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保平 公众号/复旦商业知识
昨晚，万科发布公告称，在2016年1月18日前披露重大资产重组信息，公司A股股票最晚于2016年1月18日恢复交易。股票停牌，背后斗争在继续，万科股权之争进入白热化，各方立场莫衷一是。细数近日观点，多以嘲讽王石得了美人丢了江山为多。更不少指点说，既然在公开市场上挂牌出来卖，你就没资格对买家挑挑拣拣，人家姚员外财大气粗……您，从了吧，折腾啥哩，急流勇退，做个名义的万科太上皇多好啊？！
可是人家老王（王石董事长，代表管理层）说了，你是有钱，可是我就算要卖也要情投意合，这，这有错么？你有钱是爷，可是万科这孩子，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有错嘛？更何况，管理层也是股东之一。
王石“不欢迎”宝能的理由是：信用不足（多元化的信用积累程度），能力不足（在地产领域的专业性和影响力），短债长投，风险巨大（短期高成本资金进入产业领域），正确与否，商界中人也是有数的。虽然宝能现在气势汹汹，财大气粗，可是王石和团队含辛茹苦养育大的孩子，虽说是在公开市场上拿出来卖，难道就不能有选择买家的权利么？据说，此前在网络上绝对搜不到姚老板的任何信息，试问这么个大规模集团的老板，在网络上没有丝毫的信息披露，信用和品牌的基础在哪里？宝能地产品牌在全国的号召力不如万科，这不是事实么？此时以姚老板和老王的出身与发家轨迹来较高低显然很无聊，但是各自的企业形象和文化差异却不能惘然不顾。
两家公司的成长历史和路径，决定了二者之间在企业文化和气质上有显著的差异。万科之所以成为业界第一，其核心竞争力不是钱多和地多，而是万科独特的文化和机制，以及万科经理人团队的归属感。宝能作为万科的普通投资者自然无碍，但是如果作为控股股东，股东和既有管理层之间的分歧很难说不会发生激烈的冲突，大股东掏空上市公司的案例比比皆是，前车之鉴，管理层自然有其担心。在企业并购中，被收购方的安全感是影响企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很多中国家族企业到欧洲去收购或者入股企业，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要保证被收购方的品牌价值和管理层的安全感。之所以很多欧洲传统的企业不愿意出售给中国公司，是因为看不起中国的暴发户。信用不足，没有足够的文化沉淀和长期价值观是拒绝的主要原因。而中国家族企业的信用程度和承诺执行的确令人不敢放心，前有许家印家族悍然毁约，谁能保证姚员外家族的承诺做到几分？
宝能发布的针对王石的声明中发问：万科作为一个品牌企业，它的无形资产到底是属于企业的，还是属于部分人的？是可以带走的，还是不应该带走的？这问题问的不错，但是，人们丝毫没有看到宝能对万科人的尊重，也没有看到宝能资本对万科品牌和万科历史的尊重，更不知道将来宝能当家之后会如何呵护万科的品牌，怎么样提升万科的品牌资产。宝能要入主万科，难道不看重万科的品牌资产和体系完整的团队么？
万科的品牌当然不属于王石个人或者部分人的，但王石是万科的创始人，万科就是他的孩子，万科的品牌里沉淀了王石及其团队几十年的汗水和情感，万科的品牌里有王石以及郁亮等一干人的智慧和时间的凝结。可以说，王石、郁亮等对于万科的心理所有权是无人可替代的。某种程度上，万科是专业团队的家族企业组织。王石如此情怀式的、甚至是用父亲般的心态和方式去保护万科，再正常不过。难道指望他顺手推舟，置身事外么？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更令人寒心！进一步说，一家公司真的能做到“凯撒的归凯撒，罗马的归罗马”么？企业的信用不是凭空产生的，也不是凭空存在的。企业的主体和品牌是什么？是人，是企业主体与消费者多年的信赖关系形成的。人是哪里来的，当然是企业多年挑选、培养出来的，是带着激情在市场上打拼出来的。那些没有在企业系统和管理上下过功夫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死相依，荣辱与共。这是人的力量，而不是资本的力量。
客观来说，王石及其团队创立万科，把这个企业做大，做成了世界第一，在管理系统上孜孜不倦探索，成为中国企业的标杆。在过去三十年间，管理层也曾遇到过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挑战，甚至更换了自己的大股东。当然，经济新常态中，万科也面临主业升级转型与再发展的困难，也许万科最大的困难来自于他们没有选择走轻松的路子（没有多元化），而是辛辛苦苦专注于地产第一品牌。无数的事实证明，这种品牌形象的确不是靠财大气粗用买买买就实现了的。假如王石、郁亮团队等另起炉灶，推出一个新的地产品牌，我相信他们的品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这就是品牌的价值，也正是人的价值。
再看宝能回应王石的声明标题是什么吧：“请不要搬起石头……”，省略号可谓意味深长，威胁之意何其明显：王石你再叽歪，我用钱砸死你！这是宝能在声明里说的对王石这位旗手的尊重吗？这种所谓的“尊重”又怎么会赢得管理层的信服？当下的管理层怎么会有安全感？更何况，在万科股权争夺的过程中，被双方提及的中小股东的声音其实是被淹没的。
诚然，资本是逐利的，也是理性的。虽然资本本身没有意识形态，没有道德高低之分，但是资本背后的人应该有价值取向和立场的，累世而积，抑或火中取粟，都是选择的路径不同。华润的钱和姚老板的钱，虽然面值是一样的，但是属性和特征毕竟不同，这不仅仅是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的差异，更是人与人之间，以及不同价值观的差异。只关注面值而忽视面值背后的人显然是不够的。万科是公众公司，买方与卖方，此番较劲当然都要合法经营，也要遵守资本市场基本的游戏规则。但是决定企业归属与生死成败的，市场上不会只有资本力量这一项规则，资本不应是唯一的决定力量。从产权来说，公司归根结底虽然是老板的，但是一个公司光有老板是不够的。万科股权之争不管结果如何，最令人惋惜的是万科品牌可能会毁掉了，而万科团队也许会瓦解。金融资本称雄也许是大势所趋，但对于中国当下的中国经济而言，没有产业的支撑，金融资本的基础又在哪里？健康的商业文明和生态，不能只让喋血的资本来支配，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都应该得到保护，所有主体的价值都应该得到体现，人而非资本的意愿，才是商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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