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的

生死劫

  刘冰 整理

  大连旅顺男孩董耀明到沈阳上大学，不想却在学校寝室楼里受了重伤。经过20多天的抢救，他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呢？请看《王刚讲故事》之——

  报平安电话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A

  有句老话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只要孩子不在身边，当父母的肯定都得惦记。这不，大连旅顺的男孩儿董耀明考上了沈阳的大学。虽然两地相隔不远，可是当妈的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几乎每天都给儿子打电话，互相报个平安。

  话说这天晚上，董母照旧拿起电话，拨通了儿子的号码。可是打了半天，总是占线。后来，儿子终于给她回了一个电话，说自己现在挺好的，和女朋友准备正式相处了。

  儿子总算回电话了，当妈的终于放心了。再一听，儿子谈恋爱了，当妈的也跟着高兴起来。可是放下电话没多久，董母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这回来电话的却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儿子的同学。这位同学说：“阿姨快点儿过来吧，董耀明被人打了，拿2万块钱过来。”董母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能吧，刚刚还说挺好的呢。”这位同学又说：“是真事儿，我们都在陆军总医院，董耀明正在里边抢救呢！”

  看来董耀明真的出事儿了，家人急三火四，连夜启程，天亮的时候终于赶到了沈阳，一问，儿子在ICU病房。董母想进去看儿子，却被医生拦在门外。医生说，孩子伤得很重。咋个严重法，家人也弄不明白，只好在门外守候。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7点，医生再一次打开了ICU病房的门。一开门，医生就说：“快，抢救，照CT。”董家人一看门开了，赶紧凑上去，想看看孩子到底咋样了。可这一看不要紧，比不看更让人揪心。董耀明的头部被纱布缠着，几乎和肩膀一样宽，两只眼睛肿得厉害。

  他到底哪儿受伤了？送到医院之前就是这样吗？好像不是。在一段监控录像里，董耀明是被人搀扶着的。当时，他似乎还有意识，还能行走。不过，还要注意一个细节，他的胳膊好像一直当啷着。

  医生告诉记者，因为当时董耀明的神经已经断了，所以胳膊不受支配，只能那样了。董耀明相当于特重型颅脑损伤。损伤有轻、中、重和特重之分，他来的时候就属于最重那个层次了，而且特重颅脑损伤死亡率是非常高的。照这么说，原来在去医院的路上，董耀明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孩子的情况相当严重。心急如焚的董家人除了担心孩子，还有满腹疑惑：孩子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咋就伤得这么重呢？

  尽管医生护士一通忙活，可董耀明始终处在昏迷之中，体重也从89公斤降到了60公斤。可是，用自己曾经健壮的身体和死神顽强抵抗了20多天之后，他还是输了。正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儿，谁家摊上了都要命啊。

  “我们老两口都50多岁了，不可能再生孩子了。我们家就这一个孩子，我们的一切都没有了，简直是家破人亡啊！我儿子太不值了，真是无缘无故啊！”董母对记者说。

  董耀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他的死因也成为家人心里难解的谜团。直到尸检的那天，他们才真正弄清楚，董耀明的伤究竟有多重。医生说，董耀明整个颅骨除了左前方的位置以外全都呈骨折状态。

  一个大学生，又没从事啥危险工种，怎么能伤到这种程度呢？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监控录像还原暴力行凶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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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学校宿舍里的一段监控录像，还是让它来告诉我们，董耀明死亡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监控录像显示，21点49分10秒，一个身着长衣长裤的男子正背对着镜头往走廊尽头走去，这个人正是董耀明。画面中，他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当他走到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就在他停顿的瞬间，房间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手持棍棒的男子，直奔他而来，劈头就打，棍棒如急风暴雨般落在了董耀明身上。

  董母这时候才知道，怪不得儿子伤成那样，原来是被人打的，而且下手如此凶狠，这得有多大仇啊？再说，这是在大学里，周围都是年龄不大的学生，咋能这么野蛮凶残呢？到底为啥呀？

  从录像里可以看出，当时董耀明好像是在找人。难道他要找的就是这个行凶者？这又是个什么人呢？

  说来也没那么复杂，毕竟是在校园里发生的事儿，打人者的身份很快就确定了。他叫王明聪，是该校大一学生，而董耀明是大二学生。他们所学的专业也不一样，一个是土木工程系，一个是建筑系。既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年级，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挨边呀，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呢？

