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地區作為中華民族的重要發祥地﹐中華民族文化祖先炎帝﹑黃帝即誕生於此。關中地區也素有祭黃祠炎的習俗﹐這是凝聚海內外炎黃子孫的神聖儀式。
黃帝與蚩尤的大戰是傳說中上古時期的重大歷史事件。在儒家的解讀系統中(在傳說故事裡)﹐蚩尤被視為是犯上作亂的暴民﹐最終被華夏族始祖黃帝消滅。因此﹐我們的傳統是將“祭祀黃帝”作為主流﹐而忽視了對蚩尤的尊崇和祭拜。這其實是對歷史的“誤解”﹐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就在於蚩尤身份的確認。
丁山先生在二十世紀上半葉就提出了“炎帝即蚩尤”的觀點。《史記?五帝本紀》中記載黃帝軒轅氏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而《太平御覽》引《歸藏》曰“昔黃神與炎神爭鬥涿鹿之野。”蚩尤與黃帝的涿鹿之戰是我們大家所熟知的。丁山先生根據《水經注》對於涿水﹑涿鹿山﹑阪泉﹑蚩尤泉﹑蚩尤城的記載﹐經過仔細研究認為﹕蚩尤泉是阪泉的支流﹐阪泉又是涿水的支流﹐所以黃帝與炎帝的阪泉之戰可以說成是與蚩尤戰于涿鹿。那麼﹐炎帝和蚩尤便是同一對象﹐蚩尤就是炎帝。呂思勉先生也曾經詳細討論﹐認為“蚩尤炎帝一人﹐阪泉涿鹿一役。”
關於蚩尤與炎帝的關係﹐當代神話學家田兆元教授有著更為深入的研究。他認為﹐炎帝是一個聯盟首領的稱號﹐炎帝神農氏為一系﹐炎帝蚩尤為一系。他們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分別擔任炎帝的氏族領袖﹐從而獲得了炎帝的稱號。炎帝起自西部﹐神農氏為最初的領袖。因為神農氏是第一代炎帝﹐所以我們往往稱炎帝神農氏﹐而忽略了後來獲得炎帝稱號的其他領袖。隨著炎帝部族的向東遷移﹐與東部蚩尤氏相互融合﹐最終蚩尤氏奪取了炎帝的地位。《路史?後記四?蚩尤傳》記載蚩尤“興封禪﹐號炎帝。”夏曾祐先生曾搜集漢以前諸子百家之言﹐編成蚩尤傳﹐我們可以看到蚩尤奪取炎帝稱號的過程﹕
蚩尤既就有外國﹐稔知諸夏九黎終不能並存于世。又莫觀神農世衰(五帝本紀)﹐知事機不可失﹐乃潛鑄金類﹐以為利器(管子地數及山海經)﹐遂即率眾北向﹐以方抗中國。未幾﹐逐帝榆罔而自立﹐號炎帝﹐亦曰阪泉氏(路史﹐後記四)。
炎帝部族是以部族聯盟形式存在的﹐蚩尤驅逐了前一任“帝榆罔”﹐取得聯盟的主導。從漢初的情況看﹐至少在東部地區﹐在劉邦的家鄉一帶﹐蚩尤還是被視為炎帝﹐並且獲得了與黃帝同等的祭祀地位。劉邦被視為是赤帝子﹐在著名的斬蛇起義故事中﹐劉邦就是赤帝(炎帝)的化身。《史記?高祖本紀》記載劉邦沛縣起兵時“祠黃帝﹐祭蚩尤于沛廳而釁鼓﹐旗幟皆赤。”可見在當時祭祀炎黃二帝的儀式裡﹐炎帝是以蚩尤的形象出現的﹐而非我們熟知的炎帝神農氏。劉邦定都長安之後﹐還將這種祭祀蚩尤的儀式帶到了西部。《史記?封禪書》記載“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長安”。蚩尤的存在﹐使東部一度成為文化中心﹐因此﹐蚩尤是炎帝文化發展的重要開拓者和繼承者﹐他給已經衰微的炎帝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將東部一個龐大的族群整體加入到炎帝文化的陣營。
我們一直自稱為炎黃子孫﹐既然已經證實了蚩尤即為炎帝﹐那我們華夏民族同樣也是蚩尤的子孫。蚩尤就不再是“犯上作亂﹐反抗黃帝統治的暴民”。夏曾祐先生所編的蚩尤傳寫道﹕
(蚩尤)一仕于炎帝﹐使宇少昊(周書嘗麥)﹐再仕于黃帝﹐為主金之官(越絕書計倪內經)﹐又為當時之官(管子五行)﹐黃帝深器重之﹐使佐少昊(計倪內經)。
可見經過史官選擇性地記錄﹐黃帝大戰蚩尤的另一面隱藏著黃帝與蚩尤和諧相處的一段歷史。《韓非子?十過》就記載“昔者黃帝合鬼神于奉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在這裡我們看到了蚩尤作為炎帝﹐與黃帝同行﹐二人同時擁有我們華夏族始祖的崇高身份。因而在後世的祭祀中﹐蚩尤應該同樣享有尊崇。(張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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