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有当妈的恁狠心？” 一群乳猪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在竹林里撒欢，提着潲桶的老太太满脸笑容。那是女儿家的乳猪，老太太来女儿家耍，帮忙照看照看。屋里突然传出小外孙的尖声哭叫。出什么事了？老太太颠着小脚碎步回屋，只见女儿手提细竹枝，一边责骂一边狠狠地抽打八九岁的小外孙。小外孙全身上下寸丝不挂，一边哭喊一边满屋团团转。老太太慌忙插进二人中间，张开双臂，像母鸡护雏一样护住了小外孙：“乖乖儿天呃，哪有当妈的恁狠心？打娃儿就打娃儿，还要脱光了来打唷？打拐了啷个整噢！”打孩子的妈妈停住手，气咻咻地说：“你问他！我为啥子打他？” 为啥子？老太问外孙，外孙只得说了：“我跟同学一起下堰塘洗澡，坎坎上有个同学把我的衣裳裤子提去交给老师了，我就……回家来了。” 哈哈哈！
那个光着屁股挨打的小男孩是我表弟。十八岁参军到帕米尔高原，四年后转业回来，一米六的个子蹿到一米七多，气宇轩昂英姿飒爽。这十多年打工务农，英俊之气日渐磨蚀，未失的是骨子里的豪迈，张扬在爽朗的话声里。昨天来我家小坐，说起当年的糗事，满脸羞涩。我逗他六岁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家仪？好好听哦，像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就是跟着电视上取的名字。”他爸插言。——“不跟他们回去，就在我们家好不好？我们家可以在河里游泳哦。游泳好耍的很哦。你霜霜表姐能够横渡笋溪河了哦。你爸？你爸会游泳吗？” “我是旱鸭子，我们那会儿不准学嘛，我遭你小阿姨打惨了的，脱光了来打的啊。”表弟说。 “是恁格的哇？幸好那会儿你外婆在那儿的哈。你还好意思说。”我小阿姨翻出表弟光屁股挨打的老账，把我们笑得，眼泪直流啊。
表弟的外婆，我喊幺婆。幺婆去世已多年。笑声和泪光里，幺婆的音容渐渐浮现。缠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尖尖的小脚，瘦瘦小小的个子，沟壑纵横的脸，刀削一样的下巴，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衣裳。一辈子勤勤恳恳唯唯诺诺，从来不曾对家里的大情小事表示过反对意见。丁点儿好吃的东西也要给小孩子们留着：一个蛋，一颗糖，一把花生，一个烤红薯……我小时候喜欢吃锅巴，幺婆煮干饭的时候就会多往灶膛里添一把柴禾。 幺婆肯定也打过孩子，虽然我没亲眼见过。“打是亲骂是爱”，孩子做错了事，打两下骂几句，是我们的传统国情，更是没受过教育的家庭妇女疼爱和教育孩子的普遍方式。记得当年崔永元主持的《实话实说》就曾做过一期“不打不成才“的主题讨论，嘉宾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挨过打的孩子心里始终是有疙瘩的，当然多数的疙瘩也都随着岁月的增长渐渐冰释、理解和淡忘了。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有个小女孩偷懒把一只不想洗的油碗扔进垃圾桶，挨一顿打后跳楼自杀。当时心理专家怎么分析的？忘了。无语……不要把孩子犯的所有过错的原因都归结到家庭，我们的社会大环境在干些什么？说到底打骂也只是一种教育手段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正如我幺婆说的，“哪个当妈的恁狠心？”舍得打坏亲生的孩子？打孩子长个记性而已。《灰姑娘》里的后妈也只是对继女不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同样很好的。 希望当妈的能接受多一些教育。 希望孩子们能早一天懂得妈妈。 不论古今中外，学识多寡，母爱之心，柔善如碧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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