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醉
一
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说：倚天剑出鞘，就有人要死掉。
在《倚天屠龙记》中，灭绝师太PK金花婆婆时，倚天剑首次亮相。
灭绝师太甚至没有拔剑，只不过连剑带鞘碰上金花婆婆的拐杖，“但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犹如撕裂厚纸，金花婆婆那根海外神物、兵中至宝‘珊瑚金’拐杖，已自断为两截”。
金花婆婆惊呆了，“向着宝剑凝视半晌”，说：“灭绝师太，请你给我瞧一瞧剑锋的模样。”
灭绝师太摇头不允，冷冷的道：“此剑出匣后不饮人血，不便还鞘。”
虽然很好奇，但是为了瞧一瞧剑锋就可能陪上自己的命，明显不值得呀。
金花婆婆识相地“飘然而去”。
二
灭绝师太不是吹牛，倚天剑在她手上第一次出鞘时，真的死了一个人。
那天，灭绝师太带着弟子们赴光明顶围剿明教。在路上，她们先遇到了明教的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外号是“蝠王”，跑起来却比外号是“闪电”的博尔特还快。博尔特9.58秒的百米世界纪录，在韦蝠王眼里简直是笑话。9.58秒，够他跑好几趟马拉松了。
韦一笑出现时，突然抱起峨嵋女弟子静虚就跑，灭绝师太手执倚天剑狂追。
围着众人跑了N圈，灭绝师太连刺数剑，总是差了一步，始终刺不到韦一笑身上。
跑着跑着，韦一笑来了个急停，把静虚扔给灭绝师太。
只见“静虚脸如黄蜡，喉头有个伤口，已然气绝。伤口血肉模糊，却齿痕宛然，竟是被咬死的”。
三
“倚天剑出鞘，就有人要死掉。”
峨嵋弟子想起听师父说过十万八千遍的这句话。
她们没想到的是，所谓“有人要死掉”，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
看到静虚死得这么惨，“众女弟子都大哭起来”。
灭绝师太大喝：“哭什么？把她埋了。”
众人哭声立止，就地将静虚的尸身掩埋立墓。
灭绝师太告诉大家：大自然有春夏秋冬，人有生老病死。倚天剑出鞘，必须有人死掉，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就像谁也无法阻止春夏秋冬和生老病死一样。
遇到倚天剑，应坦然面对生死，不管死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众弟子个个点头称是。
谁敢说不？
灭绝师太训话时，手里还拿着倚天剑呢。
四
倚天剑第二次出鞘时，又死了一个人。
这是韦一笑第二次出现，他又是抓走一名峨嵋男弟子疾驰而去。
灭绝师太和武当派的殷梨亭一起追，但是仍是没能追上韦一笑。
韦一笑这是什么怪毛病？为什么这么喜欢被尼姑道士追？为什么这么喜欢吸尼姑道士的血？
他玩够了，又跟上回一样，把抱着的峨嵋弟子扔还给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看手中那名弟子时，只见“他咽喉上鲜血淋漓，露出两排齿印，已然气绝”。
这一次，众人没有像上回那样“大哭”，而是“围在灭绝师太身旁，怆然不语”。
灭绝师太教导的“遇到倚天剑，应坦然面对生死”，峨嵋弟子们贯彻落实得很快很到位。
静虚，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唤醒了整个峨嵋派的省思，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五
倚天剑第三次出鞘时，死了N多人。
这一回，峨嵋众弟子已经能更坦然地面对生死了。
当时，峨嵋派和武当派、昆仑派联手，一起围攻明教锐金旗。
灭绝师太单挑锐金旗掌旗使庄铮，一开始，她手上拿着的是普通长剑，庄铮用的是狼牙棒。庄铮的狼牙棒搂头盖脸的压将下来，“拍的一响，灭绝师太长剑断为三截”。
灭绝师太反手抽出背上负着的倚天剑，庄铮还是按原来的节奏来打，却“猛觉手下一轻，狼牙棒生满尖齿的棒头已被倚天剑从中剖开，跟着半个头颅也被这柄锋利无匹的利剑削下”。
锐金旗的弟兄们没听过“遇到倚天剑，应坦然面对生死”，但是看到掌旗使死掉，他们却无比坦然地面对生死，剩下的七十余人“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铮殉教”，他们“愈斗愈狠，谁也不退”。
灭绝师太挥剑狂杀，倚天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霎时之间，锐金旗又有七八人丧于剑下。
六
遇到倚天剑，锐金旗的兄弟们不是一般的“坦然面对生死”。
灭绝师太凭着倚天剑之利，一阵杀戮后，决定换个玩法。
