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语【凤麟按：凡四十五则。】
吴苑曰：辩者无锋不摧，无坚不入。彼以直来，我以横往；彼以顺加，我以逆受。此涕唾之战场也，故战国称为辩士。辩之有似于争，君子无所争而取之，可乎？曰：不。审问之明辩之之语，圣人已垂令教，盖不辩无以明格，斯辩亦近道矣。强词曰：其辩也，君子奚害焉！乃次辩语第十五。
1.刘贡父一日问苏子瞻：“‘老身倦马河堤永，踏尽黄榆绿槐影’，非阁下之诗乎？”子瞻曰：“然。”贡父曰：“是日影耶，月影耶？”子瞻曰：“‘竹影金锁碎’，又何尝说日月也？”刘不能答。【凤麟按：见《道山清话》。○末句本作“二公大笑”，曹改作“刘不能答”，以实“辩”也，陋甚。】
2.荀慈明与汝南袁少朗相见，【凤麟按：《世说·德行》注引《汝南先贤传》曰：“袁阆，字奉高，慎阳人。友黄叔度于童齿，荐陈仲举于家巷。辟太尉掾，卒。”此误作“少朗”，陋甚。】问颍川士，慈明先及诸兄。少朗叹之曰：“但可私亲而已。”慈明答曰：“足下相难，依据何经？”少朗曰：“问国士，始及诸兄，是以尤之。”慈明曰：“昔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雠，以为至公。公旦、周文王之诗，不论尧舜之德而颂文武者何？先亲之义。春秋之义，内其国而外诸夏。且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当以是悖德乎？”【凤麟按：《世说·言语》：“荀慈明与汝南袁阆相见，问颍川人士，慈明先及诸兄。阆笑曰：‘士但可因亲旧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难，依据者何经？’阆曰：‘方问国士，而及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雠，以为至公。公旦文王之诗，不论尧舜之德，而颂文武者，亲亲之义也。春秋之义，内其国而外诸夏。且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为悖德乎？’”】
3.高定，年七岁，读《尚书》至《汤誓》，问父曰：“奈何以臣伐君？”答曰：“应天顺人。”又问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岂是顺人？”父不能对。【凤麟按：《新唐书》卷一六五《高郢传附》：“（高）定，辩惠，七岁读《尚书》，至《汤誓》，跪问郢曰：‘奈何以臣伐君？’郢曰：‘应天顺人，何云伐邪？’对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是顺人乎？’郢异之。小字董二，世重其早惠，以字显。长通王氏《易》，为图合八出，上圆下方，合则重，转则演，七转而六十四卦，六甲、八节备焉。仕至京兆府参军。”】
4.杨修九岁，甚聪惠。孔君平诣其父，不在。修为君平修果，有杨梅，君平曰：“此实君家果。”修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也。”【凤麟按：《世说·言语》：“梁国杨氏子，九岁，甚聪惠。孔君平诣其父，父不在，乃呼儿出，为设果。果有杨梅，孔指以示儿曰：‘此是君家果。’儿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郭子》曰：“梁国杨氏子，年九岁，甚聪慧。孔君平诣其父，父不在，乃呼儿为设果，有杨梅，孔指以示儿：‘此实君家果。’儿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御览》三八五）○敦煌本残《类书》曰：“杨德祖少时与孔融对食梅。融戏曰：‘此君家果。’祖曰：‘孔雀岂夫子家禽？’”《广记》二四五：“晋杨修九岁，甚聪慧。孔君平诣其父，不在。杨修时为君平设。有果杨梅，君平以示修：‘此实君家果。’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也。’”（出《启颜录》）曹氏读《世说》而取《启颜录》，且以曹魏时人对晋孔坦，不思之甚。】
5.东晋光禄祖纳，少孤苦，性至孝，常自为母炊爨作食。王平北【凤麟按：“北”字据《世说》补。刘峻注引《王乂别传》曰：“乂字叔元，琅邪临沂人。时蜀新平，二将作乱，文帝西之长安，乃征为相国司马，迁大尚书、出督幽州诸军事、平北将军。”】闻其常亲供养，乃以二婢饷之，因以为吏。人有戏之者曰：“奴价倍于婢。”祖答曰：“百里奚亦何必轻于五羖之皮邪？”【凤麟按：《世说·德行》：“祖光禄少孤贫，性至孝，常自为母炊爨作食。王平北闻其佳名，以两婢饷之，因取为中郎。有人戏之者曰：‘奴价倍婢。’祖云：‘百里奚亦何必轻于五羖之皮邪？’”○刘注引《说苑》曰：“秦穆公使贾人载盐于虞，诸贾人买百里奚以五羊皮。穆公观盐，怪其牛肥，问其故，对曰：‘饮食以时，使之不暴，是以肥也。’公令有司沐浴衣冠之。公孙支让其卿位，号曰‘五羖大夫’。”（此条文字，曹氏取于《广记》二四六，故与《世说》不合）】
