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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一男子针灸时离世,涉事女“大夫”无行医资格,这事你怎么看?

从目前有限的“有用”信息看,该事件涉及多个方面的问题。

直接死亡原因

“肩周炎,针灸,突然死亡”,是该事件的几个关键词。

虽然,目前尚没有进行尸检,该男子死亡的确切原因尚不能确定。

但是,基于一般的医学常识,该男子的死亡与针灸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

也就是说,该男子并不是被扎针灸扎死的。

原因很简单,该男子为了“治好”肩周炎而到“唐大夫”的针灸推拿室寻求针灸治疗。

我们知道,现在的所谓针灸早已不是中医经典的循经下针治疗的针灸,而主要是取“阿是穴”下针。这也就意味着,治疗肩周炎的针灸针刺的只会限定在“肩周”范围。

在这个解剖部位使用针灸针针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为针刺而直接导致突然死亡。

推测,该男子的死亡原因,大概率上是心源性猝死。

我们知道,心源性猝死占据全部突然死亡的85~90%,直接原因是心跳骤停。

心脏,本质上是一个电气化机械泵,心肌在生物电信号主导下按程序收缩舒张,将血液“射”向动脉,供应全身。

所谓心跳骤停是由于心脏电信号产生或传导的中断或极度紊乱,导致心脏停止跳动,或因为失去节律而不能射血。

该男子年龄为57岁,很大可能具有冠心病。

根据统计,冠心病患者最终死于心跳骤停/心源性猝死的几率高达50%。其中很多甚至可以没有任何心脏病发作史,甚至没有类心脏病发作的症状史,心脏病的首次发作就是呈现心跳骤停/心源性死亡。

因此,大概率上,该男子的死亡与针灸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媒体曾经报道过一个类似事件:

2015年,50多岁的西安男子侯师傅因颈椎不舒服在一家“黑诊所”针灸时突然死亡。经尸检,侯某系冠心病急性发作而导致的心跳骤停猝死。(链接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523070)

非法行医罪

即使男子的死亡与针灸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也不妨碍涉事的“唐大夫”的行为属于非法行医罪的认定。

因为,针灸治疗属于医疗行为,按照相关法律,只能由相关专业执业医师在经国家批准的医疗机构内实施。

而涉事的“唐大夫”既没有执业医生证,其“针灸推拿室”也不是合法的医疗机构。

因此,“唐大夫”难逃“非法行医致人死亡罪”的刑事和民事惩处。

但是,对于社会或公众来说,仅有惩罚是不够的。

围绕该事件,有两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关于促进中医养生保健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开了一个危险的口子

医疗性行为是攸关人们健康甚至生死的严重的社会行为,受到诸多法律和规范的协调和约束。

但是,“为了弘扬传统医学”,国家近年来出台的一些政策为这种壁垒撕开了一个危险的口子,这就是国家倡导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

根据“中医养生保健服务”的相关规定,很大程度上模糊了医疗行为的界限。

比如,根据《关于促进中医养生保健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的定义,“中医养生保健服务,是运用中医药(民族医药)理念、方法和技术,开展的保养身心、预防疾病、改善体质、增进健康的活动,包括非医疗机构和医疗机构提供的相关服务。”

那么,哪些是医疗机构提供的服务,哪些是非医疗机构提供的服务呢?

《指导意见》第五条 “明确服务内容,规范中医养生保健服务行为”称:

  “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可以提供中医健康状态辨识与评估、咨询指导、健康干预、健康管理等服务,对服务人群进行健康干预时可以使用按摩、刮痧、拔罐、艾灸、熏洗等中医技术及以中医理论为指导的其他养生保健方法及产品等。中医健康状态辨识与评估类服务应由中医类别执业(助理)医师开展。
  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应建立技术服务目录、服务规范和操作规程,中医养生保健服务从业人员应按照服务规范和操作规程开展服务。
  中医养生保健机构不得从事医疗和药品、医疗器械销售等活动。禁止使用针刺、瘢痕灸、发泡灸、牵引、扳法、中医微创类技术、中药灌洗肠以及其他具有创伤性、侵入性或者危险性的技术方法。”

就是说,根据《指导意见》,“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可以不是医疗机构,只要不从事“有创伤性、侵入性或者危险性的技术”服务,就可以不需要医疗机构经营许可证,从业人员也不要求具有执业医师证只要有工商部门颁发的营业执照就可以开门做买卖了!

新闻中虽然称涉事的“唐大夫”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是“针灸推拿室”,这显然不是注册的名称。

也就是说,“唐大夫”只要在工商部门有注册登记,就属于“合法的非医疗中医养生保健机构”,给人针灸仅仅是超范围“执业”。

事实上,社会上多如牛毛的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哪些属于“医疗机构”,哪些属于非医疗机构,对于一般的公众而言,根本没有能力区分,更没有能力鉴别它们提供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哪些是合法的,哪些是非法的。

老百姓能知道的只有,街边有一间给人看病治病的“合法的”的“诊所或养生馆”(甚至根本不关心叫什么名字),自己病了或不舒服了,去花钱让大夫给治治。

更为重要的是,现实中,非医疗机构的各种中医养生保健机构真的会那么老守本分,只从事按摩、刮痧、拔罐、艾灸、熏洗等“合法”的“非医疗行为”?

有心人只要随便抽查街边几间中医养生馆,有一间不给提供针灸,瘢痕灸、发泡灸(三伏贴就属于发泡灸)等有创、侵入性服务的吗?

恐怕很难找出一间。

再者说,所要求的按摩、刮痧、拔罐、艾灸、熏洗等服务真的就真的是无创、非侵入性的吗?

比如,近年来各种中医养生馆力推和大肆标榜的“拔血罐”实质上是先使用针刺刺破局部皮肤,再进行拔罐的结果——本质上是一种有创性方法

因为,只要不预先进行有创性针刺或刮刺,在完整的皮肤上拔罐是不可能拔出(大量)血液的。

并且,这种“拔血罐”也不是传统中医固有的,反而是传统“西医”的一种古老方法

因为,中医理论中更讲究的是“气”的概念,因而传统中医的拔罐只能是拔干罐;西方传统医学的“四体液说”才讲究血液等体液的平衡,“血过盛”会导致疾病,才需要“放血”。

我们今天看到的如上图所示西方放血疗法的景象是近代欧洲医学的产物。

在古希腊、古罗马医学中的放血疗法采用的是“刮刺+杯吸”的方法,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拔血罐。

没有医学背景的非医疗中医养生保健机构从业者能看出“病人”的死活吗?

这是涉及中医养生保健服务中最为致命的问题。

如上所述,老百姓只知道自己病了,就去街边那家给人看病治病的“机构”求医。

这些没有接受过任何医学教育和培训的从业者有能力鉴别“顾客”到底患的是什么疾病?是需要到正规医疗机构就诊,还是适合于非医疗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

这些从业者是不是都具有极高的道德水准,不会因为经济利益而“让顾客的病”适合于自己的硬性非医疗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

还有,一旦出现问题,这些不是医生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提供者会做出正确及时的处置吗?比如,新闻中死亡男子在心跳骤停后获得了合乎规范的有效心肺复苏救治了吗?

在美国,即使是注册的针灸师也不能进行诊断,也没有处方权,接受他们针灸服务的患者只能来自于执业医师的转诊——这种转诊机制显然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非医疗中医养生保健机构从业者“看不出病人死活”的风险。

凡此种种,都可以说明,国家倡导的中医养生保健服务在医疗方面开了一个危险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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