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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宗师》剧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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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宗师》剧照 |
◎ 王 樽
历经在深圳的“你是如此难以忘记”和上海的“千金难买一声响”主题发布会以及北京的盛大首映礼后，香港导演王家卫执导的首部3D作品《一代宗师3D》1月8日正式在全国公映。
纵观世界影坛，鲜有导演将自己过往的影片进行重新“回炉”和“再造”，更难以两次进入影院进行公映，其中不仅取决于主创的勇气，更需要强大的资金以及市场支持。作为香港文化的一个名牌，华语影坛特立独行的异数，王家卫成功地两次涉足——2009年3月，他曾将自己15年前的旧作进行翻新，以“终极版”概念的《东邪西毒》再战江湖，创造了华语电影老树开新花的先例。现在，距离2D版的《一代宗师》公映不足两年，一部3D“终极版”的《一代宗师》又以全新面貌上市。随着该片的公映，相信无数的观众会对其新旧版进行对比解读，并引发出诸多饶有兴趣的话题。
寓意构成：唯美意象，雕刻时光
从早期的《旺角卡门》到给其带来诸多荣誉的《花样年华》，再到褒贬不一、亦真亦幻的《2046》，及至两次“涅槃”“重生”的《东邪西毒》和《一代宗师3D》，王家卫的作品多是在对时间进行追问，他的电影英文名往往更能准确表达出影片的深意，比如《东邪西毒》的英文名直译就是“时间的灰烬”，通过影像的反复交织，表达对于时光消失的叹惋。
严格说来，王家卫的电影很少有性格的刻画，也不注重讲述人的经历，而是通过情节的碎片陈述自己的人生认识。比如在《东邪西毒》中，虽然有着号称八大巨星的卖命出演，但角色只是导演挥之来去的符号，其主角呈现的是时间的燃烧以及消逝后的灰烬。有些观众诟病2D版的《一代宗师》情节失重，其实是错怪了他，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想给观众讲述一个中规中矩的传记故事，即使是“一代宗师”的叶问，也只是他用电影讲感受人生的道具或符号。饶有意味的是，此次新版的《一代宗师》，王家卫试图吸引更多观众参与到自己对历史对武林对人生的探究，因此将此前偏爱的各种枝蔓进行清扫，以能集中迎合观众对单一剧情的渴求。
隐喻是王家卫特别的偏好，其电影里多有对隐喻的多重设置，加上大量旁白辅助，隐喻就越发多意，给人以多重解读空间。在93分钟的《东邪西毒》里，仅海浪与波澜就反复出现了10多次，与苍凉雄浑的大漠形成鲜明反差，刻意和提示性颇为显著。大漠与波光多是隐喻人心——情感的贫瘠、荒凉，与对人性丰沛与滋润的憧憬。它们彼此交融、同在。《一代宗师3D》延续了这一特征，再次凸显了他对宏大场景的热爱，增加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以及烟雨江南的众多或雄浑或凄迷的唯美意境，且不惜笔墨，意在说明时间的不可抗拒，每个人不过是历史长河的小小水珠，身不由己地在潮涌里浮沉。
“时间”、“生涯”、“人心的空落”和“爱的无奈”，是解读王家卫电影的关键词。《东邪西毒》中的北丐洪七问西毒欧阳锋，“这个沙漠的后面是什么地方？”欧阳峰的回答是：“另外一个沙漠。”接着就是欧阳锋的内心独白，“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去山后面，你会发觉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
无论是大漠孤烟、千里冰封，还是长河落日、烟雨江南，都象征着人心的空阔辽远，同时也暗示时空的没有边际；河海的波光直接表达“逝者如斯”的消遁，原驰蜡象、惟余莽莽的意象则隐喻人心的无常与叵测。二者营造的都是世故人情，同时又殊途同归地指向其决定的力量——来无影去无踪的“时间的灰烬”。新旧版的《一代宗师》里，叶问都在反复询问中犹疑，最后是对于“进退”的看破。
王家卫曾说：“很多人说我重复自己，这话是不错的。时间其实就是重复，我就是在不断地重复自己，不单是重复某一部电影，而且重复自己所有的电影。我把那些人物放在不同影片的背景下，看看他们到底会怎样。”
其实，世间无数杰出艺术家都是在不断重复中，寻找可以注入的新意。因为行事风格的特异和作品的不按常规，人们对王家卫颇多迥异的理解和争议，有人说他貌似深刻，有人说他直指人心。然而，几乎所有观众都认可他在影像上的精益求精。他使尽浑身解数，以让影片变得绚丽华美，以凌厉影像，语不惊人死不休得炼句，道出或浅白或深刻的人生道理，这构成了其特有的迷人风格。
作者电影：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一代宗师》里的一句台词，新旧两版电影中均得以保留。如同王家卫的很多影片台词一样，它可以完全脱离开剧情语境，而成为一句可以流传的人生箴言。有人喜欢其典雅和哲思，有人不屑于其造作。无论如何，流传已是事实，且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与阐释。
作为近乎求全责备的唯美主义者，王家卫的作品常常形式大过内容，或者说形式往往就是内容。看过旧版《东邪西毒》的观众再去看15年后的新版，两相比照，会发现内容增加极少，除了删去了开头的两段旁白，“终极版”增添的内容几近于无，但观众仍觉得影片有种全新感觉，这是因为即使原来的视点和镜头都进行了新的打磨，即画面和音效都进行了全新加工，再辅以先进的影视技术让旧作面貌一新。
与两年前的旧作相比，《一代宗师3D》的鲜明改变是剧情线索的集中，2D版上映后，原版结构的轻重失调是观众和专家诟病的焦点，因叶问戏分相对嫌少，被一些影迷调侃可改名《宫二传》。3D新版在诸多细节上做了改变，如增加了更多详尽黑场字幕和叶问的口述，整个结构以叶问的视点为主，其生平经历一以贯之，宫二的经历也成了交代二人情史的背景；叶问的门生李小龙也在片中有了明确表现，叙事变得更像人物传记和有章可循。改动较大的是宫二的戏分，既有删减也有新增。新版中宫二的视角都加了叶问的讲述，其新增戏分都集中与叶问的关系上。原版中宫二舌战东北老武师的戏分全部删除，金世杰的演绎也全被剪掉、小沈阳只剩了两个镜头、赵本山熬汤的戏分全部删除，其警句台词保留或移植到了其他地方。不难看出，新版影片除了视听效果上的刻意雕琢，更多的是让故事叙述简繁有序，自然流畅。
王家卫痴迷台词的哲理性，每句话都反复推敲，所有人物都如思想家般字字珠玑。寻常对话也都锤炼成意味深长的金句，新旧版的《一代宗师》如出一辙。比如解释“功夫”就是“两个字，一横一竖。错的，倒下；对的，站着”。宫羽田教育女儿，“暗事好做，明事难成。 人活这一世，能耐还在其次。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宫二自况说，“这辈子，我成不了像我爹那样一天一地的豪杰。可我不图一世，只图一时。”即使向叶问表白心迹，也是“千古无同局，叶底是否能够藏花，有机会我们再印证。”或“你来，我等着。”
影像上的精雕细刻、台词上的刻意求工，让王家卫的电影有着一种特别的范式和做派。从电影史的角度看，他的作品都属于作者电影，这也是其备受欧洲电影节青睐的主要原因。人们尽可以依据自己的好恶去接受或排斥，但作为导演的独创精神却被贯穿始终，并通过“见自己”，进而“见天地”乃至“见众生”，这让华语电影有了难得晶莹剔透的品质，更罕见再造与翻新，更使商业院线增添了作者电影“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绕梁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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