6.齐刘绘为南康郡，郡人郅类所居，名秽里。绘戏之曰：“君有何秽而居秽里？”答曰：“未审仲尼有何阙而居阙里。”【凤麟按：《广记》二四六引出《谈薮》。】
7.王浑平吴之日，登建业宫酾酒，既酣，谓吴人曰：“诸君亡国之余，得无戚乎？”时周子隐答曰：“汉末崩分，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灭于后。亡国之戚，岂惟一人？”王有惭色。【凤麟按：《晋书》卷五八：“周处，字子隐，义兴阳羡人也。……孙皓末，为无难督。及吴平，王浑登建邺宫酾酒，既酣，谓吴人曰：‘诸君亡国之余，得无戚乎？’处对曰：‘汉末分崩，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之戚，岂惟一人！’浑有惭色。”
8.岳柱年八岁时，观画师何澄画《陶母剪发图》，指陶母手中金钏诘之曰：“有此可易酒，何用剪发？”何大惊，即易之。【凤麟按：《新元史》卷一九七：“岳柱，字止所，一字兼山。性颖悟，八岁观画师何澄画《陶母剪发图》，岳柱指陶母手中金钏诘之曰：‘金钏可易酒，何用剪发为也？’何大惊，异之。”】
9.曾有白头鸟集吴殿前，孙权问群臣：“此何鸟也？”诸葛元逊对云：“此名白头翁。”张辅吴自以坐中最老，疑元逊戏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尝闻鸟名白头翁者，试使恪复求白头母。”元逊曰：“鸟名鹦母，未必有父，试使辅吴复求白头父。”昭不能答。【凤麟按：《江表传》曰：“曾有白头鸟集殿前，权曰：‘此何鸟也？’恪曰：‘白头翁也。’张昭自以坐中最老，疑恪以鸟戏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尝闻鸟名白头翁者，试使恪复求白头母。’恪曰：‘鸟名鹦母，未必有对，试使辅吴复求鹦父。’昭不能答，坐中皆欢笑。”（《三国志》卷六四《诸葛恪传》注）】
10.某令贪，监司欲斥之。陈渠为中丞，欲解之，谓曰：“此地穷苦，不比贵乡，墨不满橐也。”监司曰：“盗劫贫家，岂得无罪？”
11.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凤麟按：刘注引《扬州记》曰：“冶城，吴时鼓铸之所。吴平，犹不废。王茂弘所治也。”】谢悠然远想，有高世之志。王谓谢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谢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凤麟按：见《世说·言语》。】
12.东坡尝举“坡”字问荆公何义，公曰：“‘坡’者土之皮。”东坡曰：“然则‘滑’者水之骨乎？”荆公默然。【凤麟按：《调谑编》：“东坡闻荆公《字说》成，戏曰：‘以竹鞭马为笃，不知以竹鞭犬有何可笑？’又举‘坡’字问荆公曰：‘何义？’荆公曰：‘坡者土之皮。’东坡曰：‘然则滑亦水之骨乎？’荆公默然。荆公又问曰：‘鸠字从九鸟，亦有证乎？’东坡曰：‘《诗》云：鳲鸠在桑，其子七兮，和爷和娘，恰是九个。’荆公欣然而听，久之，始悟其谑也。”（今本《高斋漫录》无土之皮一事）】
13.边文礼见袁奉高，失次序。奉高因嘲曰：“昔尧聘许由，面无怍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礼答曰：“明府初临，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凤麟按：见《世说·言语》。】
14.陈太丘寔，与友人期行，过期不至，太丘舍去，去后乃至。其子元方年七岁，在门外戏。客问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凤麟按：“哉”字原阙，据《世说》补。】！与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过时不来，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友人惭，下车引之。元方遂入门不顾。【凤麟按：见《世说·方正》。】