  董耀明被打的时间是在晚上9点49分。一分钟前，他还和妈妈汇报交女友的好消息，可一分钟后，他就被打了。短短一分钟，怎么就要了他的命呢？

  按时间推理，董耀明当时给妈妈打电话，一边说一边往走廊尽头走去。在走廊的尽头，有个门通向一楼。他对妈妈说，自己要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就从监控录像里消失了，估计是从那里下楼了。

  不到一分钟，王明聪突然从靠近监控录像的门里跑了出来，进了某个房间里。没过一会儿，董耀明又在走廊里出现了，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到此为止，并没有看到他俩有直接接触。不过，他俩前后脚在监控录像里亮相，似乎还是存在着某种关联。那么，董耀明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王明聪呢？找他干啥呢？王明聪又为啥突然挥起棍棒下死手呢？在这之前，他俩是不是有过争吵或者冲突呢？

  这是出事前7分钟的监控录像。当时的董耀明正在打电话，走路的姿态很轻松，再细看，好像还在微笑，心情看上去挺不错。半分钟后，他往寝室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王明聪出现了。他往董耀明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随后拿起手机，似乎是在给谁打电话。然后，又走向了董耀明打电话的方向。又过了不到半分钟，王明聪又回来了，不时地回头看，一边打电话，一边探头探脑听着什么。咱必须说明的是，这段时间里，走廊里挺静，没有其他同学，而王明聪又走向了董耀明打电话的方向，换句话说，他应该能听到董耀明的电话内容。

  再看董耀明，他好像也在朝王明聪离开的方向看，看来，他应该是意识到有人偷听他打电话了。

  要说监控录像这东西，只有画面没有声，所以现场究竟咋回事儿，咱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这起悲剧似乎和电话有关。王明聪为什么要偷听董耀明的电话？又为啥会如此在意？难道这通电话会是这起校园惨案的导火索吗？这要命的电话到底是啥内容呢？

  监控录像显示，事发当晚，两个人之间唯一的交集点就是同在走廊打电话的时候。这么一来，电话内容就很关键了。

  “王明聪肯定听到了我儿子打电话的内容，确定我儿子就是他所追求的那个女孩真正的男朋友，所以就急眼了，气疯了。”董母推测。闹了半天是因为这个。原来，董耀明和王明聪追求着同一个女孩儿。按照董家人的说法，这个女孩儿已经选择了董耀明。她过年期间还到董家来过，后来又来了一次，可是他俩什么时候开始处朋友的，董母却不清楚。

  董母坚信，王明聪嫉妒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下此毒手。之前王明聪就一直追求那个女孩儿，女孩儿再三告诉他不行，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但王明聪一直不死心。可是，王明聪的家人却说，自己的孩子很老实，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而且，这个女孩儿其实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王母告诉记者：“我儿子上大学才半年，是学生会的干事，又是社团的团长，一定不是个坏孩子。2000多名学生中选出三个标兵，其中就有他。他是相当优秀的孩子！他的女朋友也是学生会的干事，他俩是在工作接触中关系好起来的。”

  这个女孩儿是不是脚踩两只船咱不能瞎说，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两个男孩儿都当真了。对儿子所做的一切，王明聪的爸爸觉得十分疑惑。他觉得，孩子当天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那是有原因的。用他的话说，董耀明就是个第三者，在此之前，他俩就因为这个女孩儿起过冲突。

  王家人说，之前王明聪送这个女孩儿回家，途中遇到了等候的董耀明，起了冲突。在那次冲突中，董耀明威胁了王明聪，还叫嚣着要打他，让他下跪。按说，王明聪身高一米九，比董耀明足足高出了10厘米，这体格咋还能受欺负呢？可是王明聪的父母却说：“我们儿子是新生啊！在学校里，大一届那可差不少事儿呢！”

  “这次是这么回事？我儿子打电话的时候，他从二楼追到一楼，又追到二楼，追到我儿子房间，进门喊着要打死我儿子。走到那个楼道，又推我儿子，打我儿子，我儿子连鞋都跑掉了。他也害怕，因为那个人比他大、比他膀啊！他也是因为害怕，才回来拿棒子把他打了。你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也太欺负人了！”原来，王明聪的父母还替儿子委屈呢！他们认为，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董耀明，自己的儿子完全是被逼无奈，出于自卫才反抗的。那么，事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孩子心理成长应引起家长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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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聪告诉警方，当天他和女友逛街，晚上回来的时候，相处了半个月的女友突然提出分手。王明聪想不通，就一直给女孩儿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么，当事女孩儿又是咋说的呢？证词里是这么写的：“他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一直没接听。我回了一条信息，内容是说我现在有老公（男朋友）了，你好自为之吧。”

