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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崇韬悲剧,平定西川,功高震主,却器量狭小又和不容人,终被杀

江陵的高季兴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前蜀国亡国的消息,吓得勺子和筷子都掉落在地上,后悔地说:“这是我的过错啊!是我建议李存勖去攻打蜀国的。”

他的儿子高震劝说道:“不必担忧,后唐皇帝以后会更加骄傲,要不了多久,就会灭亡,或许,他是在为我们谋福呢!”

楚王马殷听说前蜀国被灭,非常害怕,立即向后唐皇帝上表,说他已经把衡麓地区治理得很好,希望交出印绶,以保安度晚年。

李存勖下诏将他安慰一番。

灭掉前蜀,对于李存勖来说,既是一场战争的胜利结束,又是一场噩梦的开始。灭蜀之后,后唐各种矛盾相继爆发,而各种矛盾的焦点,都指向李存勖。他无法解决这些矛盾,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郭崇韬是灭前蜀的实际总指挥,但灭掉了蜀国,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他同样也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灭蜀之战,李绍琛当居首功。大军进入成都后,郭崇韬商量军务,不是找李绍琛,而是找董璋,这让李绍琛心里很不平衡。

郭崇韬亲近董璋,疏远李绍琛,是因为他同董璋私交甚好。工作中如果过多地渗入个人感情,这样很危险

李绍琛是带兵打仗的人,没有一点儿脾气那是假话。他虽然不敢在郭崇韬面前说什么,在董璋面前却不含糊。他指着董璋的鼻子说:“我有平定蜀国的功劳,你一个小小的随从,算什么东西,却在郭帅门前充大爷,相互谋划,挤对陷害别人。我身为都将,信不信我动用军法杀了你?”

董璋不敢吭声。不吭声并不等于不恼火,他是害怕李绍琛真的一怒之下砍了他的头,所以才忍气吞声。转身之后,就把李绍琛的话经过一番润色,告诉了郭崇韬。

十二月,郭崇韬奏请李存勖批准,任命董璋为东川节度使。

“我冒着生命危险,翻山越岭,平定东川、西川,董璋却坐享其成了!”李绍琛愤怒异常,对郭崇韬说,“东川是个重要的地方,尚书任圜文武双才,应当上表皇上任他为帅。”

“李绍琛。”郭崇韬生气地说,“你想造反吗?”

看到郭崇韬发怒的样子,李绍琛害怕了,他能够依军法宰了董璋,郭崇韬同样也能依军法砍他的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像董璋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一样,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下。

魏王李继岌率兵出征,将军务全都交给郭崇韬处理。郭崇韬也是尽职尽责,唐军进入成都后,旧将的招抚,官吏的设置,军队与朝廷的奏报往来,忙得不亦乐乎,李继岌成了甩手掌柜。

郭崇韬成天忙于军务、政务,同将领、官吏商量工作,你来我往,门庭若市,而身为主帅的李继岌住的地方,只有早晨大将们前来礼节性地拜望,其余时间则显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李继岌并没有什么野心,再加上年轻,并不觉得怎么样。而跟随他一同出征的李从袭等人,却认为这是一种耻辱。特别是看到前蜀国的大臣、将领纷纷向郭崇韬和他的儿子郭廷诲送宝物、美女,真正的主帅李继岌得到的只是一些马匹、束帛、鼻烟壶等小玩意儿时,更是愤愤不平。

宦官们替李继岌抱不平,只是一种表象,其实是心里有气。他们跟随魏王出征,本是抱着希望而来,因为,他们听说四川是天府之国,富得冒油,到四川就是来捞油水,而且,四川还盛产美女,也可顺便弄几个美人带回去。谁知事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所有的事情都让郭崇韬给办了,所有的好处也让他一个人得了。宦官们眼红了、妒嫉了,因嫉而生恨,便在李继岌面前千方百计挤对、陷害郭崇韬。郭崇韬的麻烦也就来了。王宗弼当了西川留后,心里还不满足,向郭崇韬送了一份厚礼,请求他保荐自己做西川节度使。

郭崇韬很有意思,收了王宗弼的贿赂,却又不替他说话。

西川节度使是个肥缺,不是什么人想要就能得到的,而且早在出征四川时,郭崇韬就向李存勖推荐了孟知祥。

郭崇韬之所以要白收钱,不办事,是因为他以为,王宗弼的钱财都是黑心钱,不得白不得。其实,他还忘了一句话:得了也是白得。

时隔不久,王宗弼突然带着蜀中的一帮人来见李继岌,请求将郭崇韬留下来镇守四川。

李继岌找来郭崇韬,对他说:“皇上最器重你了,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元老功臣留在边远之地呢?况且,这件事我也决定不了呀!”

