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晨说鼓是有灵性的，冲力特别大，不仅能撼动身心，还能祛邪去病气。“作为一个中医，粗守关，上守机。我们干的是高风险工作。面对疾病稍有迟疑，你很可能就错过战机。”君臣佐使，遣药如用兵，难怪仲晨敲起来那么投入。
仲晨是我认识的中医里面，最具艺术气质的一位。当年专业学习过声乐、绘画，要不是因为父亲的伤逝，他现在多半已经成为一位艺术家了。“不过这世界少一个艺术家不少，多一个医生很好。”仲晨笑呵呵地说：“艺术家间接解决痛苦，而医生能够更贴近那些穷苦人，给他们更实在的肉体和心灵帮助。”
很早之前，我开始了解仲晨，百度到西安的很多旅店都会介绍说自己”位置距离仲晨诊所多少多少米”，以此为优势商机，这让我很惊讶。一个医生诊所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后来李辛医生见过仲晨之后，非常赞叹，一再劝我好好亲近这位一年接诊数百重症病人的中医，并力荐仲晨参加第二届道医会。那是两年前，我记得，李辛那时候还特别强调仲晨的挂号费是五块钱。
再次走进仲晨的诊所已是黄昏，到处依旧塞满病人。诊室里面一位大爷说自己上午四点半从家里出发，赶来抢号。旁边人笑了，“诊所照顾老人才给你号，我们都是一个半月前定的号！”
这样啊，我多少理解为什么我每次组织活动，都会看见仲晨非常纠结的样子。他放不下这些信任他的病人。四个多月前，方脉医生仲晨忽然开始转型，或者说开始大量在临床使用针灸了。这源于上次他参与了我们正安聚友会组织的第一届全针会。那次的主讲医生是陈立新老师，他的九针思路深深打动了仲晨。我们为了学习古九针，还专门组织了一个古九针学习班微信群，每天学习一篇《灵枢》，每个医生轮值导读，这里成为大家的精神家园。
“刚开始学习针灸，压力特别大，吃不消。我以前临床只是用一些特别简单的针刺疗法。”一天病人超过七十人的仲晨苦笑一声，“好在这二十年行医以来，我手上治疗超过二十万病人，这些第一线临床经验的积累，给我学习针灸巨大的帮助。”
其实我相信早期学习声乐画画的艺术经历，对仲晨在望诊听诊触诊上，一定提供了常人没有过的特殊训练。而针灸相比汤药，针灸治疗在行为上应该还更接近艺术一点。仲晨的弟子非常自豪地说自己的老师有一个特殊本事：能够记住大部分过往十年来病人的面孔病史！我赞叹这简直可以参加最强大脑嘛！学生接着又苦笑一声：“不过老师总是记住不人的名字，即使很多常常见的人。”
“我现在算是跨界针灸方脉的中医了，其实这种所谓的跨界在古代中医听起来都是笑话。”仲晨说现在搞方脉中医，圈子里多少有些看不起针灸医生。“你看针灸医生，有时候还要扎脚什么的。搞方脉用脑多一些，有点象中医里的知识分子。其实我从来不抵触针灸推拿按摩，中医治疗是立体的、多方位的才是最好的。只是过去没有这么好的机缘接触针灸。”
他朝我抱抱拳：“师兄是我的贵人！”
学习中医，仲晨说自己一向不刻苦。他说自己脑袋里真没有记住几个穴位，也没有必要。“一条脉络走向记住就好。这是我一次看到地铁图的时候忽然醒悟。地铁环行线就是带脉，十二经络就是一号线二号线三号线......记住始发站和终点站，中间把井荥输经合记住就差不多啦。然后再记住一些奇穴，我这的急性病特别多。”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仲晨说《伤寒》、《内经》学过之后，一定就得把它忘记。“只有空掉，才能有。”有二十万临床病例的仲晨很自豪地笑起来：“没有因为只有所以，当然这种感觉是有基础的，烂熟于胸之后的一种升华，是大量临证实战之后的一种超脱。”
晚上八点半了，诊所里的病人在陆续离去。仲晨看上去已经非常疲惫。回家路上，他要了一杯自己最喜欢的石榴汁奖励自己。然后跟我说起自己前不久做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九针学习班把《灵枢》读完之后，削发为僧归隐去了。
“看病是手段，医学心悟，做一名有良心医术高的中医，其实是在帮助我学习做人悟道。”很多时候，这个叶天士的后裔多生活对未来对自己的信仰充满信心：“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能用人宏道，绝不可以以道宏己，那会遭天谴。”
可是人生苦旅，铁肩道义，有时候对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实在太沉重了。就在五分钟前，这个中医艺术家忽然又伤感起来，在我们九针学习班的微信群里独白：“我活着没有任何理由，只希望在为众生服务的苦行中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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