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怀瑜
我妈妈姓周不姓戴,“妈妈家姓带”是我们那儿的俗话。我妈常唠叨,养儿育女四十年不太平。
好不容易回趟老家,远远地望着门前那棵白果树,上面已经黄叶如金果实累累了,还记得上次回来时它还是绿荫如盖,这一晃又是两个多月了。
总是以工作忙为托辞,其实少点应酬,回家的时间还是可以抽出来的。自从教会妈妈打电话后,回家的次数就越发少了。每次给妈打电话她总是说,你们工作都忙,不要惦记我,我在家好着呢。但有时过个两天没打电话,她就会说,又有好些天没打电话了。
村上春树曾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我好像突然发现老母已经年过八十了:妈妈原本是个老病秧,但年轻时候特别能拖,大概是田里农活一直忙不完,没空好好歇息养病。现在退休了,可以在家慢慢休养时,却是把药当饭吃:脑梗引起手脚麻木,一天三顿丹参片;消化不好,饭前得吃消涨药;白内障动过手术,每晚得滴眼药水。现在,本就不高的她越发矮小了,瘦骨嶙峋,好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被吹灭。
知道我回来时间不会长,她像变魔术一样,从家圣柜里拿出一个个小口袋,有捡好的赤豆、蚕豆、黄豆,有自己拿小杂粮换的山芋粉,有邻居送的一蛇皮袋花生,还有刚从园子里拔的青菜、菠菜、香菜。我不屑一顾地说,这些超市都有的。她说,超市的哪有家里长的好,不用一点儿农药的。
母亲一生简朴,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吃的都想省给儿女们。现在,母亲不种地了,家里的小杂粮再也没得带了,但每次回家母亲还是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实在没有,也要到门口小菜园子里挑点青菜,割把韭菜,弄得我很过意不去。我不忍悖了老人家的心意,总是将她准备的东西一一带回来,哪怕不吃,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意!
临走,母亲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回屋从碗柜顶上拿出一扎丝瓜络:“这个带上,洗碗刷锅顶好用!”我握着干干的丝瓜络,眼睛一阵阵发热:母亲不就是这晒干了的丝瓜络吗?哪怕只剩下最后的一丝,也要留给儿女啊!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