从李继岌的话里可以体会得到,郭崇韬似乎也有留在四川的念头。不然,李继岌可以直接拒绝王宗弼等人的要求,没有必要向郭崇韬解释。

王宗弼没有再闹,郭崇韬也没有异议。按理说,这事应该算过去了。但太监们却拿这件事说事,他们以一种无耻的思维方式寻找事情的根源。李从袭趁机在李继岌面前挑拨,说郭崇韬这个人太专横,在蜀地收买人心,此人城府极深,居心叵测,他们请李继岌提防着郭崇韬点。

李继岌的思维受到强烈干扰,自己名义上是主帅,却没有人理睬,事情都让郭崇韬干了,好处也让他得了,如此想来,心里便有了疙瘩。郭崇韬警觉到李继岌的某些变化,两人之间产生了猜疑,进而由猜疑转为矛盾,而且越积越深。李继岌心里有疙瘩,言语上或多或少地就有所表露,平时同郭崇韬说话的时候,常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郭帅是不是要再添几间房子呀?不然的话,东西恐怕就没处存放了,听说四川出美人,每天晚上,郭帅恐怕忙不过来吧?

郭崇韬不笨,当然知道李继岌想说什么,可是,他并没有检点自己,反而怪罪王宗弼,说是他给自己添乱。于是再找王宗弼,向他索要一大笔钱,说是要犒劳将士。

王宗弼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居然拒绝了郭崇韬的要求。

士兵们听说王宗弼不肯给钱,非常愤怒,晚上,在王宗弼的住所放火喧闹。

郭崇韬在李继岌面前诬陷王宗弼,建议杀掉王宗弼,以表自己的清白。这有点儿杀人灭口的味道。

李继岌立即召见王宗弼,怒斥他对皇上不忠,然后命人将他推出去斩了。接着又处死了王宗勋、王守渥,诛杀了王宗弼的族人,没收了他的全部家产,并将王宗弼的尸体抛之于市。

蜀人都非常痛恨王宗弼,争相割下他的肉,带回家去烹食。

致命的错误

王宗弼被诛后,王承休、王宗讷从秦州赶来求见郭崇韬,想在后唐谋得一官半职。

王承休错了,错得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当他来到成都面见郭崇韬的时候,郭崇韬不但没有给他好脸色,而且还责问他:“你们驻守大镇,拥有强兵,为何不抵抗?”

“害怕大王的神威啊!”王承休胆怯地说。

郭崇韬追问道:“那为什么不投降呢?”

“大王的军队没有进入秦州境内呀!”

“你们进入羌地的时候,一共有多少人?”

“一万二千人。”王承休不假思索地说。“现在呢?”郭崇韬两眼盯着王承休。

王承休不知郭崇韬为何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有些心神不定地说: “两千人。”

“那好,你就到阎王那里去替这一万人做个交代吧!”郭崇韬说罢,不容分说,让人将王承休、王宗讷推出辕门斩了。同时,还将他们的儿子也全都杀了。

王承休死了,那个让前蜀皇帝王衍牵肠挂肚的女人严氏下落不明。

前蜀灭亡了,唐军应该撤军,但他们并没有按时撤军。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四川新任领导人还没有到位;二是四川还存在一些残余势力,或数百人,或数千人纠集在一起,占山为王,危害社会治安。郭崇韬担心大军撤离后,这些残余势力会成为后患,危害地方,于是命任圜、张筠等分路去招抚、讨伐。

郭崇韬稍微推迟了班师的时间,没想到给了那些宦官借口。

李存勖并不知道四川的情况,派太监向延嗣带着诏书到了四川,命郭崇韬班师回朝。

郭崇韬这时又犯了同梁朝王彦章相同的错误。

王彦章当年临出征时,气冲冲地说:“等我捉了李亚子,再回来收拾赵岩、张汉杰这几个小人。”

