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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追寻那个蓝太阳(定稿二)
江西省鄱阳县双港镇乐亭中学王庭顽

开始喝酒了,待我们四人各呷了一小口酒后,A老师环视了我们一遍,然后试探着对校长说:“O(O是校长的名字,我们乐亭中学的老老师,和校长说话时,都叫名字,不称职务。),今天人不多,我想很谈谈学校的事,怎么样?”

“说!”校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然后看着A老师,似在等待着听A老师说话的样子。

“先申明一句,说错了,就当我没说。”A老师谨慎地说道,“如果我说的话有可取之处,你就考虑考虑,可以吗?”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校长不耐烦的有责怪A老师说道,“我们同事之间兄弟一样,有什么对错?”

“那我说了!”A老师还是不放心的试探着说。

“说!”校长很干脆,答复A老师就一个字。

“听说下一个学年,学校有将初二分快慢班的打算,是不是真的?”A老师小心地问校长。

“打算不能说,校委中有几个人提出过这样的意见是真的。”校长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A老师说。

“你认为怎么样?”A老师也看着校长问道。

“这事我想过几次,还没有最后考虑好。不过我看初三分快慢班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到时候初二分快慢班也不一定!就是要分快慢班,也要先征求一下初二老师的意见。”

A老师瞧了瞧顺老师和梵老师,刚想说什么,顺老师和梵老师就很快的否认了初三分快慢班的成绩,说是如果不分快慢班,这一届初三的优质生会更多,并且掉尾的学生加起来最多不会超过10个(掉尾生是指中考成绩低于普通高中的学生)。校长问为什么,两个老师说,成绩好的学生集中在快班,一些成绩中等偏上的学生在快班就是差生或偏差生,没有了在平衡班的优势。相对来说,每个班都有一定数量的差生学习积极性受到打击,那么这部分学生基本上是成绩滑坡的对象。而分到三个班去,这些学生又是好学生,他们的成绩除个别的外,基本上是有进无退。再说掉尾生吧,慢班的学生普遍认为学校看不起他们,基本上是放弃了自己,普通高中的上线人数肯定是少而又少。还有一个原因,初三成绩的好歹,与初二有相当大的关系。这一届的优质生多,其实他们初二的成绩就比往年要好。校长听了,沉默着不说话。A老师说话了,他说顺和梵两位老师说的他就不重复,他讲了另外一个问题。他说学生的成绩是挤上去的,这个挤,不是老师挤,是学生们自己挤。“人之初,性本善”,所有的学生都希望自己有个好成绩。就像你想当个好校长,我想当个好老师一样,只是看现实环境允许不允许。同时,挤是要留有一定的伸缩空间,密集型的空间会让人窒息。平衡班学生压力小,空间的伸缩性大,即使是成绩差一点的学生,也愿意挤,并且也容易挤上去。分了快慢班则不同,有了一道明显的楚河汉界,现实彻底的将他们打入冷宫,他们对挤也就望而却步,成绩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果初二也分快慢班的话,初二先抛弃一部分学生,到时候初三再抛弃一部分学生,能赶上去的学生就更少了。最后,A老师又说笑了一句,做领导的应该接地气,像汉武帝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晚年宠信术士和奸臣,结果弄得国势衰微,差一点断送了刘家的国祚。汉朝不是败在后来的皇帝手上,实实在在是败在英明一世的汉武大帝手上。几位老师这么一说,喝酒自然冷场了。后来还是梵老师转换了话题,我们才又重提喝酒的兴趣。后来尽管喝酒的气氛好了一些,但始终不是那么热闹。

第二天办公室就有了初二不分快慢班的议论,当然这消息不是A老师说出来的,因为A老师原本就很低调,现在更是不说话了。不要怀疑是我说的。我是不会参与那些杂七杂八谈论的,就是涉及到自己的事,我也基本上是留心一点就是。我总认为,在他人面前,特别是在前辈们面前,说多了会让人认为你浮夸。看来这个议论的来源只有顺或梵老师。其实头天晚上,校长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说分不分快慢班,只是表示会认真考虑和征求初二老师的意见。虽说消息不够准确,初二的老师也稍稍安定了些,但还是不那么放心。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消息,于是课余时间又有了新的议论。当然,这主要是初二老师间的议论。尽管初二也有个别的老师希望分快慢班,但大家的意见还是比较一致:不能分快慢班,那样对学生,对老师都不公平。他们也认为学校对初二分快慢班不会那么重视,原因是校委领导没有教初二的,不涉及到领导层的利益,阻止分快慢班应该比较容易。他们议论他们的,我没有时间去留心那么多。

且说时间过得真快,初三第六次月考,特别是第七次月考后,初三几乎是天天考试。各科单元复习考试是结束了,但像模拟考试、仿真考试、交流考试、各校联合考试,各种考试,应有尽有。忙得我连试卷讲评的时间都没有了。好在我提前结束了新课,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复习准备,要不然,我还真难完成复习任务。这时候的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一台阅卷的机器。复习的主动权无法掌握,一切都是那么被动,因为没有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不管课时有多么紧张,我还不至于显得慌乱。原因是学校领导认为我年轻,没有中考经验。接连两年都派我参加了县教育局举办的中招信心发布会,这为我后期的复习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不管有多忙乱,复习的重点目标始终在我心里,方向性的东西不会错。我的单元复习是在第六次月考的时候就结束了,比其他学科要早一个月。我后期的复习主要重点是结合各种试卷试题,联系中考发布会的数学复习要点,有针对性的对学生进行指导,夯实学生的每一个知识要点。这一招还真灵,学生的成绩是比单元复习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我那段时间尽管很累,可心里却是很愉快。记得在全镇中考复习质量分析考试时,中心学校一位主管业务的副校长对全镇十几个初三班各科各试题得失分情况进行了统计,并制作了表格。从表格反应的情况来看,我班的数学最符合中考标准。我也因此在全镇中考复习质量分析会上受到中心学校领导的特别表扬。

初三的复习越来越紧张了,已经进入冲刺阶段。就在这时候,我们学校几乎发生了一件令人扼腕的事件。一天上午第一节课刚刚上课的时候,我没课,正在办公室改试卷。只听得校长和王校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办公室。“不管我们学校有没有符合申报条件的,上级的会议精神是一定要传达的。赶紧把通知写出来,让各位老师都看看,免得造成我们学校老师丢失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校长对王校说。

“开会后我仔细地想了想,我们学校除了A老师,没有人符合申报条件。因为你不在学校,所以我没有把通知写出来。”王校接着校长的话说。

“既然知道我们学校有符合申报条件的老师,就更应该把通知写出来,让老师好申报。这对老师评职称有好处的,不用等我回来!”校长说。

“那我现在就写通知!”王校一边说一边开始在办公室黑板上写通知。我们几个没课的老师都被校长和王校的话吸引了,于是纷纷围上前去问校长申报什么。一问,原来是校长上星期去南昌学习的时候,临走时接到中心学校的开会通知,于是委托王校代替自己开会。校长在南昌学习了一个星期,是头天晚上才回家。今天一上班就问王校开会的事情,知道上级来了申报省级骨干教师的通知,叫王校赶紧把通知写出来。王校在写通知,校长又问王校:“还有几天的申报时间?”

“今天是最后一天申报时间!”王校边写边回答校长。

“这么急啊?”校长顿了顿,问道,“你刚刚说老A符合申报条件,他来了没有?”

“嗯,我想只有他符合申报条件,他来没来我不知道。”王校停了下来,站在黑板前面对着校长说道。说完,王校又接着抄写他的通知。

“估计还没有来,”校长旁边的一个和A老师同班的英语老师张老师说,“他第一节课没课,我们也没有看见他。”

“那得想办法赶紧叫他来,看看他符合不符合申报条件。”校长似乎有些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申报时间,现在开始申报恐怕来不及了,我得想办法和中心学校领导说说,请求他们延缓两天交申报表。这会儿还是先把A叫来。”

“他可能马上就要来的,”张老师说,“第二节课他有课。”

校长还是不放心,叫我骑摩托去接A老师来。于是我赶紧骑着摩托去接A老师,直到我到A老师家时,A老师才刚刚准备来学校上班,我带着他回到学校。A老师一进办公室,校长就叫他先看看通知,然后问他是不是符合申报条件。A老师看了通知后,点着头说自己符合申报条件。这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A老师这么一个不说话的人,竟符合省级骨干教师苛刻的申报条件,我真为他感到高兴。下课了,校长又叫其他的老师来看通知,问有没有符合申报条件的。其他的老师都边看通知边说,我们学校不可能有老师符合申报条件,因为仅论文一项就不可能符合条件,并说他们自己申报职称的论文,都是抄来的,哄骗县教育局和市教育局,弄个获奖证书还可以。公开发表一定会出问题,更何况是省级或省级以上教育专刊公开发表的教育教学论文。校长又问A老师的论文符不符合条件,A老师说他有两篇发表在《江西教育》上的论文,还有几篇公开发表的市级论文。校长又问获奖情况怎样,A老师说,只有一篇论文获县教育局优秀论文奖(注:县市教育局获奖论文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最后为优秀奖和鼓励奖,申报职称需要一二三等奖,优秀奖和鼓励奖不起作用。),不过后来他不服气,投稿到《江西教育》,被公开发表了。校长又问他其他的条件怎么样,A老师说好在没有职称要求,否则的话,他就没把握。于是校长叫A老师根据通知要求,回家去准备材料,他自己则去中心学校疏通延缓报表时间。校长走了,A老师却没有回家,说是自己有课,等校长拿了申报表来再说。同事们知道A老师符合申报条件,大都流露出欣慕的神色。唯有政教主任G老师用开玩笑的口吻不屑地说:“什么,A的论文都能发表?那我也写几篇论文试试,保证会在《江西教育》《教师报》上发表出来。”

政教主任G老师的文采是不能否认的,在我们学校,获县级市级教育教学论文奖,数他最多,都是一等奖二等奖的,三等奖的一个也没有没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现在论文他都不愿写了,因为获奖论文太多,搞得其他老师没办法得奖,他于心不忍。还说他写论文不像其他老师,不要说是叫他抄别人的论文,就是参考别人的论文资料都不用。他的获奖论文都是他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没有半个字是舶来品。我们都相信,G老师一定能写出比A老师更高质量的论文。但直到今天,我们谁也没有看到G老师在专业教育报刊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只是有一次在县报的新闻栏目上,看到他的一块小豆腐。倒是A老师后来在《教师报》和《中国教育报》上又发表了两篇论文,不过不是A老师自己告诉我们的,是我们这些老师在阅读报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上午快放学的时候,校长从中心学校拿了表回校,交给A老师,要A老师第二天下午放学前,一定要填写好申报表和准备好相应的资料,再交还给自己送到中心学校。校长说是教育局催得比较急,因为教育局第三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就要将申报表送往市教育局。第二天下午放学前,A老师按时把表交给了校长。A老师交申报表以后,就没听到有什么消息,直到秋季开学的时候,A老师出去学习了一段时间,说是参加省级骨干教师培训,我们才知道A老师真的符合省级骨干教师申报条件,这是后话。

初三的冲刺复习是太紧张了,快班有两个成绩比较好的女学生,突然接连两天没有来上课,也没有向班主任李老师请假。听其他学生说,那两个女生不读书了,准备出去打工。这下可急坏了快班的老师,纷纷要求班主任李老师家访,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个学生拉回学校读书,不能让这两个学生损失了我们学校两个考取重点高中的名额。名誉且不说,还要害得我们初三老师每人至少要较减少200元的奖金。并说如果是成绩差或是慢班的学生,不读书正好减轻老师的负担。李老师自己也急了,于是拉着我用摩托载着他一家一家的去家访,并交代我也要跟着帮腔。这两个学生不读书的原因十分简单,都是觉得复习太累,成绩不能拔尖,怕考试考不好没面子,早就不想读了。两个学生的家长和我们老师一样,也跟着急,都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两个学生就是不听劝,非要闹着出去打工。家长被弄得没法了,只好由着她们。我们去家访的时候,两个学生的奶奶都正在分别不停的埋怨她们不听话,把人都急死了。李老师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我是帮不上什么腔,好在李老师工作经验丰富,又能说会道,并给出她们一定的优待:成绩好的学科作业可以少做,但成绩差的学科作业一定要仔细完成。两个女学生才勉勉强强的回到学校来读书。这两个女学生回校读书后,李老师说到做到。因为她们的文科成绩都很好,理科成绩在班上是比较差的。李老师就和文科老师一一打招呼,不要把她们逼得太紧,给她们留出适当的时间来学习理科。至于数学,她们的成绩还比较可以,李老师也让我看着办,能马虎的时候就马虎点,不要把她们逼回去了。