她“有心要挫折魔教的锐气，不愿就此一剑将他们杀了”，厉声喝道：“魔教的人听着：那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走路。”
这句话，换来锐金旗众兄弟“嘿嘿、哈哈、呵呵之声不绝”。
灭绝师太也是常玩QQ、MSN和微信朋友圈的，平时谁敢用“嘿嘿、哈哈、呵呵”敷衍她？
她恼羞成怒，问：“有什么好笑？”
锐金旗掌旗副使吴劲草回答：“我们和庄大哥誓共生死，快快将我们杀了。”
灭绝师太挥一挥倚天剑，就把吴劲草的右臂斩了下来。
但“吴劲草哈哈一笑，神色自若”。
灭绝师太受不了呵呵哈哈，“愈益愤怒，刷刷刷三剑，又斩下三名教众的手臂”，问第五人道：“你求不求饶？”
那人骂道：“放你老尼姑的狗臭屁！”
七
锐金旗的兄弟们如此“坦然面对生死”，让峨嵋众弟子和其他围观的人无法坦然了。
峨嵋派大弟子静玄闪身上前，手起一剑，斩断了那人右臂，叫道：“让弟子来诛斩妖孽！”
接着，静玄又连问数人求不求饶，无一屈服。
静玄杀得手也软了，问师父是不是可以暂停。灭绝师太全不理会，说：“先把每个人的右臂斩了，若是倔强到底，再斩左臂。”
静玄无奈，又斩了几人的手臂。
在一旁的张无忌再也忍耐不住，拦在静玄身前，大声问：“这般残忍凶狠，你不惭愧么？”
静虚死时和师妹师弟妹一起大哭的静玄，这时却是“一声长笑”，说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
静玄显然记牢了“遇到倚天剑，应坦然面对生死”。
八
张无忌道：“这些人个个轻生重义，慷慨求死，实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怎能说是邪魔外道？”
静玄道：“他们魔教徒众难道还不是邪魔外道？那个青翼蝠王吸血杀人，害死我师妹师弟，乃是你亲眼目睹，这不是妖邪，什么才是妖邪？”
张无忌道：“那青翼蝠王只杀了二人，你们所杀之人已多了十倍。他用牙齿杀人，尊师用倚天剑杀人，一般的杀，有何善恶之分？”
静玄大怒，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将我师父与妖邪相提并论？”呼的一掌，往他面门击去，张无忌急忙闪身相避。
以上对话是书中原文，很精彩，照搬。
张无忌哪里明白，倚天剑出鞘，就有人要死掉，如果死的不是别人，就必然是峨嵋派自家人。
一看师父倚天剑出鞘，峨嵋弟子就紧张，管你是英雄好汉还是邪魔外道，死得越多，她们才越是放心。
只有死的不是自己，她们才能“坦然面对生死”。
九
张无忌遇到倚天剑，却不能坦然面对生死，这一点让峨嵋众人很是不爽。
灭绝师太对他说：“哈哈，凭你这臭小子一言，便要我们罢斗？你是武林至尊么？”
张无忌问她：“请问是武林至尊便怎样？”
这个问题完全进了灭绝师太想要的套路，她大声说：“他便有屠龙刀在手，也得先跟我的倚天剑争个高下。当真成了武林中的至尊，那时再来发号施令不迟。”
她晃了晃倚天剑，似乎倚天剑在手，就是宇宙真理在手，似乎自己就是武林至尊。
峨嵋群弟子听师父出言讥刺张无忌，都笑了起来。别派中也颇有人附和讪笑。
世间原是如此，专权者周围，总不缺阿谀奉承的人。
张无忌原本不擅辞令，但想到自己身世，自然而然地说：“你为什么要杀死这许多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你杀死了他们，他们家中孩儿便要伶仃孤苦，受人欺辱。你老人家是出家人，请大发慈悲罢。”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劝一个老尼姑大发慈悲。
想来灭绝师太在山上花在练剑上的时间远超过念经。
十
张无忌的这几句话情辞恳切，“众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动”。
但是灭绝师太脸色木然，冷冰冰的道：“好小子，我用得着你来教训么？你自负内力深厚，在这儿胡吹大气。好，你接得住我三掌，我便放了这些人走路。”
张无忌仍是苦苦相劝：“我不敢跟你比武，只求你慈悲为怀体念上天好生之德。”
灭绝师太不为所动，什么慈悲为怀什么好生之德，她觉得都是扯淡，“倚天剑出鞘，就有人要死掉”是自然规律呀。
在她眼里，谁拳头硬，谁剑锋利，谁才有话语权。
否则，就乖乖站着“坦然面对生死”吧。
讲道理行不通，张无忌只好接招，他用功夫赢了灭绝师太和其他几大门派的高手，终于“说服”了他们。
此战过后，“遇到倚天剑，应坦然面对生死”的鬼话，无人再提，无人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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