  还记得不？监控录像里，王明聪一直在打电话，却打不通，原来女友根本就不接啊。当时，他还偷听了董耀明的电话，而和董耀明通话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女孩儿。等了半个多小时，王明聪总算打通了电话，却听到一个想不到的结果——拜拜！联想到之前听到的董耀明的电话内容，王明聪或许觉得，女朋友和自己提出分手，和董耀明脱不了干系。问题是，即便他有点儿窝火，也不至于行凶害命吧？后来又发生啥了呢？

  在王明聪的证词里这样记录着：“我在走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董耀明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当时走得比较快，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我一回头，看到董耀明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董耀明对我说：‘哎，别跑了。’我当时挺害怕的，就从中间楼梯跑到2楼我住的206寝室，进屋就说有人追我。当时，我们寝室的一个同学在玩电脑，我就从我的衣柜里取出棒球棒。这个同学刚打开寝室门，董耀明就进屋了。他拦着董耀明不让进屋，我右手拿着棒球棒朝董耀明脑门打了一棒子。”

  光从监控录像上看，王明聪确实是慌慌张张跑出来的，而董耀明呢，紧跟着也走了出来。当时俩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们无从知晓。咱只知道，后来就发生了悲剧。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两个孩子还都是大连老乡呢，都是父母心中优秀的孩子。就因为一个女孩儿，一件小事儿，弄得一个丢了命，一个失去了自由，值得吗？

  在两个孩子家长的描述中，都是用技能来代表孩子很好，至于孩子的心理成长发育能否达到适应社会的良好状态都没有描述。这其实反映了一个现象，当前中国的家庭教育过度重视孩子的技能化成长和发展，忽略了心理健康成熟的引导和教育。这其实也是老生常谈了，可是很多家长还是不重视。在他们眼里，孩子有没有出息，就要看学习成绩，要么就是有没有什么特别才艺。他们忽略了，孩子也是人，是人就必然面对生活中一些想象不到的问题。

  “这件事情从王明聪的角度来看，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被剥夺，情感的缺失，竞争的失败。其实，很多家长有能力满足孩子的很多欲望，给孩子造成思维中的惯性，我想要的就是可以被满足的。但是走向社会以后，社会资源是有限的，而且竞争越来越激烈，不是每个人的主观意愿都能被满足。因此，承受不被满足的主观意愿，也包括承受挫折感、挫败感，是一个人正常成人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一个心理阶段。但是，现在在这代独生子女的成长过程中，这项教育有时候是延后的，所以孩子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失落和不被满足。”心理专家对记者说。

  儿子就这么没了。董耀明妈妈的心情可以想象。可是，还有件事儿让她耿耿于怀，说不出是啥滋味儿。“我们家人看监控录像，数了数，当时周围有十一二个人吧，他们都是大学生。在我孩子没被打之前，有一个学生在走廊里站着。王明聪冲出来打我儿子的时候，那个同学赶紧躲到一边去，让出位置让王明聪打我儿子。那十几个同学，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伸出手帮他一把呢？如果是这样，我儿子根本就不会死！”董母说。

  还真是，从录像上看，当时走廊里确实有很多人围观，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一把。“他们都是20岁左右的孩子，年龄成年了，但是心理社会成熟和应对能力并没有达到成年人标准。不管是当事的两个孩子，还是周围的孩子，面对这种突发事件的时候都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找到有效的方式来应对。他们当时想的并不是那么深刻，有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事情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心理专家分析道。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悲剧已经发生了。好好两个大学生，一个丢了性命，一个身陷囹圄，而起因竟是如此荒唐。在大多数人看来，事情的发展似乎太过突兀、太过跳跃了，一时半会儿难以理清。不过，有一点咱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不是青春冲动那么简单。如何让孩子们拥有健康的恋爱观、人生观，如何让孩子们正确地对待问题，解决问题，这才是关键。当父母的可真得未雨绸缪啊，千万别等到出事儿才后悔，那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