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快班的老师对学生的成绩都很自信,也越来越乐观了,常在办公室夸口说,这一届的学生中考比上一届14个录取重点高中人数要多得多,至少有20个学生可以考取重点高中。并经常同校长开玩笑,问校长,如果这一届考取了20个,是不是应该有什么新的表示。校长很爽快,取了个中间数,表示只要有17个学生录取重点高中,初三奖金照发,同时初三全体老师和初一初二乡镇考试第一名的老师,免费集体到北京旅游。并说,如果下一届也考得好的话,就去云南贵州一带旅游。就在我们快班老师自夸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却对能否有17个学生考取重点高中而感到担忧,并且暗示过几次班上的相关课任老师,不要把数字说得太大,怕到时候不好收场。可相关课的几个任老师,特别是政教主任G老师认为,20个学生考取重点高中没有半点问题。

中考时间到了(我们江西中考时间为每年的6月17日---19日)。中考的前一天下午一点左右,我们就带着学生来到了县城一家学校早就预订好了的宾馆。一切以快班为重点,好的房间先安排快班学生入住,接着是老师们分住在快班房间的两边。这样既隔绝了慢班学生对快班学生的干扰,又便于对快班学生进行管理。余下的差一点的房间,有大间的,有小间的,由慢班的两个班主任安排慢班学生入住。不要以为慢班的两个班主任最忙,最忙的是政教主任G老师和总务主任C老师。他们忙的不是安排学生入住或后勤事务,而是去联系学生所在考点学校的老师,疏通关系,希望学生在考试时能够得到相应的关照。至于有没有疏通好关系,我不知道。总之吃晚饭的时候,学校领导,包括班主任李老师都不见了。李老师在学生熟悉考场时就对我说,他晚上陪客人吃饭,要我帮忙管理学生。至于李老师陪什么客人吃饭,我不知道,也没有问。学校领导们是直到晚上八点左右,才陆续回宾馆的,并且个个喝得满面红光。其中最兴奋的是政教主任G老师,他一回宾馆就高声大气地说,他可以保证,这届20个学生考取重点高中绝对没问题。待校委领导都回到宾馆,校长对中考期间的一些事情作了安排。比如说带队清点人数、收发准考证、学生队伍横穿马路拦截车辆、夜间查巡等,都具体落实到每个带考老师头上,确保学生中考期间的安全,然后各自休息。

有几个前来陪考的学生家长,见我们老师没事了。就拉着几个老师或校委领导在两间校委领导住的房间坐下来打麻将。于是大家打牌的打牌,看打牌的看打牌,聊天的聊天。我呢?这些大人的事,我不感兴趣,就去快班学生住的房间看看。我每到一个房间,都要交代学生不要太兴奋,也不要太紧张,早点休息,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冻寒了,免得影响第二天的考试。学生们也都很懂事,我交待一句,他们答应一句,只有两个学生问我能不能出去买些东西。出于安全考虑,我叫他们去问问班主任李老师。查房结束后,我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和我同住一个房间的另外三个老师还没有回房,大概是在看打牌或是聊天,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房。正好我可以抓住这个时间洗澡,免得都来了要等来等去的。于是我赶紧洗澡,待我洗澡结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我又去查了一回房,发现学生们已经开始休息了,各个房间都很安静。第二次查房结束后,我向班主任李老师汇报了查房的情况。李老师说他也是刚刚查房结束,叫我不用担心,早点去休息,并说晚上他还会再查几次房的。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电视。大概是白天忙,不觉得累,一静下来就觉得很疲惫。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至于另外三个老师什么时候回房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朦朦胧胧中我就被吵醒了。听过道的动静,嘈嘈杂杂的,我知道学生们都已经起来了。我在床上伸了伸懒腰,然后极不情愿的坐起来。我刚刚坐起来,就听梵老师羡慕说道:“还是年轻人好,会睡觉!”我循声望过去,原来梵老师已经洗刷完毕,正站在卫生间门外的一侧,侧着身子让秋老师进去洗刷。秋老师一边走进卫生间一边笑着说:“谁叫你不年轻啊?”听那说话的口气,好像他和我一样,比梵老师年轻很多似的,其实他俩年龄差不多。

“真的还是年轻人好,会睡觉!”梵老师没有理会秋老师的话,又羡慕我地说了一句。

“年轻人不好,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不早就被吵醒了?”辉老师接口道。我扭头一看,原来辉老师正站在窗前,用剃须刀修理面容。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起来了,难怪我应该是两个人睡的一张床铺,空空的只有我一个人。

“昨晚怎么了?”听辉老师那么一说,我好奇地问道。

“嘿!”辉和梵老师几乎是同时笑了笑,不过笑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接着梵老师指了指辉老师对我说:“昨晚怎么了?你问他。”

“哈,你带考的那包烟被我们几个人抽完了!”没等我问,辉老师停下手中的剃须刀,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当是什么事,”我也笑了,“抽完了就抽完了,反正我又不抽烟。”

“别听他瞎说,”梵老师说着,接着从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拿起一包烟递给我,“这是你的烟!”我顺手接过烟,把烟盒盖拆开了抽出两根烟,给梵和辉老师每人分了一根,接着就把剩余的烟放在电视机前的桌子上。我一边放一边对辉和梵老师说:“要抽烟你们自己随意拿,不用客气,我是不抽烟的。”接着我又冲卫生间里的秋老师说:“秋老师,洗刷好了后,抽烟自己拿,我放在桌子上了。”

“好的!”秋老师边洗刷便答应着。

“看看,睡得多么沉!”梵老师点燃烟后,在我对面的床铺上坐下来,问我道,“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你就一点儿都没反应?”

“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一点儿什么都不知道。”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说,“我一般是这样的,只要我睡着了,除非有人弄痛了我,其他无论什么事,我一般是不会醒的。”

“难怪!”梵老师边摇着头边说,接着就把头天晚上发生的事大概的告诉了我。原来头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慢班的两个男学生出去,偷偷的买了两书包啤酒回宾馆。一群学生躲在房间里喝啤酒,喝着喝着,有两个学生喝醉了,哭了起来,说是要找校长问问,学校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弄得那一群学生都哭了起来。惊动了整个慢班的学生,有跟着哭的,有边哭边劝的,好不伤心。老师们知道了,都过去看个究竟,弄明白情况后,校长一个劲的向他们赔不是。快班的老师也跟着劝解,他们都把快班老师推到一边,说是永远也不愿再见到快班老师。经过校长和慢班老师的好劝歹劝,好不容易才劝住哭声。然后就把两个喝醉酒的学生送到医院治疗,待到那两个学生回宾馆时,已经到了深夜两点。梵老师说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唉,真惨!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局面!”听梵老师说完,我也很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早饭的时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顺序中进行。慢班的学生比平时尤其显得懂事,不用他们的班主任交代,会自动的按照来之前交代好了的要求去做。不过,他们对快班同学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当快班同学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时,他们会装作没听见似的,要么爱理不理的看看,算是一种礼貌性的答复。吃完饭后,便是整队出发去考点考试。慢班的整队速度明显比快班快很多,快班还在整队,两个慢班就已清点好了人数。接着就是出发去考点学校,快班走在前面。两个慢班紧接在后面走。刚开始的时候,队伍走的还可以。可是走着走着,慢班和快班的距离就拉开了。远远望去,就像是两所学校的学生队伍,但两个队伍都很整齐。校长考虑到学校的整体性,不得不叫快班的队伍停下来,等慢班的队伍走近了再走。两个队伍刚接近,走着走着,快班和慢班两个队伍的距离又拉大了。就这样走走停停,当我们来到考点学校的时候,其他学校的考生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原本准备在学生考前还需要再交代的一些事,已经来不及再交代了,好在学生已经熟悉了考场,就直接让学生进考场。

我们看着学生差不多都进了考场,考点就开始清场了,与考试无关的人员一律离开考点学校。我们学校按照安排好的顺序,留了两个老师呆在带考老师休息室,以应对我们的学生考试时急需要处理的问题,这也是考试组织规定的。正当我们刚要退出考点学校的时候,政教主任G老师在校长耳边嘀咕了几句,校长点了点头,就见G老师返身向带考老师休息室走去。看着G老师返身的背影,我觉得很奇怪。正在我惊疑的时候,教导主任D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对我说:“走吧!”我们出了考点学校,回到宾馆。校长根据学生队伍去考点的具体情况,召开带考老师会议,就调整学生队伍征求大家的意见。校长的意思是,从去考点的情况来看,两个慢班的学生不愿和快班学校走在一起,所以慢班学生有意慢慢走,好拉开与快班的距离。在公众场合,这种情况有损我们学校形象。他想回来的时候,把两个队伍调换一下顺序,改为两个慢班队伍走前面,快班队伍走后面。那样,慢班学生如果慢慢走,快班学生就在后面慢慢跟;慢班学生如果快走,就叫快班学生紧跟着走,这样既能保持学校队伍的整体性,又可保证学生的安全,问我们大家意见怎么样。大家都认为这样最好,只有教导主任D老师反对。他说:“怂人走在队伍的前面,压了快班的头,彩头不好,我不同意。”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反感,我也认为作为一个老师说出这样没水平的话,有失自己的身份。好在校长马上否认了这个说法,说不要迷信,学生的考试水平,不会因为队伍的顺序而受到影响。大家也就没有说什么,否则,我估计会有一场不该有的争论,看几个慢班老师的脸色就知道。

我们在宾馆休息了将近两个小时,离考试结束快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们这些带考老师又前往考点学校去接学生回宾馆吃饭和休息。我们再次到达考点学校的时候,考试还没有结束。其实就是考试刚刚结束也没有关系,因为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这将近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是监考老师核查试卷数量的时间,学生们不能出考点学校。我们就在考点学校的大门口不远处等待。这时候我们遇到了我们镇另外两所兄弟学校的带考老师,我们是彼此早就很熟悉的,因此彼此相互打听对方学校学生的平时成绩。他们都说我们学校的中考成绩将会是最好的,因为从平时考试的情况来看,六所中学的快班是我们学校的快班成绩最好。他们问我们预计能有多少学生考取重点高中,教导主任D老师很谦虚的说:“我们学校没有你们学校乐观,我估计最多20个学生。”

“20人!?”教导主任D老师的话一出口,兄弟学校的带考老师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接着我们又问他们两所学校预计各能有多少学生考取重点高中,一所学校估计15人左右,一所学校估计13人左右。从他们的估计来看,他们能考取重点高中的人数和上一个学年差不多,唯有我们乐亭中学,数字变化很大,由原来的14人,一下子提升到20人,让他们惊讶不已。他们纷纷说:“今年中考成绩,全镇第一非乐亭中学莫属,回去后我们要到乐亭中学好好学习取经。”

我们的教导主任D老师则谦虚的回答说:“到时候还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我们在考点学校外面聊,考点学校校园里可热闹了,一片嘈杂声,是考生们在焦急的等待开门出来。因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各自找好位置,准备好召集自己学校的学生。忽然考点学校的大门开了,随着涌出一股强大的人流。我们忙着召集自己学校的学生,同时收集学生的准考证,这样一来便于集中学生,二来也怕学生弄丢了准考证,给下一场考试带来麻烦。我们好不容易才召集好学生,由班主任组织,以班为单位整队,清点人数。班主任清点人数无误后,我们按照校长调整的顺序,两个慢班依次走在前面,最后是快班。我们本来都认为这样的排列是最好的,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我的带考分工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保证学生路上的安全。

队伍出发了,还没走几步,我就发觉队伍的速度有点快。本来跟着我身后,离我有一定距离的队伍最前面的学生,不一会儿就走到我前面去了。我小跑几步,赶到队伍最前面,交代前面的学生走慢点,注意安全。那几个学生嘴里答应着,并说叫我放心,可是他们的脚步却没有慢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我要求走在前面的学生停一停,怕后面的学生跟不上。他们说没事,后面的队伍能跟上。事实上是后面的学生也都跟上了,只是队伍有点乱。没办法,我只有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在前面开路。其实不是我在开路,而是走在前面的那几个高个子男生在开路。我们很快就来到马路边,要横穿马路了,我决定让队伍停下来,好集体过马路。我还没来得及说,那几个高个子男生就已窜到马路中间拦截过往车辆。我能说什么,只有自己也跟着他们一起拦截过往车辆,让队伍穿过马路。车辆是被我们拦住了,队伍的前头也已经走出好远了。我知道他们这是不愿和快班学生走在一起,是有意要甩掉快班的学生,凭我的威信是拦不住他们的。看看队伍过马路安全是没问题了,后面也紧跟慢跑的上来了几个慢班老师,我索性赶到队伍的最前面,替他们开路。横穿两次马路后,我们回到了宾馆。这时的我,已累得满头大汗。学生们渐渐进宾馆了,慢班的老师也到得差不多了,但也都累得满头大汗,比我好不了多少。我和几个老师站在宾馆门前歇息,秋老师故意责怪我,说我带队伍走得太快了,就不怕出安全问题。并打趣我,说我无论做什么,都像教学一样不要命的。我低低的回答说:“你以为我想走这么快吗?我是拦都拦不住,只好跟着他们快走。”

“唉,我们知道!他们是有意要甩掉快班,你拦不住的。可我们要照顾后面的队伍,一时也没办法赶到前面来帮你的忙。”秋老师摇着头对我说。

我们在宾馆门前等了差不多有5分钟的时间,快班队伍才出现在宾馆对面的马路边。我们赶紧跑上马路,拦住过往车辆,把快班学生接过了马路。校长走在队伍的后面,我怕校长说我没有带好队伍,到时候不好回答,于是招呼也没打,就赶紧溜进了宾馆。吃饭的时候,我有意躲开校长,不和校长共桌。可天道弄人,开始时校长明明不是和我一桌,后来不知为什么,与和我同桌的一个老师调换了位置。校长一过来,就特意冲我笑笑,说:“小B,刚刚辛苦了!”羞得我赶紧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好。

下午带考的时候,队伍顺序还是慢班在前,快班在后。我担心又会出现上午回宾馆是的那种“特快”现象,心里实在是拿不定注意。试想,回来的时候是进宾馆。可到考点去,人那么多,到了考点,很多老师都在后面,我怎么稳住这帮学生,他们是快班老师的话不听的。我心里忐忐忑忑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庆老师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来到我身边,笑着轻轻的对我的:“放心吧,有我呢!不过,你带考的烟要留一包给我。”

“真的!?”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的问。

“烟,怎么样?”庆老师还是笑着对我说。

“没问题!”我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掏烟。

庆老师赶紧捏住了我的手:“开玩笑的,走吧!”