王彦章过了嘴瘾,结果却让赵岩、张汉杰几个人给收拾了。

郭崇韬较之王彦章,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曾暗中对魏王李继岌说:“骟了的马,不能骑,更何况宦官。魏王他日得天下,要将宦员全部赶走,重用读书人。”

站在河边说话,须防水中鱼听。郭崇韬对李继岌说的话,正好被在外面的宦官吕知柔偷听去了,宦官们因此对郭崇韬恨之入骨。

郭崇韬嫉恨宦官,不仅表现在口头上,而且还落实在行动中。当钦差大臣向延嗣来到成都以后,他并没有按照礼节去郊外迎接。向延嗣进城之后,向郭崇韬传达了圣旨。

郭崇韬接旨后,应该遵旨,立即班师回朝,即使有不班师的理由,也应该向钦差大臣说清楚。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强调难处,且在言语上也多有顶撞,这让向延嗣心里很不爽。

向延嗣和李从袭两人同为宦官,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两人的私交也不错,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

李从袭见向延嗣受了委屈,有点儿为他抱不平,趁机对他说:“这里的军事由郭崇韬一人把持,他根本就不把魏王放在眼里。

他的儿子郭廷诲,成天前呼后拥,狂妄至极,穿戴做派像王爷。成天和蜀中的豪富奸人寻花问柳,饮酒作乐,指天誓日,不知他们想干什么。军中将领都是郭崇韬的党羽,魏王根本就制约不了,一旦有变,不但我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恐怕魏王也难以自保。”

李从袭很有表演天赋,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向延嗣一听,吓得魂不附体。

李从袭继续加一把火:“他还对魏王说,如果你做了皇帝,千万不要任用太监,就如同不要骑摘掉了睾丸的马一样。”

向延嗣听罢气愤地说:“我回去后,一定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皇上,皇上一定有办法。”

第二天,向延嗣向李继岌、郭崇韬辞行,返回京城。

向延嗣回到洛阳后,立即去见刘皇后,将四川的情况添油加醋向她做了汇报。

刘皇后听说儿子在蜀中被郭崇韬架空了,而且还有性命之忧,哭着去找李存勖,要他想办法,尽快让儿子回来。

李存勖对郭崇韬早已心存芥蒂,听说蜀人聚众闹事,请求让郭崇韬为帅,起了疑心,再加上刘皇后的枕头风,吹得他更是心烦意乱。后来,查看向延嗣带回来的前蜀府库的账簿,更是不高兴,立即召见向延嗣,询问道:“都说四川是天府之国,遍地是黄金,富得流油,账簿上怎么只有这点东西呢?”

向延嗣神秘地说:“听说蜀国被攻破以后,珍宝都被郭崇韬父子拿走了,郭崇韬有黄金一万两,白银四十万两,钱百万串,名贵的马一千匹,其他的东西不计其数。他的儿子郭廷诲所拿走的金银珠宝,还不包括在其中。”

李存勖的脸上挂不住了。

延嗣看到了李存勖的脸色变化,心里一阵窃笑,暗暗骂道:“郭崇韬,你不是骂咱是摘了睾丸的马吗?这一次,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李存勖召见即将赴四川上任的孟知祥,对他说:“听说郭崇韬有异心,你到了那里,帮我把他杀掉。”

“郭崇韬是国家栋梁之臣,这样处理恐怕不妥,等我到蜀地观察他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异心,就送他回来。”孟知祥看了李存勖一眼,问道,“陛下说如何?”

李存勖点点头,算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李存勖似乎还不放心,孟知祥刚走不久,又派宦官马彦珪赶往成都,督促郭崇韬班师。并对马彦珪说,如果郭崇韬班师回朝,就不必说了,如果故意拖延时间,或者表现出飞扬跋扈的样子,就和李继岌商量,杀了他。

马彦珪赶上孟知祥,向他宣布了李存勖的命令,孟知祥叹息说:“乱子将要发生了,这是朝廷之祸啊!”于是日夜兼程,赶往成都。悲剧人生

马彦珪临行前去见刘皇后,对她说:“蜀中的形势危在旦夕,皇上当断不断,万一有什么变化,我怎么能从三千里之外赶回来请示呢?”

