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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我希望这样告别死亡

[转载]我希望这样告别死亡

已有 891 次阅读 2011-12-6 11:11 |个人分类:换一个角度|系统分类:生活其它|关键词:幸运 资源

我希望这样告别死亡

     ■生命·人文

    核心提示:我希望自己最后告别的过程,不要太长,不要花费太多的医疗资源。我希望尽可能呆在自己的家里,或者,如果比较幸运,呆在一个明亮、温馨的临终关怀机构里,而不是呆在陌生的,如同流水线工厂的医院里,在冷漠的机器和机械的程序里,告别这个世界。

    我虽然已近知天命之年,但按现代人的标准,还只是刚步入中年,远不到谈论自己的死亡的时候。何况,我还是个医生。医生都应该知道如何保养自己的身体,及时发现疾病的征兆,早期得到最好的治疗。医生如果夭折,简直是对自己职业的冒犯和不负责任。但在这一点上,我早已知天命:没有人能完全预测生死。我本人这几年的学术性兴趣,是预防医学。我会在各种场合,宣传现代医学的疾病预防理论。三年前,我编写了一套“算命”的工具,或说得专业些,一套“疾病发病风险评估模型”,就是根据个人的健康相关资料,推测他发生主要的致命性疾病,如常见的癌症、中风、冠心病,等等的风险。这种推测,虽然和纯粹是“语言魔术”的八字算命之类不同,有其科学的依据,但也只是提供一些“概率”。我们无法肯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死亡。我们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肯定会死亡。

    死亡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话题。即使当了20多年的医生,我还是觉得,向垂危病人的家属交待病情,是自己工作中最不情愿做的事。城里人,特别是文化人,对谈论死亡,至少是自己的死亡,都讳莫如深。但在我的家乡,情况却并非如此。我奶奶60岁的时候,父亲给她打好了一副棺材,作为她60大寿的礼物。我奶奶直一睡在紧挨着棺材的谷柜上,常常和这副她爱之如命的“寿方”轻声交谈。这副棺材是我们最值钱的家产,材料用的是梓木,两边画着雪白的仙鹤、梅兰菊竹、桃榴寿果,还有贴金的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和我们家狭小简陋的土墙瓦屋比起来,显得气派非凡。奶奶从不惧怕谈论死亡,而是期盼能早日睡到她精致的小屋里。老人们见面问候,除了最常用的“吃了吗”,就是“你怎么还没死呀!”一些幸运的人,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孝顺的子女们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上等棺材了。

    死亡已成为一个越来越艰难的过程。现代医学建立了“重症监护室”,发明了种种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医生们要尽职尽责,“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百分之一百地努力”。我的一个近80岁的病人,中年守寡,独自养大了5个子女,培育成才,各有出息。后来她得了肺气肿、肺心病、呼吸衰竭、肺性脑病,临终前半年拍的胸片还提示有“肺部肿块”。她昏迷不醒,依靠呼吸机和插满全身的各种管子,维持了两个月。有一天,她的心电监护仪报警,显示“心室颤动”。子女们恳求我们尽一切力量抢救。我先是给病人做心脏电除颤,三次之后,监护屏上混乱的颤动,变成为一条直线。然后我们开始了两个多小时的“胸外心脏按压”。我感觉到她的肋骨在一条条折断,在我的手底下摩擦。我们给她的静脉里,气管里,心室内,注射进各种药物:肾上腺素、异丙肾上腺素、阿托品、碳酸氢钠、葡萄糖酸钙。医生们急切地喊着医嘱,护士们敏捷地执行,仔细地记录。我们要留下详细、全面、准确的抢救依据,已备万一要在法庭上出示证据。子女们在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现代科学的奇迹。我不知道,这位操劳一生的可敬母亲,在想着什么。或许,如一些介绍濒死体验的文章所描述,她的精神已飘浮到了我们的上空,正在困惑的俯视着我们这些徒然地忙碌的人群。

    几十年来,我参与过数以百计的终末期病人的“心肺复苏”,但从未见过一例成功的“起死回生”。只能说,这是现代医学特有的一种仪式。

    死亡也在变得越来越昂贵。住院的费用以无法遏制的速度攀升。重症监护室更是现代冷漠的高科技医疗典范。那里挤满了轻手轻脚、轻言细语、来去匆匆、表情严肃的医护人员,摆满了各种监护、抢救和维持生命的设备:人工呼吸机、血液滤过仪、心脏除颤器、鼻饲管、静脉输液泵,等等。充斥着各种机器、器械运转、搬动、警示的嘈杂声音和闪烁灯光。家属们在室外焦急地等待,却常常只能在亲人亡故后才能见面。我们的庞大医疗费用,近一半是花在临终前的一年内,而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花在病逝前几天之中。

    死亡还在变得越来越漫长。千万年来,我们的先辈们的死亡,主要是由于种种急性疾病或损伤:鼠疫、天花、霍乱、肺炎、脑膜炎、结核、痢疾、破伤风、百日咳、武器和外伤。但自几十年前起,百分之八十的人,将死于慢性疾病:各种癌症、中风、心脏病、慢性肺病,等等。我们在死亡前,要花越来越长的时间,呆在陌生的,如同流水线工厂的医院,大多数人还不得不呆在拥挤的病房里,疲惫地接待着一批批按程序工作的人员:实习医生、住院医生、主治医生、主任医生、实习护士、护士、心电图技术员、放射科技术员……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这些陌生人,我们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台机器上正待报废的部件。

    我不希望自己这样作最后的告别。根据预测,如果不出意外,我将死于癌症,很可能是肺癌。我希望自己的死亡过程不要太长,不要花费太多的医疗资源。除非会给家人带来难以承受的负担,我希望临终前尽可能呆在自己的家里;或者,如果比较幸运,呆在一个明亮、温馨的临终关怀机构里。我希望自己能在尽可能清醒,至少还能认识亲人的时候告别,身边有真心爱我,但不要太悲伤的亲朋。最好,我还能看到喜欢的文字或画面,听到喜欢的音乐或声音。亲朋们不必无休止的追问,我还有什么遗愿,而是和往常一样,谈些我感兴趣的话题。我不希望有一个很多人参加的葬礼,其中很多人不得不尽力地保持着肃穆的表情。我希望亲朋们在我离别后,很快地回到他们过去的生活里,跳舞、唱歌、创作、旅游,然后偶然谈起我,就像谈起一本读过的书,或是一部看过的电影。我还希望,家人们在我死后,才把我送到医院,为的是留下我身上还有用的组织或材料,在另外一些人身上,留下一些对我的记忆。我并不期盼有一个永恒的天堂,而是觉得,无数普通的碳、氢、氧、磷等原子,以无数亿亿分之一的概率,曾短暂地组成过我这样一个生命个体,这本身就是个和天堂的存在同样足以令人惊叹的奇迹。(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01医院 吴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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