说来还真挺有效的,我在前面开路,庆老师领着队伍控制速度,该停的时候停,该走的时候走,没有一个学生敢像上午回宾馆那样急着快走。过马路的时候,我向后望了望,队伍好得很,一点也不混乱。我们顺利的来到考点,以班为单位,班主任作了必要的交代,然后发放准考证,学生进入考场。根据安排顺序,下午是我和梵老师留在考点,在带考老师休息室,等待学生考试。一所学校最多只能留两个老师,这是中考带考规定。校长说,以后每场都留政教主任G老师在考点学校,原安排顺序中的两个老师只要一个。因为我比梵老师年轻,校长就让我留下,叫梵老师回宾馆休息。我也觉得这种安排挺合理的,于是我和政教主任G老师留下了,其他老师回宾馆休息。校长他们走后,我刚要准备和G老师一起去休息室,G老师却对我说他有事,要我一个人先去休息室。我来到休息室,里面坐了很多带考老师,都是我不认识的。我在一个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东看看西望望,后来我发现休息室里有报纸,于是我就拿过几张报纸来打发时间。G老师终于来了, 他是在考点清场后,快要打考试铃的时候才进来的。他进来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说上那么几句话。看着G老师在带考老师休息室那左右逢源的样,我真的挺佩服他的交往能力。G老师在和外地老师说话,我因为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就只有看报纸。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忽然考点学校“嗡嗡”的响起了喇叭声。那喇叭声响了几遍,只是我当时在看报纸没在意。喇叭声引起了休息室的骚动,议论纷纷的,都说是抓到了考试舞弊的学生,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在座的老师都很紧张,我也有点紧张,我希望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搞舞弊。我看看G老师,他比我还紧张。我心想,莫不是我们乐亭中学的学生舞弊了吧?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的考务来到休息室门口,大着嗓门说:“你们哪个是乐亭中学的老师,请跟我到主考室!”他接连说了两遍,就站在门口等乐亭中学的老师出去。我和G老师都怯怯的走到门口,那考务问我们:“你们是乐亭中学的老师吗?”我和G老师都点点点,表示我们是乐亭中学的老师。

“不需要两个都去,你们哪个是学校领导?”考务问道。

还没等我开口,G老师居然指着我,对考务说:“他是副教导主任。”

“副教导主任!?”我一时还真的明白不过来,傻傻的站在考务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吧!那你跟我走。”考务指着我说。

我跟着考务七拐八弯的往前走,因为心神不定,我的头有几次都差点撞到墙角上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主考室,见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在说着什么。考务把我领到主考室,和一个年龄50岁左右,高个子,相貌很威严的人说了几句话,自己就退了出去。我估计那人是主考,只听他问我道:“你是乐亭中学的吗?”

“是的!”我故作镇静的回答,其实我心里很慌。

“你不是校长吧?”那人看了看我,疑惑的问道。接着又自言自语的说:“乐亭中学的校长我应该很熟悉啊!”

“我不是校长,也不是校委领导,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带考老师。”我解释道,当然我没有说出G老师是政教主任。我说过之后,主考室的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意思是处理考生不通知校长不大好,这我听懂了。他们商量后,主考模样的人对我说:“你校长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来带考?”

“我们校长来带考了,不过他现在在宾馆。”我回答道。

“你校长有手机吗?你们学校有一个考生考试作弊,我们急需要你们校长来协助处理。”那人说。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我的手机也是那次中考前几天才买的。

“我们校长有手机,我还有他的号码。”我回答说。

那人拿起自己的手机,叫我把校长的电话号码报给他。那人拨通校长的手机,对校长说,要校长快点赶到考点,处理考生作弊的,接着就挂掉手机。那人挂掉手机后,对我说要我仍旧回到带考老师休息室,如果我们校长在考试结束前不能赶到考点,则仍需要叫我来协助处理。

我回到休息室,休息室里的带考老师们都像看宠物似的,一起涌过了围着我,纷纷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更没有遇到过这么丢面子的事,又气又急,嘴里只会说“没事没事”的,其他的我实在是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对他们说。可是我的“没事”,并没有解除我的窘况,倒是引起了他们更大的好奇,越发的围着我问这问那。幸好G老师替我解围了,G老师说我年轻,没有什么经历,希望他们不要再问什么,不要把我吓坏了,那些老师才渐渐散开。他们尽管散开了,但眼睛还是盯着我看的,羞得我真是无地自容。G老师坐在我旁边,仿佛要用他的身体挡住我,不让他们看见我似的。他不停的安慰我,叫我不要难过,说什么是学生做的事,又不是我们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一会儿想,考试快点结束,好让我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一会儿又在想,校长你快点过来啊,不要让他们又把我叫去了。至于校长有没有来考点,我不知道,但校长始终没有到带考老师休息室。我如坐针毡,只有盼望着考试早点结束。直到考试结束,主考也没有派人来叫我过去,我谢天谢地,紧张的心理才如获大赦般地轻松了。休息室其他学校的带考老师早就出去找他们自己的学生了,我和G老师也来到了警戒线外,寻找我们L中学的学生。考试结束后那漫长的十几二十分钟的核查试卷数量的时间,也叫人很难熬的。校园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声音,在我听来,仿佛都是在责备我们乐亭中学的学生考试作弊似的。门终于开了,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考点,并很快找到了我们学校前来接学生的老师。校长和我们学校的老师在一起,校长见到我,冲我尴尬的一笑,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地问我:“吓坏了吧?”

“没有!”我摇着头,勉强的笑了一下说。接着我又问校长:“校长,你没有进去吧?”

“进去了,主考一打电话我就过来了。”校长说。

“怎么处理的?”我问。

“没事,只给学生一个口头警告。”校长回答我。

……

在我和校长低声说话的时候,那边的学生队伍已经整理好了,该出发回宾馆。我刚要往队伍前头走去,G老师拉了拉我,对我说:“今天你心情不好,怕不安全,我到前面去代替你。”说着,他很快的就走开了。我也跟着要往前走,校长对我说:“你就休息一下吧,让G老师去。”

我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和校长走在一起很不自然。好在走在后面也有事可做,帮助其他老师管理学生队伍。于是,我借故离开了校长,和学生们走在一起。当有学生问我什么的时候,我总是故意岔开话题,说是路上要注意安全,少说话。因为我担心,学生会问到我们学校学生考试作弊的事。终于回到了宾馆,我如释重负,躺在床上长长的吁了口气。大概是怕对学生影响不好,校长封锁了消息吧。吃晚饭的时候和整个晚上,没有人打听或谈论学生作弊的事,就像下午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没人问我,我就更懒得说了。后来两天的考试都很顺利,只是G老师每次送学生进考场后,都要回宾馆休息,再也没有留在考点学校呆一个上午或下午。自那以后,学生每次考试回来,G老师都要和快班的老师们一起,问问学生们考试考得怎么样。快班的学生呢,每次回答都是考得很好。

三天的中考结束了,我们也把学生安全的带回来了。一路上,快班的老师们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问他们估计总分有多少。哗,按他们自己估计的,我们学校快班能考530分以上的学生,有一半多人,远远超出预计20人考取重点中学的人数。我们快班的老师都很高兴,说今年是个大丰收年。我也很高兴,但我担心学生的估计是否准确。车进村后,在经过个别学生家附近的时候,都要让学生就近下车。就这样,车到学校的时候,学生都已经全部下车了。初三老师中考后就没事了,校长说初三的老师都很辛苦,先在家休息几天,有事另行通知。我在家休息了三四天,接到学校通知,到县城参加为期三天的中考阅卷。待我阅卷回来,又是到中心学校参加初一初二的期末考试阅卷。对于这一期间,学校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期末阅卷后的第二天上午,是学校每学期一次的例行公会:期末总结会。这样的会议,每个学期开得都差不多。都是多说说成绩,尔后再捡点伤皮不伤骨的工作中的小疏忽来振衣照镜,便于以后更好地发展。对于一些大问题,我们就是想要振衣照镜也不可能。比如说牵涉到体制的问题,我们想要治标不治本,可能吗?对于治本,就更不用说了。总结的时候,反不如捡一些伤皮不伤骨的事来得实在。那么对于那些伤皮不伤骨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说当时我们学校的考试成绩。初三中考试卷虽已阅卷完毕,但成绩公布还需要等到7月10日左右再说,不过不会太晚。从学生的估分来看,成绩不会差。对于其他各科我不清楚,数学我是参加了中考阅卷的,中考试题我是一一看过的,我估计学生不会考得比平时差。初一初二的考试成绩是中心学校阅卷后随即公布的,大家一目了然。初二的成绩比上学期进步了很多,四门主课,三门全镇第一,第二第三名的也有。三个班总计12个课次无一负分(指不低于全镇相应学科的平均分),整体成绩全镇第一毫无悬念。初一成绩虽然比不上初二,进步也应该是很快。三门主课,一门全镇第一,两门第三,三个班总计九个课次,仅仅一个课次负分,成绩应该是很不错吧。校长早说过,学校比什么?比成绩,就像我们民间,比的是家庭富裕。学校有了成绩,校长一切都满足了,其他一些伤皮不伤骨的小问题算什么,会议很快就结束了。散会,放暑假。不过,校长在会议快结束时,口头下达了两个通知:1.7月1日新一届的初三开始补课,6月30日上午初三全体老师来学校开会;2.校委领导下午开会商讨初三快慢班事宜。会后,我私底下找到校长,向校长提出我想教慢班或初一数学的要求。没想到我刚提出要求,校长就断然回绝了我:“怎么,累了?正是要你年轻人累的时候,你不累,难道要我们这班老头儿累?”接着又把手一挥,不允许我多说一句话,“去去去,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校长竟自顾自的走了,边走边说:“不要想多了,要是没时间找女朋友,我叫师母给你介绍一个,你安心教学就是。”

我怏怏不乐的回到家里,吃饭还早,母亲正在厨房里做饭。我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在房间里想自己的心事。回想一年来初三分快慢班各种各样的事,我心里很不自在。这一年,我们抛弃了多少学生,给多少学生带来了多大、多严重的伤害。在这些被抛弃的学生中,有很多是想好好读书的,否则也不会出现中考学生醉酒事件。这与我们的教育初衷,是严重的背道而驰。再说,快班的老师是有些成绩,但教师形象是一点儿也没有了。初三100多学生,其中三分之二的学生“永远不想再见到快班老师”,群体性的拒绝,敌对情绪十足,闻所未闻。我想起了自己差点被学生挤下楼的事,心里很是愧疚。不能怪学生,怪只怪我也是刽子手之一。我当老师的时间不长,我可是刚刚从学生走过来的,我对学生很熟悉。学生和老师之间发生冲突,有时是难免的。冲突归冲突,学生不会对老师怀有敌对情绪。即使是偶尔和其他班的老师发生冲突,学生也不会产生敌对情绪,至多是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学生对老师稍有不满或不服气而已。和本班老师发生冲突,更不要说了。事情过后,学生是绝对的从心理上服从老师,不会有不该有的想法。我相信读过书的人,不会否认我的这种说法吧。