刘皇后又去找李存勖,要求直接杀掉郭崇韬。

李存勖仍然不放心,说事情不过是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不能仓促做出决定。

刘皇后的请求未得允准,退出后写了一道教令交给马彦珪,让他交给李继岌,命在四川干掉郭崇韬。

郭崇韬正在同李继岌商量班师回朝的日期,马彦珪到了成都。把刘皇后的教令交给李继岌。李继岌说:“大军就要出发了,郭崇韬并无异常,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亏心事呢?”

王彦珪却说:“皇后已有密敕,魏王如果不执行,这件事如果让郭崇韬知道了,我们就没命了。”

“皇上没有诏书,只有皇后的手教,怎能妄杀招讨使?”李继岌仍然拿不定主意。

李从袭见李继岌不肯下手,立即同王彦珪唱起了双簧戏,哭着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的教令,如果让郭崇韬知道了,中途突然发难,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继岌终于被说动了,命李从袭召郭崇韬议事,他自己却登楼回避去了。嘱咐他的心腹将领李环藏着铁锤,站在阶下等候郭崇韬。

郭崇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危险降临,像平常一样,到了都统府门前,下马,上台阶。

李环急步追上去,乘郭崇韬不注意,突然举锤向郭崇韬的头顶砸去。后唐最后一位名将,顿时脑浆迸裂,倒在台阶上。

李继岌在楼上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见李环一击得手,急忙下楼,当众宣布刘皇后的教令,并派人去捕杀郭崇韬的儿子郭廷诲、郭廷信。

推官李崧对李继岌说:“现在行军于三千里之外,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就擅杀大将,如果军心一变,归路就成了荆棘之途。大王为何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

“你说得不错,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了。”李继岌着急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能渡此难关?”

李崧叫了几个书吏,上楼后撤去楼梯,几个人躲在上面伪造了一道圣旨,又用蜡摹刻了枚印章盖上。然后对外宣布,诛杀郭崇韬父子,是皇上的密令,不涉及其他任何人。

这样一来,军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郭崇韬的左右亲信得知郭崇韬遇害,都逃走躲了起来,只有掌书记张砺一人来到魏王府前,抱住郭崇韬的尸体,痛哭不已。

郭崇韬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他对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忠贞不贰,屡建奇功,无人能出其右,消灭前蜀,更是立下不世之功。本来想借讨伐前蜀立下大功来稳定自己的地位,谁知捉鸡不成,反而丢了自家的性命。

郭崇韬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是由自己造成的。

他在军事上,随机应变,行事果断,捕捉战机,无不体现出天才的作风。在政治上,为人处世方面,却又显得特别弱智。特别是和那些受阉割而导致性情大变的宦官打交道,他的军人性格就显得尤为不足。再加上说话直来直去,丝毫没有顾忌后果,给自己树下了强敌。例如,他对李继岌说的骟了的马不能骑,他日得天下,将宦官全部赶走,重用读书人之类的话,直接将自己摆在同宦官势不两立的位置。宦官们因此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就算张承业这样忠贞的人还活着,也不会原谅郭崇韬说出这种不负责任且有侮辱性的话。

郭崇韬气量狭窄,不能容人。在他功高权重的时候,只是排挤他人,结果使自己孤立无援。在他权倾朝野的时候,有些小人千方百计地巴结他,他竟不辨优劣,与他们同流合污。如豆卢革向他献媚说:“汾阳王郭子仪是代北人,后来迁移到华阴,你家世居雁门,难道和汾阳王就没有一点儿关系?”

郭崇韬顺水推舟,说乱世之中,家谱都丢失了,听先人说,汾阳王是我的四世之祖。

“难怪大人如此英武多谋,原来是汾阳王的后代呀!”豆卢革拍马屁的功夫超一流,立即就认定郭崇韬是郭子仪的后代。

郭崇韬似乎也很高兴,此后就以郭子仪的子孙自居。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后来,他竟然以门第之见来作为提拔官员的标准,有旧功臣要求升职,他酸溜溜地说:“我非常了解你,知道你很有才干,可惜门第有点儿低,我不敢提拔你,否则,会遭到名流的耻笑。”

郭崇韬的做作,让一些有功的旧臣失去了升迁的机会,这些人便恨上了他,再加上一些受过他挤对的人,支持他的就很少了。

郭崇韬粗鲁而意气用事。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对于刘皇后,他有奏立之功,这个尖刻的女人,最后竟以怨报德,听信小人谗言,亲手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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