,只是凭着意念在行走。
10月26日,雪橇狗突然叫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安娜注意。安娜回过神来,在极光的照耀下,她在雪地上看到了一行让人心跳的人的脚印。雪橇狗叫了几声,带着她走向一处山坡,在安娜眼前,出现了一处岩石洞窟。安娜上前推开洞窟的门,随着门的开启,安娜倒了下去……
时时感到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伊万,突然看到妻子安娜推开门后倒了下去。他首先想到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但就是幻觉也是美的啊!他挣扎着坐起,把安娜抱到了床上,摸着安娜冰凉的脸,闻着她熟悉的气息,他感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伊万不由得抱着安娜放声大哭。昏迷中的安娜睁开眼睛时,惊异地发现伊万抱着她在痛哭,她不由得笑了:“亲爱的,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夫妻俩相拥着哭泣起来。
伊万动情地说:“亲爱的安娜,这两个月的北极生活,让我明白了很多人生道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酗酒了,再也不消极了,你不要离开我,让我们的爱从头再来,好吗?”安娜含泪笑了:“我哪里是真正要跟你离婚,还不是为了刺激你振作起来啊!如果真的不爱你了,我还来救你吗?”
见到安娜,伊万变得有精神了,他把小屋烧得火热,同时给安娜准备了可口的烤鱼,喂饱了雪橇狗。
安娜发现伊万浑身滚烫,知道他极有可能患了肺炎。如果再拖延下去,伊万很可能没命了。
11月2日,休整了两天后,安娜决定立即返回,否则,伊万很可能会命丧北极。她把在路上需要的一切东西准备好后,用雪橇拉上伊万,再次踏上漫长的征程。道路依然是那样难行,只是飓风停了。安娜一边走,一边希望奇迹出现。她明白,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她和伊万也许走不回莫斯科……
11月4日,当安娜拉着承载着伊万的雪橇来到十月革命岛时,她早已精疲力竭了。这时的伊万已经开始昏迷了,他的全身烧得像火炭一样。安娜抱着伊万的脑袋,泪眼婆娑:“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亲爱的……”她亲吻着丈夫滚烫的额头,泪水一滴滴地滚落到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安娜忽然听到了一种嗡嗡的声音,像直升机发出的引擎声。难道有飞机?她抬头望去,然而,黑黢黢的极夜天空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安娜还是点燃了一块驯鹿皮,一团火光照亮了黑夜……安娜的希望出现了—— 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原来,一直和安娜保持联络的所长盖尔米季,在10月14日突然和安娜中断了联系,他心急如焚,但因为飓风,所有的搜救工作都难以开展。一直等到10月24日,北极飓风停了,海警们马上出动直升飞机飞临北极上空进行搜索。但黑夜漫漫,上哪里去发现目标。直到11月4日,已经搜索了10天的海警们准备放弃时,他们突然在十月革命岛上发现了火光,飞机降落后他们发现了安娜和伊万……
2003年11月18日,安娜和她的丈夫伊万在莫斯科柳布利诺医院出院,两人的身体都已康复。同一天,俄罗斯《远东新闻报》报道了这一消息。报道称:安娜·阿基莫夫娜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在冬天走上北极的女人。
出院后的伊万重新振作了起来,并找到了工作,他与安娜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和安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