中午,父亲回来了。吃饭的时候,父亲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在家一般不喝酒,不过那天我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是想借喝酒的气氛,和父亲谈谈我的心思。当然我不是想得到父亲的支持,我会自己去和校长说清楚的。我只是想能得到父亲的理解,别到时候坚决反对我。没想到我酒杯还没有端起来,母亲就絮叨开了。说是我现在放暑假了,初三补课也不是天天上课,要我趁着空闲的时间,赶紧找个媳妇回来。我真搞不懂,母亲为什么和我有仇似的,天天要逼着我去找媳妇。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找媳妇,而是找媳妇这活儿,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找媳妇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事。就这一点,我始终和母亲说不清楚。说多了,母亲会说我搪塞她,非逼得我马上就要给她找个儿媳妇来似的。在母亲看来,找媳妇就像买菜一样容易,你提着菜篮上街那么一转悠,回来就满满的一篮子菜。母亲在逼我的时候,父亲也不好受。因为母亲除了说我,还会迁怒到父亲头上,说父亲养了个连媳妇都讨不上的儿子。这种情况下,父亲是没办法的,至多回母亲一句“你说他就说他,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之类的话。其他的话,父亲是不能说的。不比我,被母亲逼急了,我可以说几句谎话哄骗她。这时候,我往往会说:“妈,不要急。你让我慢慢挑,我会给你挑个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来!”这样的话,最能把母亲说笑,冲淡母亲逼我找媳妇的话题。现在母亲又开始絮叨了,为了不让母亲干扰我和父亲即将开始的谈话,我赶紧说:“妈,你放心。你儿子这么优秀,找媳妇那是小菜一碟。过几天我就给你带个好儿媳妇回来!”我本以为这样可以冲淡母亲的话题,因为母亲在别人面前虽然不夸我,但喜欢听别人说她儿子优秀。可是这次不但没有冲淡话题,反而让母亲借题发挥了。只听母亲说道:“是要给我带个媳妇回来,你校长都在为你找媳妇的事着急呢。”

“啊!”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叫出声了。看来是校长泄露了情报,我和父亲之间的对话必须取消。我要是再开口的话,势必会招来母亲更多的絮叨,说什么我小时候的玩伴这个儿子2岁了,那个女儿3岁了,越说越多,我还是不开口为妙。一顿午饭,在母亲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中结束了。父亲呢?吃饭期间看了我几次,也好像有话和我说,见我默不作声,最终却也没有挑起他的话题。父亲吃了饭,就匆匆地走了,说是湖里涨水了,要上圩堤去抢险。看起来,父亲是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论辛苦,我中考前确实是挺辛苦的。不过现在可好了,我放假了,紧张了一个学期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松弦了。我想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天,不带任何负担的、美美的睡几场大觉。老天爷也在有意帮我,梅雨季节,整天的大雨滂沱,淫雨绵绵,想不呆在家里都很难。母亲也不来逼我,其实她很心疼她儿子的,看样子是也想让我先休息几天再说。父亲那段时间是忙得不见踪影,不要说是回家吃饭,就是回家睡觉都不可能。即使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换换衣服马上就走了。因为防汛期间,特别又是整天大雨滂沱,怕大堤出危险。我们这里的圩堤虽说是国家级的圩堤,坚固异常,但防患于未然,村干部必须全天候坚守在圩堤上。随时察看大堤,以便万一出现险情时,好及时组织群众抢险。我呢,成天就是呆在家里看书和看电视,或者睡大觉。雨停的时候,母亲偶尔也会叫我去圩堤上给父亲送衣袜和饼干之类的零食。衣袜是怕父亲泥里水里的,要换;饼干是怕父亲饿了时没东西吃,引起老胃病。我每次上圩堤给父亲送东西,送衣袜之类的父亲从没说过什么,送饼干等零食时父亲总说村委会买了,帐篷里有,叫我不用再送来。我给父亲送东西的时候,看到父亲很辛苦就说叫他回去休息,我来顶替他。父亲总说这事我代替不了的,让我在圩堤上玩会儿,然后再叫我回家。其实,我很喜欢呆在圩堤上的。我很喜欢鄱阳湖,特别是喜欢观赏涨水季节的鄱阳湖。看,茫茫的一片,波浪滔天,浩渺无边,这不就是一片真正的大海么?看着眼前这亲切的鄱阳湖,我总会想起范仲淹脍炙人口的名篇《岳阳楼记》。我面对的也是“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的湖面,可我从来没有“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的伤感。恰恰相反,我有的只是“波澜不惊”的宁静和喜悦。就这样的,三天假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我虽然什么事都没做,但一点儿也不觉得空虚。

6月30日上午,我吃了早饭就来到学校。因为放暑假了,学生们不用来学校上课,校园里空空如也。我直接上了教学楼,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知道我会是第一个来到学校的老师,因为那些老老师都有家有口的,多多少少会有些事。不像我单身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轻松自在。我在我的办公桌位置坐了下来,等待初三老师们的到来。忽然我想到母亲要我找女朋友的事,你说这事还真挺怪的。你看,从清闲的角度来看,单身最好,不用为家室所累,像我,那些老老师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如果从孤单的角度来说,是应该找个女朋友。我明知道这么早来学校,学校里是不会有人的,可我不愿呆在家里,一个人来了学校。现在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未免感到有些形单影只。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来了两个初二的学生,不,应该说是新一届初三的学生。他们问我是不是明天就开始补课,我说是的。他们在办公室走廊上逗留了一会儿,也就走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又忽然觉得有些事有时候还真挺有趣的。比方说过年,大年三十为旧年,正月初一为新年,新年旧年,相差只有一天。像刚才两个学生,当时我还真不能确定说他们是初二还是初三的学生,不过有一点完全可以肯定,再过一天他们一定是初三学生。

初三老师开学会议很简单,一切照本宣科,无非是初三老师的奖金、评模之类的,上一届初三分快慢班的时候已经有了蓝本,重复一下就是。老师搭配不需重新要安排,一切都是现成的。快班老师还是快班老师,慢班老师还是慢班老师。唯一不同的是学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生自然是要换的,否则就不是新一届的初三。不过校长在说到奖金时,做了一点补充:现在重点高中录取比率越来越大,我们也应该与时俱进,把初三升学奖金的基数调高一点,像现在初三老师每人每学年的奖金最少是一千元,初一初二的老师,只有全镇第一的每年才有200元奖金(我们学校初一初二老师的奖金是这样定的:全镇第一的老师,中心学校奖励100元,学校同时配套奖励100元,其他老师无奖金。),相差太大,怕初一初二老师有意见。至于基数定多少,要看上一届初三中考成绩再定。但是校长向大家做了保证,只要教了初三的老师,每人每学年700元的奖金是不会少的。校长解释说,如果基数不改变的话,初三老师的奖金涨到每人每学年2000元也要不了几年。学校向初三倾斜,初一初二老师是认可的,但不能倾斜得太凶,再说学校的财经也不允许。D老师非常支持校长的意见,我们也都没说什么。散会后,我们几个老师接着按成绩分班,其他的老师则聊天的聊天,收拾自己办公桌的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忽然总务主任C老师大声说:“各位老师,大家不要回家了,中午吃起工酒。”

“吃起工酒!”我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哦,我明白了,C老师家做房子,今天开工,请我们吃起工酒。我立即恭贺C老师:“C老师,恭喜你!”我话一出口,老师们都笑了起来。

“恭喜我什么?”C老师冲我看了一眼,说,“你以为是我家做房子,摆起工酒是吗?”

我点点头,表示我的意见就是摆起工酒。

“真是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C老师边说边转过身去,“跟这班老师好好学学!”

C老师走出了办公室,有两个老师也跟着走出了办公室。我觉得很茫然,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们这里的习俗是这样的:建房子的人家,一般都要在开工的那天,大摆酒宴,宴请师傅、亲戚、朋友、本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本家族的壮年劳力。目的是请师傅好好做房子,亲戚朋友给予一定的经济帮助,本家族壮年劳力给予一定的劳力帮助。至于宴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则是出于一定的需要考虑的。因为我们这里把开工说成起工,所以,我们不说开工酒,只说起工酒。

看到我迷茫的样子,有老师告诉我,说是初三每学年开始补课的时候,学校都有宴请初三老师的习惯,这酒宴就叫起工酒。还说我都已经吃了两次起工酒,怎么听不懂。我“嗯嗯”的应着,怪自己以前没有注意,闹笑话了。班分好了,也差不多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至于补课安排,那是教导主任D老师的事。补课表没出来,一般是按照第一昼班主任上课,以后依次为语文、数学、英语等。于是,我们一行人慢慢向村街的饭馆走去。总务主任C老师提前来点菜了,但饭店顾客多,老板忙不过来,还是我们到的时候才开始给我们做菜,我们就在饭店等待老板给我们上菜。正在我们等待的时候,A老师也来饭店炒菜了。看到A老师的到来,几个校委领导叫A老师不要炒菜了,大家一起吃,我们也都跟着要A老师和我们一起吃。C老师D老师还要A老师去叫师母也一起过来吃,因为A老师的家就在村饭馆向东不到200米远的地方。A老师说老板去进货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开始上菜了,上了两个菜后,有老师提议我们边喝酒边等菜。我们纷纷入席,三个班老师分两大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准确的说,是酒量大的一桌,不喝酒和酒量小的一桌。校委领导酒量都大,外加几个喜欢喝酒的,就是一桌。剩下差不多一半,又是一桌。我在不喝酒的一桌,因为我不那么喜欢喝酒。老板在上菜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酒和饮料。不喝酒的老师每人一瓶王老吉,当老板把饮料给A老师的时候,A老师说他不喝酒,也不喝饮料,只喝白开水和茶。他把饮料还给了老板,自己去倒了一杯开水来。开始喝酒了,首先是校长端着酒杯站在两桌中间,我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只听校长说:“在座的各位老师,你们都是我们学校的精英,你们为我们学校的教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现在新一届初三又开始上课了,愿各位老师再接再厉,努力工作,争取我们学校明年中考取得更好的成绩。在此,我向各位精英老师先敬一杯酒。”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分别向两桌各晃了晃,然后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们也都纷纷把酒杯举向校长,跟着仰起脖子,各自喝了些酒或饮料,然后坐下。喝酒的那一桌特别热闹,喧哗声一阵一阵的。我们这一桌相对来说要安静得多,没有喝酒的那一桌热闹。我们只是偶尔呷一小口酒或饮料,在低声的八卦着。A老师和在学校一样,静静的坐着,听别人八卦。不一会儿,他就站起身来,对我们说,他家里有事要先吃饭了,让我们慢慢喝,随即转身盛饭去了。待A老师盛饭回来,正好政教主任G老师来我们桌敬酒。G老师看见A老师盛饭了,便走到A老师身边,说:“老A,你真不够意思!”

“对不起!我不喝酒,你知道的!”A老师说着菜也没有夹,先吃了口饭。

“我知道你不喝酒,但我敬你的酒你不会反对吧?”G老师说着在A老师身边挤着坐下了。A老师只好把身子往里挤了挤,好让G老师坐踏实点。

“免了吧,我又不会敬你的酒!你也少喝点!”A老师对关心地G老师说。

“错了,这酒我要先单独敬你!”G老师说着看了大家一眼,我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可担当不起!”A老师逗笑着说。

“你们初二的老师为我们初三培养了好学生,初三的好成绩,有一半是你们初二老师的功劳。”G老师把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接着问我们,“大家说,我要不要敬A老师一杯酒?”

“要!”我们跟着起哄。

A老师为难的问G老师:“我不喝酒,怎么办?”

“老规矩,我不为难你!”G老师似乎是很爽快的说。

“对,老规矩!”同桌的老师一致赞成的说。

老规矩?我真不知道他们的老规矩是什么,我想看个究竟。只见A老师用筷子在肉盘子里挑了块最大的红烧肥肉,象征性的在G老师的酒杯边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包进嘴里,嚼了几嚼,咽下去了。G老师也很干脆,二话没说,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杯子里的酒一点不剩了。

“好了,你去忙吧!”A老师说着就开始吃饭了。

“什么?你赶我走?”G老师故作不悦,接着说,“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A老师停住了吃饭,看着G老师,样子很淡定的问:“什么话,说罢!”

突然G老师用手指着我,冲A老师说:“你看,我们学校一位多么年轻英俊而又优秀的老师,你也不关心关心!”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A老师反映挺快的,看了一下我,对G老师说:“怎么办,我又没有女儿?”哦,他们说这事啊,我难为情的看着他们。其他的老师也都看着他们两个,我们谁都知道,A老师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你老婆不是有个挺漂亮的侄女吗?怎么也不介绍介绍给我们的B老师?”G老师责问A老师道。看来G老师真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他知道的信息比我那急于找儿媳妇的母亲还要多,我心里暗笑着。

“哦!”A老师含糊地说,“这事得看他们两个人的缘分,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那你也给介绍介绍啊!”G老师说。

“是啊!”其他老师附和道,“老A,你不能太自私了!”