15.光【凤麟按：据《后汉书》补。】武帝召第五伦访政事，因戏谓曰：“闻卿为吏，檛妇翁，宁有之耶？”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帝大笑。【凤麟按：《后汉书》卷四一：“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也。其先齐诸田，诸田徙园陵者多，故以次第为氏。……建武二十七年，举孝廉，补淮阳国医工长，随王之国。光武召见，甚异之。二十九年，从王朝京师，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政道，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帝戏谓伦曰：‘闻卿为吏篣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邪？’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帝大笑。”○李贤注引华峤《后汉书》曰：“上复曰：‘闻卿为市掾，人有遗母一笥饼者。卿从外来见之，夺母笥，探口中饼，信乎？’伦对曰：‘实无此。众人以臣愚蔽，故为生是语也。’”】
16.倪文毅岳，五岁侍父文僖。父曰：“天上更有天。”对曰：“地下更有天。”父笑曰：“下子妄言，地下安得有天？”对曰：“卵白岂止一面？”【凤麟按：《明史》卷一八三：“倪岳，字舜咨，上元人。父谦，奉命祀北岳，母梦绯衣神入室，生岳，遂以为名。谦终南京礼部尚书，谥文僖。……十四年十月卒，年五十八。赠少保，谥文毅。明世父子官翰林，俱谥文，自岳始。”○徐整《三五历记》曰：“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溟涬始牙，濛鸿滋萌，岁在摄提，元气肇始。”又曰：“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御览》一）故以蛋清比天也。】
17.余肃敏公为户部郎，尝有两势家争田，未决，部檄公理之。甲以其地名与己姓同，合是故产。公曰：“未闻有姓张者讼张家湾。”【凤麟按：《明史》卷一七八：“余子俊，字士英，青神人。父祥，户部郎中。子俊举景泰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在部十年，以廉干称。……赠太保，谥肃敏。”】
18.张敞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上问之，对曰：“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责也。【凤麟按：见《汉书》卷七六。】
19.刘恕年四岁，颖悟俊拔。坐客有言孔子无兄弟者，恕应曰：“‘以其兄之子妻之’，非兄乎？”【凤麟按：《宋史》卷四四四：“刘恕，字道原，筠州人。……恕少颖悟，书过目即成诵。八岁时，坐客有言孔子无兄弟者，恕应声曰：‘以其兄之子妻之。’一坐惊异。”○《论语·公冶长》：“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王肃曰：“南容，弟子南宫绦，鲁人也，字子容。”《孔子家语·本姓解》：“叔梁纥虽有九女，是无子。其妾生孟皮，孟皮一字伯尼，有足病，于是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其小曰征在，……遂以妻之。征在既徃庙见，以夫之年大，惧不时有勇，而私祷尼丘之山以祈焉，生孔子，故名丘，字仲尼。”】
20.淮海周辉，与人论臭腐化神奇，或云无是理，周曰：“药中秋石，何自而出？”【凤麟按：李时珍《本草纲目·人·秋石》：“淮南子丹成，号曰秋石，言其色白质坚也。近人以人中白炼成，白质，亦名‘秋石’，言其亦出于精气之餘也。再加升打，其精致者谓之‘秋冰’。”又曰：溺白垽，即人中白，“乃人溺澄下白垽也。”以尿斑治病，以为有“明目清心，延年益寿”之效，是所谓臭腐化神奇也。】
21.王绪为大将，令军中无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王潮兄弟独扶其母，绪责之曰：“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乃释之。【凤麟按：宋周煇《清波杂志》卷十：“时又有大将王绪，令军中无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王潮兄弟独扶其母，绪责之曰：‘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汝违吾令而不诛，是无法也。’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将军奈何使人弃其母！’绪怒，命斩其母。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将军，既杀其母，请先母死。’将士共为之请，方舍之，亦以其辞正也。或免或不免，系于一时。未几，绪为潮所擒。”】
