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露台作菜园

◎朱海涛

楼顶露台作菜园，畦畦嫩绿抖轻纱。红肥绿瘦蜂蝶舞，满园芬芳春色满。春天来了，桃红柳绿，万物复苏，母亲楼顶的“空中”小菜园里也热闹起来。茄子、青菜、辣椒、韭菜、小葱、大蒜……绿油油、红彤彤、黄橙橙，生机盎然，成为楼顶一道独特的风景。

记忆中，虽然一直住在城里，但母亲种菜的习惯却一直没有变。而且，随着居住地的搬迁，母亲有过三个小菜园，前前后后已经种了四十多年的菜。

儿时，家住小河边。为了打牢整座房屋的根基，父亲花了大半年时间，用小船从河里捞上淤泥，一锹一锹地把靠河坡的地基铺平夯实，由此，房子砌好后院墙外形成了一块不大的空地。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生活大都不富裕。为了让我们兄弟俩有一个安定温暖的家，父母借债砌房，还债的钱都得从日常开支，从牙缝里省出来。但再省也不能荒了孩子的菜盘子，让孩子营养跟不上。闲时，父亲会到小河里摸鱼捉虾，而院外的这块空地则成了母亲的希望。那段时间，没种过菜的她每天下班后就往附近的农民朋友家跑，请教学习种菜的步骤和方法。不久，这块空地和河坡上被母亲修整成一块块菜畦，渐渐地菜园里有了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青菜、韭菜，靠墙的四周也分段种上豆角、黄瓜、南瓜、丝瓜、冬瓜等。

母亲像疼爱儿女般，精心呵护着她的菜园。每天晨光里，夕阳下，总能看到母亲提水浇园、除草灭虫、松土追肥的身影。翻地、除草、做垄、栽植、施肥……每一道程序她都亲自打理。特别是每次在换季种菜前，母亲都要把过季的菜蔬拔尽，把泥土全都翻一遍，并细细地碾碎，有些小泥块用锄子不方便，母亲就用手一块块地搓碎。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蔬菜种的好不好，肥料准备很重要，母亲种菜从不用化肥，将人、畜粪尿或杂草、落叶等自己沤肥，从不嫌脏臭。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冬去春来，在母亲勤劳双手的劳作下，菜园里总是四季翠绿，果实丰盈。春天的韭菜、菠菜、蒜苗；夏天的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秋天的南瓜、冬瓜；冬天的雪里红、白菜、萝卜。母亲把四季的蔬菜在菜园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地让每个角色轮番上阵，竞相亮相。除了蔬菜，母亲还间隔种了香瓜、菜瓜、水瓜等，那一架架，一排排，一畦畦葱茏的蔬菜，青的绿的红的紫的黄的……五彩斑斓，万紫千红的景象夹杂着蔬菜淡淡的清香，诱人食欲，沁人心扉。

在这块菜地，母亲的辛勤为整个家庭保证了蔬菜供应，四季时令蔬菜一茬接一茬，家里的蔬菜基本不要外买。常常是淘米下锅后，母亲就从菜园里采摘时蔬，做成菜、煮成汤。在那收入拮据、物质匮乏的时代，母亲的菜园丰富了我们成长汲取的营养，让我们有了健康成长的童年。

母亲的菜园，也成了我们儿时的乐园！放学后，哥俩总喜欢跑到河边的菜园里，追逐那菜花间飞舞的蝴蝶，观察那胖乎乎的白萝卜、歪头歪脑的茄子、圆圆滚滚的西红柿长大了没有；小孩子嘴馋，有时跑进萝卜地拔起一株，扭下叶子在河水里搓两下，便张嘴“咔吧咔吧”嚼起来。那甜丝丝香脆脆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心间，浓到至今都化不开。在这块菜地，母亲培养了我们兄弟俩对土地的感情，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更多欢乐的记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父母在别处选址新建了两层楼房。搬家后，四周虽然没了种菜的地方，但丝毫没影响到母亲种菜的习惯。她的菜园就是阳台。母亲寻来几个废弃的花盆脸盆，摆在阳台上，就这样一年的葱蒜基本不用上街买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阳台菜园也在不断扩大，先是一两个、三四个，后来阳台几乎摆满了，韭菜、葱，大蒜、小青菜、辣椒等，母亲像热爱原来家乡的菜园一样热爱她的阳台菜园。

前年，父母又搬了新家，是个小区电梯房的顶楼，除了阁楼部分，还可以直接上到楼顶的大露台。看着楼顶那一大块空地方，母亲又闲不住了，能不能在楼顶上种些时令蔬菜？说干就干，母亲从市场上找来十几个大泡沫箱，在露台上错落有致地摆了有二三十个平方的地方，组成了她的“空中菜园”。“菜地”有了，长菜的土怎么办？母亲像小鸟衔食一般，每天一有空闲，就开着她的电瓶车到附近农民朋友的田里，或河边上挖土，用大塑料袋一袋一袋地往回运。

看到母亲楼上楼下忙碌的身影，我们兄弟俩劝母亲，现在生活富裕了，吃穿不愁，市场上各类蔬菜品种丰富，而且您也快七十岁了，跑上跑下，又是提水又是拎土的，要是扭了脚闪了腰多不合算。有时间打打牌、养养花，逛逛街，颐养天年，不要种菜了。然而，母亲摆着手说：“几十年了，都习惯啦，不种点菜心里空落落的。而且现在外面的蔬菜不是农药就是化肥，吃妈种的菜，保证绿色健康。”

母亲把一趟趟取来的肥质土壤装进泡沫盒里，一边洒水一边不断搅和让土壤浸透水，再让阳光翻晒，最后把她从菜市场精心挑选的菜籽播进去。十多天后，细嫩的菜苗便破土而出。母亲一遍遍地给菜苗松土，细心地浇灌，又过了二十来天，韭菜、菠菜、香菜、香葱、大蒜、茄子等各色蔬菜便风姿尽展。再过旬日，更是一派葱茏荫郁，芳华尽展，给灰白色、光秃秃的楼顶增添了生命的色彩，成为小区一道鲜亮明目的风景线。

周末的傍晚，暖风习习。走进母亲的菜园，呼吸着从菜园里弥散出的半是泥土半是蔬菜味儿的淡淡馨香，心底生出丝丝暖意。这是不是就是母爱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柔柔的，清清的、甜甜的，如水如海，润物无声，朴实无华，取之不尽。任岁月沧桑，境变时迁，母亲种菜的执着一直没有改变，在这一季季的瓜果蔬菜的背后，倾注着母亲对家人、对生活的热爱，母亲的菜园里四季常绿，瓜果常挂，一如母爱细密绵长，生生不息。母亲的菜地，播的是情种的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