“介绍?”A老师问难似的看看我,又看看G老师,说,“这事我还真的不好说!”

我想A老师怎么这么怪怪的,其实这时候嘴上答应一下,到时候帮不上忙又没有人怪你,抑或他是真的不愿意关心别人?当然,我没有怨怪他一定要给我作介绍的意思,而是我觉得他这话听起来叫人觉得不是那么舒服。

“你是觉得我们的小B老师不够优秀,是吗?”G老师有些生气的的说。

“不不不,”A老师赶紧申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G老师的语气并没有改变,逼问着A老师。

A老师愧疚的看看我,又看看G老师,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哦,你是说侄女像姑妈,对吗?”G老师猜测着说,似是明白了A老师的苦衷。

我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影响我们喝酒喝饮料。就是A老师自己,也是边吃饭边说话的。G老师吗,酒是没喝,可也不时地吃上一小口菜。

“话不能这么说,”A老师放下筷子,伸了伸腰,对G老师说,“年轻人毕竟思想比我们这一代人要灵活得多。再说,侄女是侄女,姑妈是姑妈,不能连在一起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G老师责问道。

A老师显得有些无奈,说:“有些话我不好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说吧!”G老师说。

“你什么时候去和我家的老板说,”A老师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比我管用得多。”

“为什么?”G老师不解的问,事实上我也感到挺奇怪的。

“哎,你要逼我干嘛?好,那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说话不起作用的,弄不好会起反作用的。”A老师说。

哦,我算是听明白了,A老师不是那种不关心人的人,而是另有隐衷。不过这隐衷也算是有些奇怪,我心里想着。

“不会吧!”G老师有些夸张的说。

“骗你干嘛?”A老师无奈的说,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样子很是忧悒。

他们不说话了,后来G老师向我们集体敬了酒,就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了。接下来可热闹了,是校委领导轮番来我们桌敬酒。A老师没等领导给我们敬完酒,就吃好饭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和我说:“B老师,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没能力帮忙。”然后冲大家和另一桌老师扬了扬手,让我们慢慢喝,他自己回去了。看着A老师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那样子有些老态,不像是40岁左右的人。说来也巧,尽管当时这事也只是那么一说就过去了,但后来我自己谈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秀,竟然就是A老师老婆的侄女,这是后话,暂且不说。A老师吃饭走了,我们这一桌老师的酒和饮料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各自吃了些饭回家。至于另一桌的领导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不得而知。根据以前的经验,最少要比我们多一个小时才能结束。

第二天初三开始补课,我是下午的课。教了两年初三,又有了一年的快班教学经验,我上起课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了。不过我没有因为自己有了一定的老本而偷懒。我还是像平时一样,认认真真的钻研教材,认认真真的备课,一切都按照固定的程序进行。教学,是我一辈子的事,不能随便,否则就难有进步。但不管怎样认真,补课就是比平时上课要清闲多了。一是时间的约束没有了,平时上课每天要按时上下班。补课期间不用了。补课期间是有课就上班,并且课时比较集中,一人一昼,我三天半上一次课。二是课时少了,我们学校没有专业的副课老师。我们学校每个老师教一门主课,同时兼教若干副课。我年轻,相对来说副课课时要比其他老老师多一些。清闲是清闲了许多,可麻烦也来了。烦人的老妈,挟着她唠叨的利器,时不时的进攻我一番,搅得我心烦意燥。有时候我想,要是不补课,我先到姐姐打工的地方杭州去玩一段时间,然后再约上几个同学去旅游一次,该多好。

初三补课没几天,中考成绩公布了。据校长从教育局得到的消息,我们乡镇几所中学,文化成绩在530分以上的学生,我们学校16人,是全镇最多的。本镇兄弟学校530分以上人数最少的一所中学只有8人。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还没有定,据估计,我们学校15个学生录取重点高中是没问题的,但想录取16个学生却没把握。校长希望录取分数线不要高于570分,因为最后一个学生,她的文化成绩总分正好是530分,再加上体育、理化加试和地理生物会考成绩,正好570分,我们学校就可以多录取一个学生。后来两所重点高中送录取单来的时候,却送来17张通知单。原因是私立高中参加招生,分数线降低了,我们学校不仅530分的学生被录取了,她后面一个文化成绩总分528分的学生也被录取了,这出乎我们的意料,让我们这些快班老师喜出望外。

一天上午,我在房间里看书,母亲进来了,很高兴的样子。我问母亲什么事高兴。母亲说她遇到了一个小时候的闺蜜,那闺蜜阿姨告诉母亲,阿姨的邻居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小学当老师,想把那女孩介绍给我。妈妈是来问我,愿不愿结识一下。我笑着说,天底下漂亮的女孩多了去,不可能都是我能想的,我不去。妈妈说她已经答应了那阿姨,要我第二天就去和那女孩见面。我一听,惨了,哪有这样当妈的?我企图说服母亲,说婚姻这事不能急,要看缘分的,遇到了合适的,我自然会把握好。没想到母亲居然动怒了,非逼着我答应不可。瞧那架势,大有如果我不答应,非把我撕碎了不可。我只有妥协,心想,如果不合适,到时候再找其他的借口回绝了。母亲见我答应了,马上转怒为喜,交代我一定要好好把握,年底把媳妇娶回家。我嘴里“嗯嗯”的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人家谈恋爱都要个三年五年的,我们现在还不认识,年底就要把媳妇娶回家,看来娶媳妇还真的就是买菜。母亲刚要出去,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又停了下来,问我有什么好的衣服,说是明天一定要穿好衣服去,到时候别叫人家看不上我。听那口气,母亲是已经看上了那个我还不认识,也包括母亲还不认识的女孩。还说如果没有好衣服的话,下午就去县城买。我说衣服有的是,叫她放心。好不容易才把母亲哄出去,我又接着看书。我才不在乎什么媳妇不媳妇的,遇到了合适的,先处个两年再说。吃午饭的时候,父亲刚好从圩堤上回来了。父亲身上的衣服不怎么脏,就是样子有些疲倦。母亲看见父亲回来了,高兴的把我将要相亲的事告诉了他。父亲倒不显得那么兴奋,看看我,再看看母亲,问母亲有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母亲说我已经同意了,大概是父亲看出了我的神态,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好”。父亲坐下来吃饭了,母亲问父亲,明天我去相亲,要带什么礼物去才合适。父亲像一个遇到难题的小学生,定着身子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怎么办?”母亲有些慌了,不安的问道。

“没事!”父亲想了一下,说,“现在圩堤上的险情不大了,我晚点儿去。等下我去问问别人,看要带什么礼物。”

“那你一定要问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母亲谨慎的叮嘱着父亲。

父亲点点头,表示认可,我们接着吃饭。饭后,母亲叫父亲把衣服换了,就催着父亲出去问问礼物的事。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什么时候上圩堤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中午睡了一觉,应约和几个当老师的同学打篮球去了,晚饭也没回家吃,直到天黑了才骑着摩托回家,把相亲的事是忘得一干二净。我一回家,母亲就急着问我,衣服买了没有。我安慰母亲说,没事的,有我现在穿的衣服足够了。母亲也没办法,只有叫我晚上挑一件最好的衣服,第二天好穿。第二天上午,我穿上母亲勉强认为还可以的衣服,骑着摩托,载着母亲,带着礼物,先到母亲的闺蜜阿姨家。阿姨见我们来了,来不及招待我们,告诉母亲说,女孩的父母都在杭州打工,家里就那女孩一个人,免得麻烦,叫那女孩到阿姨家来,让我们先见见面。母亲同意了,阿姨就忙着去叫那女孩。说到相亲的事,我心里还真有些不自然。心想等会儿两个人见了面,怎么开口啊?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找一个自己熟悉的女孩谈恋爱,否则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我不敢设想即将出现的尴尬场面,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阿姨领了个姑娘进来。我不看则已,一看吓了我一大跳。

“啊,玲,是你!”我惊讶的脱口而出。

“我知道是你,不过还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玲倒很自然的说。

说完,我俩相互看了看对方,都羞涩的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站在一旁的阿姨惊奇的问我们。

我们都点点头。是的,我们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我们早就是很熟悉的人了。我和玲是高中同班同学,我们同一年考取的大学。我考取了江西师范大学,玲考取了我们地区的师范院校。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乡镇的,两家摆升学喜宴的时候,我们还随着一大群同学,彼此到对方的家里吃过喜酒。不过分开以后,我们很少联系,并听说玲和她同村的一个男孩谈恋爱了,因为对方家里很穷,又没有工作,她的父母特别反对他们之间的来往。后来我们也曾有过几次相遇,基本上是几个同学在一起的小型聚会,我们一般是相互问好,相互逗笑而已。

不用相互的自我介绍,我们见了面自然是问对方最近的状况怎样。阿姨见我们很亲热,故意打趣玲说:“你这个死丫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你认识我这个外甥?”

“有什么好说的,给你一个惊喜吧!”玲笑着说。

母亲也过来和玲打了招呼,阿姨让我们两个先聊,接着她们两个借故走了。我们问好之后,谈了些同学之间的事。我知道玲是有男朋友的,因为母亲和阿姨都借故走开了,我问玲怎么了,搞得和我相亲。玲很悲伤,说她很爱她的男朋友,只是她父母,特别是母亲,坚决不同意她和男朋友的婚事。反对的理由主要是因为她男朋友没有工作,两人的地位不对等,玲的母亲很是嫌弃。还有就是如果两个人结婚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玲的母亲认为很不方便,说生活不是小孩过家家,没有那么简单。我问玲她的男朋友是怎样想的。玲说她的男朋友也很爱她,但也没办法,又怕双方的家长闹矛盾,只好提出分手。我很是为玲的遭遇感到叹息,也为那个我不认识的玲的男朋友感到不平。是的,一个女大学生,找一个打工,并且家里生活又是不那么富裕的人,这在我们农村,不要说是玲的父母,就是不管哪个家长也难以接受。婚姻,就因为这么世俗的观点而拆散两个相爱的人,我认为是没有天理了。我安慰着玲,叫她不要难过,再想想办法,或许会有转机的。玲说,她今天答应我来相亲,不是要作弄我,其实也就是觉得心里很苦,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聊聊天,希望我能原谅她。我说没事的,我来相亲也是母亲逼迫的,我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朋友,可我母亲就是等不及。看到玲很难过的样子,我故意和她开玩笑,说:“玲,你比我幸运,不管怎样,你找到过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我的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玲苦笑着说:“我如果没有找到会更好,或许现在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相爱了!”

看来相亲是不成了,我也不是擅长说话和善于劝解人的人,我必须走。正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校长打来的。校长要我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下午到县城参加县教育局举办的为期两天的暑期培训。接过电话后,我把自己的想法坦率的告诉可了玲,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问她怎样考虑相亲的事。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她也很坦率的对我说,以后无论她找哪一个,她心里始终放不下她现在的男朋友。

我和母亲回来了。路上,我告诉母亲,玲是一个可怜的女孩。母亲也很同情她,还说多好的女孩,要是没有谈恋爱,能做自己的儿媳妇该多好。我安慰母亲,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叫她放心,我会给她找一个好儿媳妇的,母亲没再说什么。到家后,我胡乱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去县城参加暑期培训学习了。

待我从县城学习回来,我先把在县城学习期间落下的课程补了回来,接着是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新课。空闲的时间很容易打发,我一般是上午在家看看书之类的,下午出去打打球,偶尔也去网吧玩玩。晚上也是看书,很少看电视,因为我对电视不感兴趣。这期间自然有母亲的唠叨,不过比以前好多了。因为她知道,女孩都在外面打工,要找儿媳妇最好是等到年底,打工的女孩都回来了才好找。就这样,初三暑假上半期补课结束了,这时候圩堤上的险情也早已解除,父亲也从圩堤上撤回来了。我和母亲商量着,要到杭州姐姐那儿去玩。这正中母亲的下怀,满口答应了。说是姐姐在制衣厂做事,认识的女孩多,要叫姐姐挑一个好女孩介绍给我。说着还真的给姐姐打电话(那时我家里装了固定电话),然后让我去杭州。我才不管那么多,到了杭州,先联系上几个在杭州打工的同学玩玩。后来是同学联系同学,人就多起来了。他们今天你请客,明天他请客,都说我来杭州不容易,只有暑假才能出来玩,一定要带我到各个景点游一游,我是忙得不亦乐乎。在杭州半个多月的时间,我很少在姐姐家呆。害得我回家时,姐姐一个劲的埋怨姐夫,说我难得来一趟杭州,也不陪我去西湖逛逛。我向姐姐解释说,杭州的景点我都去游了,西湖是游了几遍,不是没去,叫她不要怨怪姐夫。说到杭州景点的事,我不得不说上几句。杭州不愧是历史文化名城,人文景观丰富,自然景观也不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西湖的水绿绿的,闻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不比我们鄱阳湖的水,闻着都是香甜的。