32.王圣美为县令，未知名。谒一达官，值其方与客谈《孟子》，不顾圣美。久之，忽顾圣美曰：“尝读《孟子》不？”圣美对曰：“生平爱之，但都不晓其义。”主人问何不晓？曰：“‘孟子见梁惠王’，已不晓此语。”达官深讶之，曰：“此有何奥义？”圣美曰：“既云‘不见诸侯’，因何见梁惠王？”【凤麟按：彭乘《墨客挥犀》卷二：“王圣美为县令时，尚未知名，谒一达官，值其方与客谈《孟子》，殊不相顾，圣美窃哂其所论。久之，忽顾圣美曰：‘尝读《孟子》否？’圣美对曰：‘生平爱之，但都不晓其义。’主人问：‘不晓何义？’圣美曰：‘从头不晓。’主人曰：‘如何从头不晓？试言之。’圣美曰：‘孟子见梁惠王，不晓此语。’达官深讶之曰：‘此有何奥义？’圣美曰：‘既云孟子不见诸侯，因何见梁惠王？’其人愕然无对。”○《孟子·滕文公下》：“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
33.李勉为司徒平章事，一日，德宗谓勉曰：“众人皆言卢杞奸，朕何不知？”勉对曰：“陛下不知，所以为奸也。”【凤麟按：《旧唐书》卷一三一：“李勉，字玄卿，郑王元懿曾孙也。……诏以司徒平章事征。既至朝廷，素服请罪，优诏复其位，勉引过备位而已。无何，卢杞自新州员外司马除澧州刺史，给事中袁高以杞邪佞蠹政，贬未塞责，停诏执表，遂授澧州别驾。他日，上谓勉曰：‘众人皆言卢杞奸邪，朕何不知！卿知其状乎？’对曰：‘天下皆知其奸邪，独陛下不知，所以为奸邪也。’时人多其正直，然自是见疏。”】
34.周彬不治财产，服膺儒学。其妻让之曰：“汝家兄弟能力稼穑，囊箱丰盈，汝之不调，无思悔。毕向何如？”及先主镇金陵，彬囊文往谒，锡赉颇厚。归，以所锡金帛陈于庭前，谓妇曰：“吾今与伯叔何如优胜？”妇曰：“男子之事，非女子所能知。”【凤麟按：《江南野史》卷七：“周彬世为庐陵禾川人，自少不治产业，伏膺儒学，刻苦修进，俾昼作夜。其妇尝让之曰：‘汝徒自如是，卒有益乎？汝家兄弟皆能力稼穑营己，囊箱丰益。汝之不调而无思悔，毕向何如？’答曰：‘卿尝与吾市油数金，是亦力穑营己而已，但岁晚必得力。’及闻先主镇金陵，囊文而往，未几，会禅代归姓，制度草创，无取士之科，将有事于圆丘，募四方英秀，各为祝史之文。彬之所著，特加选用，遂署诸卫巡官。嗣主与太弟景达贻书交辟，置之门下，锡赉颇厚，得迁省拜。以所赐缯帛金币陈列于庭，谓妇曰：‘吾昔与卿同营己者，今日一成矣。比诸伯叔何个为胜耶？尚能让于吾乎？’妻答曰：‘斯男子之事，非妇人女子所能知。’”】
35.御史大夫李承嘉尝让诸御史曰：“近御史言事，不咨大夫，礼乎？”萧至忠曰：“故事：台中无长官。御史，人君耳目，比肩事主，得自弹事。若先白大夫，则弹大夫先白谁耳？”【凤麟按：《新唐书》卷一二三：“萧至忠，沂州丞人。……中宗神龙初，为御史中丞。始，至忠为御史，而李承嘉为大夫，尝让诸御史曰：‘弹事有不咨大夫，可乎？’众不敢对，至忠独曰：‘故事：台无长官。御史，天子耳目也，其所请奏当专达，若大夫许而后论，即劾大夫者，又谁白哉？’承嘉惭。”】
36.嵇中散语赵景真：“卿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风，恨量小狭。”赵云：“尺表能审玑衡之度，寸管能测往复之气，何必在大！”【凤麟按：见《世说·言语》。末有“但问识如何耳”一句，曹氏删去。】
37.王荆公初参政，视庙堂如无人。一日，争【凤麟按：原误“行”，据《后录》改。】新法，怒目诸公曰：“君【凤麟按：原误“此”，据《后录》改。】辈坐不读书耳。”赵清献【凤麟按：原误“简”，据《后录》改。】公同参知政事，独折之曰：“君言失矣。如皋、夔、稷、契之时，有何书可读？”公默然。【凤麟按：见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十。】
38.诸葛厷在西朝，少有清誉，为王夷甫所重，时论亦以拟王。后为继母族党所谗，诬之为狂逆，将远徙，友人王夷甫之徒，诣槛车与别。厷问：“朝廷何以徙我？”王曰：“言卿狂逆。”厷曰：“逆则应杀，狂何以徙？”【凤麟按：见《世说·黜免》。○《文学篇》注引王隐《晋书》曰：“厷字茂远，琅邪人，魏雍州刺史绪之子。有逸才，仕至司空主簿。”】
39.郗司空拜北府，王黄门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不已。郗仓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凤麟按：见《世说·排调》。○刘注曰：“《蜀志》陈寿评曰：‘亮连年动众，而无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也。’王隐《晋书》曰：‘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好学，善著述。仕至中庶子。初，寿父为马谡参军，诸葛亮诛谡，髡其父头。亮子瞻又轻寿。故寿撰《蜀志》，以爱憎为评也。’”】
40.鸿胪卿孔群好饮酒。王丞相语云：“卿何为恒饮酒？不见酒家覆瓿布，日月糜烂？”群曰：“不尔。不见糟肉，乃更堪久。”【凤麟按：见《世说·任诞》。】
