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我的女儿

 ◎徐其白 

我的女儿在一所重点高中任教外语。她工作十分繁忙，可她几乎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孩子。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就感到心酸。

1982年1月，爱妻又怀孕了。几次B超做下来，结果还是不正常，吓得全家人惊恐万状，坐立不安。我急忙向学校请假回去问个仔细。妻含着泪说：“医生讲，如果再做人流，以后就不可能再怀孕了。这次，不管怎样，我都把孩子生下来，为徐家留个后。”我惶惑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到了秋天，一个晴朗的日子。我爱人帮助打了一天的桑叶，非常疲劳。吃过晚饭，她说肚子疼，而且阵痛得很厉害。父亲赶忙去找医生，母亲抢着洗锅烧水。医生来了，但无论怎样，孩子就是不出生。折腾了几个小时，医生摇着头说：“恐怕不是个正常孩子，还是去唐洋医院吧！”

母亲急中生智，让父亲去找我堂妹，因为她也是邻村的赤脚医生。

妹妹来了，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说：“不要慌，孩子的头已经到了产门，看到乌黑的毛发了，赶快让嫂子平躺到床上，按照我的要求做动作，要配合，抓紧，快！”

在全家人急切的期盼中，我的爱妻咬紧牙关，密切配合两位医生，终于让我的宝贝女儿来到了人间。

第二天，我从学校赶了回来，听母亲叙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后怕。望着静静地微笑着的妻子和甜甜地酣睡着的女儿，我很不过意地说：“你辛苦了！我女儿出生就这样不顺利……”说着、说着，我流下了两行热泪！

我的爱妻生产刚满两个月就下地干农活儿。女儿睡在桶子里，睡醒了哭，哭够了睡，大门敞开，没人照应。就是有了大小便，也要等她母亲回来喂奶时才能处理。

1983年秋，父亲患了黄疸肝炎。我的女儿只好跟着奶奶和妈妈到田里去 ，坐在田间小路上，玩我买给她的手鼓。她有时揪青草，有时掐野花，弄得满脸是泥，只看见那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有一次，我周六回家。父亲睡在东房的板床上，喘着气，让我赶快去卫生室，说是我女儿吃东西中了毒。我头都吓晕了，急匆匆地直向大队飞奔。医生说：“不要担心，孩子吃了蟾蜍草，嘴上起了小泡泡，用点药水，涂点药膏，马上就会好。以后，大人一定要好好照看孩子……”女儿对我很陌生，瞪大眼睛望着我，哭着喊妈妈，不要我抱。我慢慢地收回了已经张开的双臂，流下了自责的泪水。

夜很深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朦朦胧胧的。我辗转反侧，不能寐。我亏欠女儿的太多了！

我的女儿上幼儿园了，每天大都由她妈妈接送。有一次，我的妻子对我说，下午她要收水费，让我去带孩子。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样的机会很少。

夜幕降临了，高三质量分析会结束了，我才突然想起要去幼儿园接女儿，赶紧飞快地骑上自行车，来到幼儿园大门口。我大声喊着：“华儿，你在哪儿，爸爸带你回家！”我的女儿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我怕，爸，我怕——”。我很是内疚，也很后悔，只顾开会，却把带孩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抱着女儿，一边哄她，一边逗她，还买了一只她喜欢吃的麻团。

1988年，我调任仓中副校长，主管教学工作。女儿已上一年级，我关心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有一天，爱妻打电话，说孩子的大腿根部肌肉脓肿，高烧不退。我非常着急，赶忙请假骑车来到唐洋医院。看到爱妻哭红的双眼，看到女儿难过的神情，我的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吃过中饭，我陪女儿到4点多钟。女儿望我不时地看表，很平静地说：“爸爸，你是不是要走啊？如果工作忙，你去学校。不要担心，我已经好了些。”望着懂事的女儿，我心里一阵感动。“今天晚上有个教学研讨会，我是主讲人。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我的女儿转过身去，一边哭一边说：“爸爸，再见！”

1993年春，我调回唐中工作。

一天晚上，我的女儿在做作业。我发现她的眼睛距离作业本很近，大概只有两寸。问是什么原因，她说看不清书上的字。我大吃一惊，如此近视，怎么听课，怎么练习？！怪不得听老师说她的成绩有些下滑。我跑到厨房里，关起门，狠狠地抽了自己3个嘴巴，泪水再也禁不住了。去仓中5年了，没有过问更没有辅导过女儿的学习，甚至连眼睛近视700度，我都不知道。责怪妻子吧，不应该。一大家子的事全甩给她，她该有多难啊！责怪孩子吧，更不应该。她还小，正需要人呵护，需要人照料。可我经常忙得疲惫不堪，甚而焦头烂额。是我亏欠她的，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呢！

我的女儿到唐中上初一了。我整天都泡在学校里。早上去学校，女儿还没醒；晚上回到家，女儿早已睡。有时，我一下子想起什么来，就写一张纸条贴在她门上。关于女儿有什么想法，需要不需要帮助，我就没空过问了。

1999年冬天，唐中顺利通过了江苏省重点高中的验收。这时，距离女儿高考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

2000年春的几次模拟考试，我女儿的学科成绩都不太平衡。她第一次扑到母亲怀里哭了，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又是那样的无奈。

我夜里回来，女儿已经睡了。爱妻责怪我，说女儿到了人生的关键点，做父亲的怎么还不闻不问呢？我想，学校要发展，女儿要高考，都很重要。思考再三，我写了一封短信放在她的桌子上。“我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还没有抽空关心你的学习，真对不起！你知道，我很忙，学校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你用心了，努力了，就无怨无悔。关于复习……关于成绩……我都满意！爸爸祝福你！”

女儿的高考没有达到理想院校的分数线。接到通知那一天，她坦然一笑，没有哭，没有怨天尤人。可我却默默地走到窗前，让愧疚的泪水任意流淌。

亲爱的女儿，你上了大学，当了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我特别自豪！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我不管怎样亏欠你，你总是理解，体谅，从不埋怨。我非常感激！

谢谢你，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