从杭州回家后,是初三暑假后半期的补课,一切都很顺利,有课上课,没课在家看看书。母亲的唠叨少了很多,大概是知道急也没用,干脆等到年底再谈我娶媳妇的事。这样一来我倒落得清静,在家看书的时间明显的比以前多了。初三补课尚未结束,秋季开学工作开始了。初三没有什么开学不开学的,接着上课就是。初一初二的开学工作不需要我帮忙,我只是每星期多上几节副课而已。开学大概半个月的时候,一天下午第三节课前,教导主任D老师找到我,问我第三节课有没有课,说是A老师去省城参加省级骨干教师培训去了,他班上的课安排不过来,想叫我去帮忙管理一下学生。我才想起似乎有几天没有见着A老师了。我说第三节课我是没课,但我没有兼他班上的副课,怕学生不好管理。D老师说没事,叫学生看书就是,A老师班上的学生纪律很好,不会有什么麻烦的。D老师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只有勉强接受。

上课铃响了,我什么也没带,就来到了A老师班上。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课堂纪律好,我就给他们讲一节课数学练习;如课堂纪律不好,我就叫班长帮着管课堂纪律,随他们自己自由看书或做作业。这样就不至于出什么乱子,我也好向D老师交差。不要偶尔帮别人一下忙,弄得自己下不了台。A老师班上的学生对我的到来,感到很突然,都有些异样的看着我,不过课堂纪律不差,不是副科老师来上课时那种乱糟糟的样子。上课仪式后,我向他们解释说,因为他们的班主任A老师去学习了,学校一时安排不过来,由我来临时给他们上课。

因为感觉课堂纪律不会差,我想应该给他们讲数学练习题。于是我叫他们拿出数学练习册,准备给他们讲课,可是没有人动。我觉得很尴尬,心想他们这是怎么了,都这样无声地抗议我?正在我下不了台时,一位女生举手了,我点点头,示意她发表意见。那女生站起来说:“老师,这节课是语文课。我们班主任走之前,已经把在他开会学习期间,我们需要完成的学习任务安排好了。要我们不能因为他去开会了,我们就不学习语文。”我一听,傻了:我不是语文老师,怎么给他们上语文课?更何况我根本半点准备都没有。我解释说我不是语文老师,对他们的教材不熟悉,不便给他们上语文课。还是那位女生说:“老师,我们班主任是叫我们自己学习!”听她这么说,我想也好,这样我正好落得自在。于是我见机行事的说:“好吧,你们自己学习语文!”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学生们纷纷站了起来,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都随意的走下座位。我一看不行,这样下去,还没到下课的时候,学生之间肯定要打破脑袋的。我赶紧制止他们,不允许他们乱走。学生们只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教室里又安静下来。我有些生气,责问他们:“你们刚刚不是要学习语文吗?怎么突然又不学习语文了?”

“老师,我们是根据A老师的安排进行分组讨论。”回答我的还是那位女生,不过这次她没有举手,而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坐下来。

我明白过来了,这大概是魏书生老师的新的教学模式吧!我感到很尴尬,赶紧抱歉的对他们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们,你们继续吧!”学生们散开了,但很快组成了一个个讨论小组,开始讨论起来。他们开始讨论的时候声音并不高,也就是我们平常说话的音高。可是讨论中途,有的学生情绪比较激动,声音自然高了很多。看那样子,好像是要借助声音的高度,来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但声音的高度不仅没有强迫到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反而引来对方更强烈的针锋相对。教室里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很是热闹。不过后来声音又渐渐低下去了,和开始讨论时的声音候差不多。我注意观察了他们,他们的小组一般是4--5人一组为主,最多的6人一组,少的3人一组。从课堂讨论的气氛来看,每个学生都应该是真正进入了角色,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我觉得很奇怪,以前听课时,看到过学生讨论的场景,但没有看到过像A老师班上这样打乱座位的分组讨论。再说,听课时的学生讨论,都是经过上公开课的老师课前演练的,这是我们教育界的公开秘密。可像A老师班这样讨论,课前是演练不了的。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会有学生的自主课堂。我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仔细的观察着,想看看这堂没有老师的课这么结束。他们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后,学生们渐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有十来个个学生,大概是小组组长的样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交给那位女生。女生一一看了看,又叫那十来个组长自己看,随后和那几个小组组长低声的说了几句话,那些小组组长就各自又带回一张纸条。接着是学生们自己埋头看书,直到下课时,除了偶尔的翻书声,没有一个学生发出声音。我默默地观察着,也在默默地思考着:默不作声的A老师居然能有自己一套教学模式,真令人感到意外!他的这套教学模式,又是怎样的一套教学模式?我是不是也该有自己的一套模式?

“铃铃铃……”下课铃响了,放学了,我回到办公室,正赶上D老师从办公室出来。D老师见到我,问我A老师班上的课堂纪律怎么样,我回答好得很,并缠住了他。我说A老师去学习了,还能操纵课堂,真的很神奇。D老师逗笑着说,叫我代一节课就让我学到了新的教学招式,太便宜我了。我问D老师知不知道A老师是怎么调控课堂的,D老师说这个他就不知道。不过D老师告诉我,A老师的学生自主课堂不一定比全国大名鼎鼎的魏书生老师的学生自主课堂晚,因为A老师这么上课已经有很多年了。接着D老师向我谈起A老师的教学改革,说A老师刚开始教学改革的时候,因为他是单枪匹马的教学改革,完全没有经过理论论证,学校领导很不放心,说得准确些就是遭到学校领导的反对。是A老师恳请学校领导让他做一个学期的实验,如果失败了,他会马上采用传统的教学方法教学的。学校领导也没办法,不可能因为不放心他的教学实验而停止他上语文课,再说学校的语文老师也就这么几个,只好由着他去实验。没想到A老师的实验挺成功的,第一个学期居然保持了他自己的全镇第一名,学校领导也就无话可说。后来有一年魏书生老师来我们上饶市进行公开教学,我们学校有一个学习名额。当时学校是想派A老师去上饶学习,可是一时找不到他的人,加上当时我们学校有一个语文老师也想去学习,没办法只有派别人去学习了。我问D老师,A老师的教学模式为什么没有在学校得到推广,D老师双手一摊,无奈的说:“你看看,我们学校的老师,哪个像搞教研的样子?”说着,D老师自管自的回家去了,把我愣愣的丢在办公室的阳台上。

我决定向A老师学习新的教学方法,自那天起,我特别注意A老师有没有回来。A老师终于回来了,大约是在我到他班上代课后的一个星期回来的。他回来后,还是那样的默不作声。只见他把两包烟给了雄哥,由雄哥代替他散发给我们(这是我们学校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老师因公事私事外出回来,都要给同事散烟)。雄哥给我们散烟的时候,初三的老师正在谈论着国庆去北京旅游的事。因为校长在中考前曾答应初三老师,只要我们学校有17个学生考取重点高中,初三全体老师和初一初二考试全镇第一名的老师,都到北京去旅游。校长兑现自己的诺言,总务主任C老师正在统计去北京旅游的人数。A老师的语文是初二全镇第一名,A老师自然是去旅游的对象之一。但考虑到有的老师因为特殊情况没办法去旅游,就叫C老师一个一个的落实清楚。当C老师问到A老师是,A老师摇摇头,硬梆梆的丢下两个字“没空”。人多,A老师又刚回来,我不可能马上问他关于他的教学方法的事,我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向他讨教新的教学方法。

我终于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向A老师讨教了。那是一天上午第二节课,我没课,A老师正在改作业。我走上前去,对A老师说:“A老师,对不起,我想打扰你一下!”

A老师抬起头来看着我,近视镜片后面的眼神似乎有些疲倦,说:“不用客气,有什么事,说吧!”

我把我的意思对A老师说了,A老师听后笑了笑,很爽快的说:“难得的一个年轻人,上进心这么强。好吧,既然你要我说点什么,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一位老师要进行教育教学改革,就必须有自己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像我的教学模式的理论基础是相信学生,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接着A老师把他的教学模式的第一个要点“信任”向我作了说明。A老师说,人与人之间相处靠的是什么?靠的是相互信任,没有了信任,世界上就没有了什么可言,包括人和动物之间,以及人和植物之间都一样。我们老师长年累月的和学生打交道,维系我们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靠的什么,也是相互信任。我们要想教好学,必须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学生。我们对学生信任的第一个表现是相信学生的学习能力,这是我们教学改革的根本,是对学生人格的真正尊重。如果一个老师不相信他的学生的学习能力,那么他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一个老师不相信自己学生的学习能力,他接下来做的只能是一件事:成天牵着学生瞎转悠。当然,他自以为自己是在呕心沥血的教育学生,其实他是在与真正意义的教育背道而驰。牵着学生瞎转悠培养出来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说得难听点,是一台台没有主见的机器。我们只有相信了相信了学生的学习能力,才能发挥学生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出了学生学习的主观能动性,不用愁了,没有教不好的学。老师轻松了,学生愉快了,我们的教育也就皆大欢喜了。接着A老师问我现在是不是觉得教学很累,我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A老师说:“你觉得教学很累是我意料中的事,不仅你教学觉得很累,我们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几的老师觉得教学很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大多数老师对教育理论的理解还没有达到一个新的的高度,而这个新的高度就是对学生的信任理解不透彻。你知道教育对于老师来说应该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吗?是一件愉快的事,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体质上来说,都应该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可以这么说,老师在教学时越觉得轻松愉快,学生的成绩就会越好。而你呢,我不否认你精神上的愉快,但我完全可以肯定,体质上你是感到非常劳累的,你自己也不会否认这一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没有理解相信学生这一教育理论中的相信学生的学习能力。”对于A老师这种似是而非的教育理验,我不是那么明白。我认为我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学生的,事实上我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相当不错。A老师看出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对学生的信任分为两种:一种是生活信任,一种是学习信任,两者是有严格区别的。生活信任是指对学生人品的信任,如果对学生的生活信任出现了问题,老师就容易和学生发生矛盾,甚至引起冲突。在这一点上,我们老师基本上都做得很好,否则我们老师就要天天和学生发生矛盾。学习信任是指相信学生的学习能力,要正确认识学生自身存在的学习能力是在不断提升的,我们不能把学生学习能力看做是一个静止的平台。关于这一点,A老师用他自己的亲身体验说话。A老师说他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学校英语老师紧缺,就是有英语老师,也是临时培训出来的,英语老师的英语水平都很低,教初一还勉强可以,教初二就难了,初三有英语老师和没英语老师一个样。他凭着对英语的喜好,自学完了当时中考规定的初中第五册英语课本(即现在的初三英语上册),中考时英语成绩超过了当时上饶市师范学校英语班的录取线,只是面试时因发音问题遭到淘汰。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学生是有一定的学习能力的,并且这种能力是在不断发展的。我们老师教学,就是要让学生自己把这种学习能力发挥出来。当然,现在的教育理论书都把学生的这种学习能力叫做潜能,我不赞同这个观点。这个能力是学生本来就有的,也是我们每个人本来都有的。就像使用工具一样,做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随时把工具拿出来用,学习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随时我们的学习能力发挥出来,怎么能说是潜能。“潜能”误导了我们老师,复杂化了现代教育。教育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惟其简单,才有快乐。我们都有意把教育复杂化了,不累才是怪事。这种累,是累死了老师,也累死了学生。学生和老师两败俱伤,说明我们现在的教育是一种夭折性的教育。幸好学生长大成人后,能够无意识的发挥自己的学习能力,否则我们的社会不可能进步。关于理解教育的简单与复杂,A老师建议我认真阅读老子的《道德经》和庄子的《庄子》,仔细体会道家的“道法自然”“无为无不为”思想。那样不用他多说,我自然会懂得教育的简单,也就会真正理解信任学生在我们教育教学中的重要作用。

A老师和我谈了这么多,一节课的时间也就差不读了。A老师说,至于怎样运用教育理论来进行教学改革,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讲得清楚的,以后有时间再谈,他下一节课有课,他要去上课。同时顺带着告诉我,他的语文课一般是“三段式”安排的,前面两节课他只安排学习任务,由学生自主学习。第三节课是由他主持的师生互动课,师生互动课是最难调节的,但无法提前设计,只有靠临场应变。关于师生互动课的操作,在他以前发表在《景德镇日报》的教育教学论文《语文教学中学生良好思维品质的培养》中有所阐述,以后他会给我看。至于师生互动课难调节的原因是,他给学生的口号是:把老师“打趴下”!师生互动时他自己讲得也不一定多,但一节课的思维量,至少是我们一般语文课堂一节课思维量的三倍。学生更不容易,思维量也是异常的大。但这节课是学生和老师最兴奋、最愉快的课,学生们都很喜欢。说完以后A老师又嘱咐我,教育理论没有搞清楚,不要去进行教学改革,那样会犯形式主义的错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既不利于自己的教育成长,更不利益学生的发展。并对形式主义发表了他自己的看法,说是如果教学改革搞形式主义的话,他认为不如采用保守教学法,也即传统教学法更好。