41.许允为吏部郎，多用其乡里，魏武帝遣虎贲收之。其妇出诫允曰：“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既至，帝核问之。允对曰：“‘举尔所知’。【凤麟按：《论语·子路》：“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臣之乡人，臣所知也。”【凤麟按：《世说·贤媛》：“许允为吏部郎，多用其乡里，魏明帝遣虎贲收之。其妇出诫允曰：‘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既至，帝核问之。允对曰：‘举尔所知。臣之乡人，臣所知也。陛下检校为称职与不？若不称职，臣受其罪。’既检校，皆官得其人，于是乃释。允衣服败坏，诏赐新衣。初，允被收，举家号哭。阮新妇自若，云：‘勿忧，寻还。’作粟粥待，顷之允至。”○《艺文类聚》卷四十八引《郭子》曰：“许允妻，阮德如妹，允为吏部郎，多用其乡里，帝遣虎贲收允，妇出合戒允曰：‘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允至，明帝核之，允答曰：‘举尔所知，臣之乡人，臣所知也，原陛下检校为称职与不，若不称职，臣宜受其罪。’既检校，皆其人，于是乃释。允旧服败坏，诏赐新衣。初被收，举家号哭，允新妇自云：‘无忧，寻还。’作粟粥待之，须臾允至。”】
42.许允妇是阮卫尉女，奇丑。初婚时，允既见，即欲出。妇料其此出必无入理，便捉裾停之。许因谓曰：“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凤麟按：《世说·贤媛》：“许允妇是阮卫尉女，德如妹，奇丑。交礼竟，允无复入理，家人深以为忧。会允有客至，妇令婢视之，还答曰：‘是桓郎。’桓郎者，桓范也。妇云：‘无忧，桓必劝入。’桓果语许云：‘阮家既嫁丑女与卿，故当有意，卿宜察之。’许便回入内。既见妇，即欲出。妇料其此出，无复入理，便捉裾停之。许因谓曰：‘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
43.许玄度隐在永兴南幽谷中，每致四方诸侯之遗。或谓许曰：“尝闻箕山人，似不尔耳！”许曰：“筐篚苞苴，故当轻于天下之宝耳！”【凤麟按：见《世说·栖逸》。○刘注曰：“郑玄《礼记注》云：‘苞苴，裹肉也。或以苇，或以茅。’此言许由尚致尧帝之让，筐篚之遗，岂非轻邪？”】
44.殷荆州曾问远公：“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灵钟东应，便是易耶？”【凤麟按：刘注引《东方朔传》曰：“孝武皇帝时，未央宫前殿钟无故自鸣，三日三夜不止。诏问太史待诏王朔，朔言：‘恐有兵气。’更问东方朔，朔曰：‘臣闻：铜者，山之子；山者，铜之母。以阴阳气类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钟先鸣。《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应在后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书言山崩，延袤二十余里。”】远公笑而不答。【凤麟按：见《世说·文学》。○刘注引张野《远法师铭》曰：“沙门释惠远，雁门楼烦人。本姓贾氏，世为冠族。年十二，随舅令狐氏游学许、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范宣子学，道阻不通，遇释道安，以为师。抽簪落发，研求法藏。释昙翼每资以灯烛之费。诵[识]鉴淹远，高悟冥赜。安常叹曰：‘道流东国，其在远乎？’襄阳既没，振锡南游，结宇灵岳。自年六十，不复出山。名被流沙，彼国僧众，皆称汉地有大乘沙门。每至然香礼拜，辄东向致敬。年八十三而终。”】
45.阮宣子以三语为王太尉掾，卫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凤麟按：《世说·文学》：“阮宣子有令闻，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同异？’对曰：‘将无同？’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世谓‘三语掾’。卫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遂相与为友。”○《黄生义府》下云：“将无者，然而未遽然之辞。谢太傅云‘将无归’，晋人语度舒缓，类如此。后人妄意生解，总由不悉当时口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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