我们说着,第三节课上课铃响了。我带上教案教本去教室,正好和A老师一前一后出办公室。A老师走在我前面,我看到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带。因为刚刚和A老师有了一节课的亲密交谈,我觉得A 老师不是那种叫人难以接近的人。于是我冒冒失是的问了一句:“A老师,你两手空空的怎么上课啊?”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刚刚的话,不像是同事之间的交谈,更不像是一个晚辈在和长辈说话,是十足的领导对下属的责问,只不过是语气稍微好一点而已。A老师没有在意我问话的内容,而是反过来问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不敢说话了,我怕自己又说错话了。A老师顿了顿,接着说:“一个真正优秀的中学语文老师,必须广泛涉猎文史哲,最好是精通。有了丰富的文史哲知识,上课有没有准备都一样。甚至可以说,有时候有准备反而会影响自己的课堂发挥能力。”A老师说完,回顾头来冲我露出了他那难得一见的笑脸,又接着往前走。A老师的话说得我满面羞愧,见A老师冲我笑,我也讪讪的一笑,算是回应A老师对我的笑。要分开走了。A老师是初二(一)班,教室在二楼阳台的最东头,笔直往前走就是。我是初三(一)班,教师在三楼阳台的最东头。我和A老师说了声“再见”,上了三楼的旋梯。我站在三楼旋梯的台阶上,望着A老师渐渐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难受。“一个真正优秀的中学语文老师,必须广泛涉猎文史哲,最好是精通。”我心里不断重复着A老师刚刚说的这句话,慢慢的上了三楼,慢慢的进了自己的教室。

一节课下来,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又想起了A老师的“一个真正优秀的中学语文老师,必须广泛涉猎文史哲,最好是精通。”这句话,心想,做老师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是应该的,但有必要搞得那么玄乎吗?在我们教育界,无论是哪一级单位,都要求我们要加强业务修养,提升业务水平。师范大学应该是教育界比较有权威的机构,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也没听教授这么强调过,一个教师是要无所不能的。A老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相信A老师的这句话,绝非“教师要想给学生一瓢水,自己必须有一桶水”这么简单。我边走边思考着A老师这句话的意思,不知不觉回到办公室。我向A老师的办公桌望去,A老师已经在改作业。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能再去打扰A老师,因为我知道,最后一节的空闲课,对A老师来说,是多么的宝贵,更何况我已经耽搁了他一节课的时间。初三的老师又在谈论去北京旅游的事,都说去北京----祖国的政治中心旅游,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单了,一定要多带些钱去,买些纪念品回来,送给亲戚朋友留着做个纪念,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我一般不参与这样的谈论,今天我更没有心思去听他们这些事。看着初一初二的老师一个个游鱼般、静悄悄的去了另一间办公室,我也跟着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我还没有走到另一间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初一的数学老师瑞老师在说:“我们应该向校长提议,按年级分办公室。”

“怎么分,三个年级两间办公室?”是雄哥在问。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走了进去。瑞老师没有在意我的到场,只听他接着说:“这个容易,初三老师多,单独一间办公室。我们初一初二的老师一间办公室,这不正好!”瑞老师的这个意见挺受在场老师的欢迎,都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他们赞成瑞老师建议的同时,还拿我开玩笑说:“这间办公室是初一初二老师的办公室,你这次进来了原谅你,下次不允许你再进来了。”

我笑笑说:“你们分你们的吧,反正我进来我的,看你们怎样把我轰出去。”

雄哥看了我一眼,又对瑞老师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有没年级办公室的,你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不觉得有些难堪?”

“有什么难堪的,你考虑他们的感受,他们有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瑞老师有些激动的说,“这么多年来,他们初三老师说的哪一句话不叫人难堪。现在去北京旅游,初三老师全体享受,我们初一初二的老师,各科学校第一都不行,非要全镇第一,这本身就不公平。我们初一初二的老师,哪一个说过什么?问题是他们说话时,那神态、那语气就好像我们初一初二的老师根本不存在,总像是整个世界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太不把人放在眼里。”瑞老师说完,气呼呼的在两排办公桌间的过道上走来走去。

“你权当没有听见就是了,还在这里自己找气受!”雄哥批评道。

“怎样才能当作没听见?”瑞老师停了下来,但样子仍很激动,说:“你知道我是不喜欢说长道短的人。初三那么多老师我不说,就说G一个人,叫人够受得不行,说话大大咧咧的,还总喜欢往我们面前站,怕我们不认识他似的。同事这么多年,谁的业务能力怎样,我们哪个老师心里没数?他总以为自己的业务能力天下第一,我就当自己不行,Y和A两个人,一个是老学究型的老师,一个教研型的老师,在我们学校是语文老师的两面大旗,应该没错吧?他比得上哪个?他又看得上哪个?”瑞老师一连串说了很多,说完后鼻子随即“哼”了一声,露出一种轻蔑的神情。

“你就少说一句可以吧,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不过大家都不愿得罪人而已,要你说什么。”雄哥有些恼怒的责问瑞老师。

这时一个老师走到瑞老师身边,低声对瑞老师说:“你说我们当中哪个不能进行循环教学?就初三的老师可以循环?人家是长官吗!长官骑一匹马你个小兵兵嫉妒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嫉妒过长官骑马,”瑞老师分辩说,“长官骑马就骑马,但为什么说话总是那么难听?”

“算了!”那个老师劝解说,“我们说的话不起作用的。如果我们的话起作用,全部进行循环教学,看看谁的成绩好。我至少可以保证,我们学校肯定会比现在兴旺。如果嫉妒人家,你也去拉拉关系,弄个副校长副教导副总务当当,不也就是初三老师吗?”

上课铃响了,该上课了,闲谈也随之结束。上课的老师去上课,没课的老师差不多也要回家了。我没课,本想回办公室看看练习册,下午上课好有准备。没想到雄哥叫住了我,低声的对我说中午有人请他喝酒,就在我回家的路途中,要我用摩托带他去做客。于是我和雄哥一起下了教学大楼,骑着摩托回家,顺道送雄哥去做客。

时间过得真快,一忽儿的功夫,国庆节到了。我清楚的记得,国庆节的前一天是星期四。那天下午,学校里是忙得不亦乐乎。第一节课全校上课,第二三节课全体学生大扫除。第一节课后,校长利用课余的时间开了个短会,主要是要班主任交代学生注意国庆节放假期间的安全问题,同时强调去北京旅游的老师一定要注意上车的时间和地点。会后各位班主任不等上课铃响就去班上安排了,他们忙着呢,要交代学生注意安全问题,还要组织学生大扫除。剩下的科任老师,名义上实在办公室等待协助班主任指挥学生大扫除,其实大扫除真正开始了,他们人已经回家了。我呢,开始打扫办公室,因为初三快班第二节课上课,第三节课才开始大扫除。我不能像年龄比我大的老师一样提早回家,我需要等到快班大扫除的时候,协助班主任李老师指挥学生完成大扫除任务后才能回家。事实上是第一节课一下课,各班便开始劳动了,校园内到处是学生们的身影,到处是学生们的欢叫声。还别说,学生们都挺能干的,用了不到两节课的时间,就把校园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初三快班学生劳动得差不多的时候,那些学生早已完成任务回家了。等到快班劳动结束,校园里除了少数几个学生,就只剩下校长、李老师和我。我们站在教学大楼前,校长望望教学大楼,又环顾着校园,像欣赏一件艺术杰作似的感叹说:“如果我们的学校能天天保持这样的环境,该有多好啊!”

正在校长感叹的时候,A老师行色匆匆的赶来了。我们都感到很意外,心想A老师这时候怎么来了。看着A老师行色匆匆的样子,校长突然明白似的回悟过来,自言自语的说:“难怪开会的时候没看到他,他班上的数学老师说替他组织学生大扫除。他这时候来干什么?”校长正要问A老师什么的时候,A老师远远的冲校长说:“我还担心你回去了,还好,不用我到你家去找你!”

“什么事?”校长边说边快步向A老师走去,我们也跟着校长向A老师走去。A老师看到我们向他走去,停住了脚步等待着我们向他走去。校长走近了A老师,大概是A老师向校长说了什么,我们没听清楚,我们只听见校长大声的责骂A老师:“什么?你是不是发神经病了?”

“怎么啦?”李老师问校长,这时候我们也走近了A老师。

“你问他?”校长用手指了指A老师,然后气愤的转过身去。

“离婚了!”A老师苦笑了一下,说。

“什么?!”我和李老师几乎是同时发出声来。

“刚刚从民政局离婚回来!”A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镇定了许多。

A老师离婚,并且这么突然,这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我们都呆呆的站着,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还是李老师先打破着沉寂,问A老师:“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缘分尽了,这是迟早的一步!”A老师说得很坚决。

“那财产是怎样分配的?”李老师又问。

“净身出户!”A老师回答得很简洁,和平时惜字如金说话的语气差不多。

“算了!什么也不要说了。”校长摇摇手示意李老师不要再问了,并转身向教学大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从腰间解下钥匙串。我们也跟着校长上楼了,校长走在最前面,A老师和李老师并排走在中间,我走在最后。我们来到了校长室门前,校长开了门进去了,我们跟着“鱼贯而入”。校长在小方桌边站住了,李老师在沙发上坐下,我也跟着坐下。沙发旁边还有两张凳子,但A老师没有坐。他站在一张凳子后,默默的不说话。校长看了看A老师,说:“怎么样,现在学校只有这里可以住?”

“我现在赶过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以后要打扰你办公了!”A老师回答着校长说。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走到这一步了!”校长说。

李老师张嘴想问A老师什么的,校长摇摇头制止了。校长又对A老师说:“明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免得一个人在这里难受!”

“不去,”A老师尽管语气平静,样子却有些慌乱的说,“这几天我必须准备好做饭的家伙什,免得到时候影响上课。”

“钱有没有?”校长问A老师。

“有一点零钱,买做饭的家伙什应该足够了。”A老师说,“只是以后要困难点,带了几万元的债务出来。”

“什么?你们还有债务?”校长和李老师不相信的几乎是同时问道。

“家里新办了一家企业,借了些钱,就带了些债务出来。”A老师说。

我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李老师对A老师说:“那么大的一份家业,你不说分钱,也绝对不能带债务出来啊!”

A老师倒无所谓地说:“缘分尽了,计较那些干嘛?再说,我也不是纯净身出户,我也带了点东西出来。”听他那说话的口气,倒好像是在劝导别人似的。

“那你还带了什么东西出来?”校长伸着脖子问道。

“书!多年前我就和她说过,如果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包括我穿的衣服都不要,我只要我的书。”A老师说。

“那你老婆答应了吗?”校长问。

“纠正你一个错误,应该说你‘前妻’,因为我现在没有老婆。”A老师咬文嚼字的说,我知道这句话说明他对前妻是多么的排斥。

“好好,你前妻答应了没有。”校长只好改口问道。

“她答应了,”A老师说,“我也和她说了,说等我在外面安顿好了就把我的书搬出来。”

校长和李老师都不停的摇着头,表示无法理解面前的这个书呆子。

“晚饭怎么样?去我家吃?”校长又问道。

“晚饭不用你管,”A老师说,“我现在来就是向你要钥匙的,怕晚上没地方睡。”

校长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给了A老师,很不放心的样子,用征求的语气和A老师商量着:“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旅游?”

我和李老师也同样劝A老师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出去散散心会好一点。A老师只是摇头,不肯同意。过了好一会儿,A老师对校长说:“校长,叫你老婆帮我买两床被子,钱我领了工资再给你。那东西我不会买,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买。”

校长答应了,但说要到旅游回来了再买,因为校长老婆国庆节期间和我们一起去北京旅游。A老师说没事,现在天气挺热的,晚上不需要被子。我们都想留下多陪会儿A老师,可是A老师却一个劲地催我们回去,说是不早了,我们还要准备明天的旅游。并说他自己也需要安静一会儿,就不留我们了。校长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让A老师先静一静好。我们出了校长办公室,心情都十分沉重。我虽然不懂婚姻的艰辛,但A老师的婚姻走到这一步,确实是让人觉得很可怜。下教学大楼的时候,校长对我和李老师说:“A这个样子,我们在这里陪也不行,不陪也不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先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儿,晚上我再来看看他。”李老师说。

“也好,这样我也放心一点!”校长说,“晚上我没空过来,我必须再把旅游的事再落实清楚。”

“放心吧,晚上我会来的!”李老师说。我说我晚上也和李老师一起过来,李老师说我这个年轻人来了,他和A老师之间反而不好那么说话。

我们把A 老师一个人丢在学校,在国庆节的前夜。不是缘于我们的无心,也不是因为A老师对我们的不理解。我们终于把A老师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学校,在国庆节的前夜。跨上摩托的时候,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在一个寒冷的大年夜,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蜷缩在街头的一个墙角……,悲凉的画面一次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校长用摩托载着李老师走了,我却忍不住回转身,瞧着教学大楼二楼最西头的校长室,久久不愿离去。

我们旅游回来,马上投入紧张的教学工作中。课余时间,主要是那些老老师去校长室陪A老师聊天,询问A老师一些离婚的情况。他们早就知道A老师带了债务出来,因为我们在北京旅游一个星期,晚上休息的时候谈起过A老师离婚的事情。他们都说A老师傻,那么大的一份家业,无论怎样分割财产,A老师分个10万20万元现金不算是分割了财产。他们这样评论的时候,A老师就知道说一句话:缘分尽了,计较那些干嘛!后来说的次数多了,A老师也就不说了,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那样子活像一尊雕像。或者是躲进校长室里间的卧室,或者是一个人悄悄的溜到隔壁办公室去,任由大家议论。校长室我去过几次,那些老老师说话的时候,是没有我的份的,我只有默默地关心着A老师。A老师的厨房设在校长室前面的窗户底下,他的厨具十分简单:一个电饭煲,一块砧板,一个大白碗,一双筷子,一个大铁盘和一包撕了个裂口的盐,仅此而已。A老师每天吃的菜也十分的奇特,不是萝卜,就是南瓜。他做菜的方法也很奇特,把萝卜或南瓜放在电饭煲里炖熟后,再撒些盐进去,然后用筷子搅上几次,倒进那个大铁盘,就算是大功告成。末了,再用电饭煲做饭。我们看到他做的菜太简单了,有老师建议他买些油来放进菜里,那样营养要好很多。他倒挺满足的,说是他在离婚前,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每顿饭只吃一种菜:罐装榨菜。后来同事们说的次数多了,他就买来了一个电磁炉,一口小锅,一个锅铲和一矿泉水瓶菜油,但也没见他怎么做菜,吃的仍是萝卜或南瓜之类的可以放在电饭煲里炖熟的菜。我看着也觉得A老师很可怜,曾从家里带过几次腌菜咸柚子皮给他吃。他高兴得很,说是只有辣椒和咸柚子皮是百吃不厌的好菜。当然,也有其他老师给A老师带咸菜来的。A老师倒好,咸菜多的时候,干脆不做菜,一日三餐都吃咸菜,弄得我们不敢给他带咸菜,可有时候又不得不给他带一点儿来。

转眼半个学期过去了,一天下午我上完课从教室回到办公室,校长找到我,说是我们县政府要举办元旦庆新年文艺汇演,全县各系统各单位都要参加。我们镇以中心学校为代表,组织排练1—2个节目参加文艺汇演。要我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下午去中心学校参加节目排练。我担心的说:“校长,我下午有课的时候怎么办?去了不就耽误我上课吗?”

校长想都没想,果断的说:“没事,你把下午所有的课都调到上午去上,等会儿我会和李老师说说,叫他也给你帮忙调剂一下。”

第二天下午上课前,我按时赶到中心学校。我到的时候,中心学校的操场上聚集着一大群年轻老师。不用说,都是从本镇各学校抽调来参加文艺演出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自然是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有几个熟识的见我比他们晚来了会儿,拦住我的摩托不让我把摩托停放好,是我的讨饶才获得他们的原谅。停放好摩托后,我们几个熟识的说笑了一回,也有几个熟识介绍,和不够熟识的打了招呼。很快上课铃响了,中心学校的教导主任把我们叫到阶梯教室开会,主要是清点人数,强调文艺汇演的重要性,提高我们的思想认识,要我们认真对待这次文艺汇演,要把这次文艺汇演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并且镇党委书记和文教镇长都来参加了会议,足见这次文艺汇演的规格之高。会议结束后,中心学校领导马上把我们带到镇影剧院的舞台上进行排练。排练的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中心学校的领导想法很好,因为我们教育单位人多,容易调人,也允许挑人。每所学校只需要挑那么一两老师来排练节目,就是一个庞大的队伍。既不影响学校的正常工作,又能组织好排练节目,是其他单位所不能比的,也就是说排练大合唱节目是我们教育单位的优势。这样,我们的大合唱节目将是县元旦文艺汇演的一大亮点。

中心学校领导的意思是挑来参加会演的老师,一般都有一定的音乐基础,练习唱歌比较容易点,主要是先把队形搞好。要求是把我们这些人排列成雄壮有气势的队伍,在外观上给观众以美感。谁都知道,大合唱这种节目,要求的是人多,才显得雄壮有气势,才能吸引和感染观众。我们中心学校一共抽调来60个左右老师来参加文艺汇演,应该是一个庞大的队伍,可是排起大合唱队形来,中心学校的领导却总觉得效果不够理想:不是横路纵队长了显得势单,就是竖路纵队长了像个小方块,并且后面的人也容易被前面的人给挡住了,没有立体感。没办法,指挥也累了,我们也累了,只好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调整试试看。我呢,在排队形的时候就想到了,像这种在规定的人数范围内,排出有气势的队形,最好是从几何学的角度去分析,采用扇形排列的方法,效果最好。采用扇形排列的好处是:从弧线与直线给人的感觉比较来看,直线队列给人的感觉一般是比较生硬,观众观赏队形的时候,有一种刻意从头看到尾的意识,容易让人产生疲劳感。而弧线队形给观众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是一种顺滑自然,观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欣赏队列,都有一种随意感。再就是既然是扇形,和梯形有一个共同点:前小后大。别小看了这个“后大”,这可是队形排列关键性的手笔。因为是扇形的弧线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自然顺畅,从而使人产生,一种视觉错误,人数不变,但队伍给人的感觉就大了许多。同时需要注意的一点事,排布队列的时候,前后相邻的两路横队,采用“填空法”排列,即后面队列的人站在前面队列人的肩膀处,他的头型就露出来了。这样,观众坐在观众席上,前排队列和后排队列的演唱者,观众都能看到。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中心学校的教导主任,中心学校的教导主任马上接受了我的建议,要我协助指挥排列队形。休息了一会儿后,指挥根据我的意思排列队形后,几位中心学校的几位领导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我说的扇形排列效果真的挺好的。

调整后的队形,经过中心校领导的审核,最终确定作为演唱队形。可这时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中心学校的领导也认为该散场了,因为前来参加排练的老师是全镇各地的,是该回家了,于是大家纷纷退场,第二天下午再来排练。我们出了影剧院,大家各奔东西。我因为急着要赶回去上晚班,走得比大家稍微快一点。我跨上摩托,刚要启动。忽然听到有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叫我。我循声望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正从影剧院出来。不用说,也是来参加排练的老师。我看了看,不认识。我怕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请问,是叫我吗?”

那女老师笑着反问我:“怎么,不认识?我可认识你!”

我茫然的看着她,没有印象。那女老师见我不说话,嗔怪道:“你们中学老师就是清高,我是乐亭小学的!”

乐亭小学,同村的,并且和我们乐亭中学一前一后都在村西头,相距不过500米的距离。我赶紧抱歉地说:“对不起,失认了!”

在这里我需要补充一下,要不各位读者朋友真的会责怪我清高,那可真冤枉我了。我们乐亭村,虽说是一个村,其实是一个大集镇,在我们县享有“小饶州” 之称。“小饶州”是相对于县城鄱阳镇而言的,县城鄱阳镇在历史上是饶州府府治鄱阳县县治两级政府机构所在地,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史称“大饶州”。我们村也不赖,历史上人才辈出,经济繁荣,在我们县享有很高的声誉,历史上被誉为“小饶州”。从村子的东头到西头,直线距离最少是两公里,加上村路的弯弯曲曲,路线更长了。我们江南的村落基本是团块状,我们村也不例外,是以村庄的南北距离更不好说,有宽有窄,逶迤连绵。当时我们乐亭村共有7个村委会,历史上是一家,是个大姓村落,全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姓王,人口20000以上。我也姓王,我们乐亭中学的老师大都是本村的,王老师很多,所以在我们乐亭中学你不能说找“王老师”,那样很麻烦,人家会问你找哪个王老师,不如直接说名更方便。同村东头和西头的人,见过面的都不多,不要说认识。我们乐亭中学和乐亭小学相隔不远,都在村西头,但两所学校没有业务来往,老师之间没有什么走动,我不认识这位女老师应该在情理之中。

我们说着话,那女老师已来到我身边。她见我道歉,落落大方地说:“道歉我接受,但应该给我一点补偿!”

“什么补偿?说!”我赶紧问道,再说我心里急着要回去上晚班,没时间陪她开什么玩笑。

“带我回去,可以吗?”她笑着问我。

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顺道带她回去,这很容易。我也知道,我们村的人,从县城坐车回村比在镇政府坐车回村容易得多。在镇政府这里等车回去比什么都难受,我以前是有体会的。我说:“好的,上来吧!”然后用手拍了拍身后的坐垫,示意她上来。

她抓着我的肩膀上了车,我待她坐好后,发动了摩托。她上来后直夸我一个理科生,怎么那么懂音乐。我说我只有一点数学头脑而已,其他也不怎么懂,并开玩笑说她坐我的车不会是专门为了夸我吧。她说那不是,只是她没想到我这么一个理科生也懂音乐。后来她告诉我,她家是G村委会的。G村委会在我们乐亭村中间地段,我家在乐亭村最东头的Z村委会,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G村委会地段,因为我们乐亭中学在乐亭村的最西头。我告诉她我有晚班,可以直接把她送到家。不到20分钟的时间,我们进村了。在经过我们村委会地段是,我看到母亲正从路边的小店买东西出来,我停下摩托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告诉她吃晚饭不要等我,我要下了班才能回家吃饭。身后的女老师也“阿姨好”的和我母亲打了个招呼。我怕母亲想入非非,赶紧骑着摩托走了。在经过G村委会路段时,她下了车没有马上回家,先是要招呼我到她家喝口茶,我告诉她我要上晚班时间来不及了。接着她问我以后排练结束后,能不能天天带她回来,因为等车很麻烦。我说顺道,可以。她见我爽快的答应了,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我下了晚班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神秘兮兮的问我,傍晚时坐在我摩托后面的女孩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并说对妈可不能保密。我吓坏了,赶紧要母亲不要随意说,我只是顺道带她回来而已,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母亲听了很是失望,责怪我不够灵活,连女孩的名字都不会问,活该找不着媳妇。我向母亲解释说,娶媳妇不是小孩过家家,必须双方相互有足够的了解,并且相互都认为可以接受对方,才能走到一起。如果勉强的话,再好的女孩娶回家,婚姻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不知道母亲是对我失望呢,还是认为我说的话有道理,总之是母亲不再说什么了。

自那次之后,我天天下午都要去镇影剧院参加排练,天天傍晚时分载她回家,当然是把她送到G村委会路段。接触的时间长了,人熟了,话也多起来了。就是在后来的几天,我知道她的名字叫秀。有一次在回村的路上,我和她谈到排练的感受,说我对这样的排练比较反感,因为时间长了,像个专业演员似的,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教学工作。秀问我怎么影响了正常教学工作,是不是课没有调好。我告诉她,不是调不调课的问题,是因为这样的排练影响了我对学生的课后辅导,以及学生在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我很难及时给他们指出来。秀听我说后,表示她也有同感,也很烦。不过她的烦和我不一样,她烦的是她来参加排练,为什么学生不能自己组织学习呢?我告诉她,玩是小孩的天性,不要说她教的是小学生,就是我现在教的初三快班学生,尽管学习很紧张,但也免不了偶尔要天性使然一下。秀说我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说她强调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调理好学生,让学生在老师不在学校的情况下,学生也能自己学习。这让我想起来了,她的意思是要和A老师一样,可以远距离调控学生,而又不影响自己要做的事。像上次A老师在外地学习,他的学生照样学习,既没有耽误自己在外学习,同时学生在学校还能完成他的教学任务,一举两得,确实不容易。我刚想说,她的这种想法和我们学校A老师现在做的一样。可这时她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要奢求把每一节课都设计成一幕完整的戏剧,那样会很累;如果把一个学期设计成一幕完整的戏剧,你就轻松了。”我开始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问她,她重复了一遍我才听明白。我问她什么意思,她羞涩的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小孩一个,懂什么懂,不要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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