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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金瓶梅》:写性也是塑造人物推动情节的重要手段

有人说,《金瓶梅》是把性作为揭示人物性格心理,昭示其命运的重要艺术角度,这本身就是古代文学史上一个重大的美学进步,一种突破性的贡献。这是一种新的尝试,有突破,在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进步。

应该说,《金瓶梅》通过那些被删描写,将李瓶儿怎样从一个对待丈夫那样狠毒,转变到对待另一个丈夫非常温顺的心理性格的变化,刻画得很真实动人;将潘金莲在性的问题上一心想把拦汉子,从而怎样地对宋惠莲、李瓶儿、如意儿等人充满着嫉妒的心理,使尽了阴谋诡计、浑身解数,把她们一个个置于死地,也写得很精彩。另外,写王六儿的贪财,写宋惠莲的一心想占高枝,都是紧紧地与性描写联系在一起的。

至于这些描写与情节开展的问题,也是很清楚的。这里举例《金瓶梅》中写性最突出的葡萄架一节为典型,来具体地看一看小说是如何在写性中刻画人物与推进情节的。

小说第二十七回,前半部分写西门庆与李瓶儿在翡翠轩里鬼混,从而交代了瓶儿怀孕这一重要事实,这是故事进展的一个重要线索。我们着重看一看这一回中如何刻画潘金莲的嫉妒心理与狠毒性格。

小说这一回开始写西门庆与李瓶儿两人在翡翠轩,不想金莲悄悄来到翡翠轩外偷听。听了很长时间,听见他两个在里面正干得好,这本身就惹起了金莲的醋意。她听李瓶儿说:“不瞒你说,奴身中已怀临月孕,望你将就些儿。”西门庆听了这句话,满心欢喜,而潘金莲听了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因为李瓶儿有了儿子,她的地位就更高,更不可动摇,更是潘金莲争宠的障碍,这就使金莲更觉得不可容忍,醋劲大发。

接下去,就写潘金莲由吃醋而表现出来的那种尖刻不容人的品性。这时,潘金莲偷听西门庆他们刚刚完事,只见玉楼从后面蓦地来到,两个一齐走到轩内,慌的西门庆凑手脚不迭。

接下去,当大家一起吃冰盆内沉李浮瓜时,西门庆居上座,三个妇人两边打横,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道:“五姐,你过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泊冰了胎,怕甚么?”这不就是冲着李瓶儿有了胎吗?

酒过三巡,当西门庆叫春梅取月琴来给玉楼,取琵琶来给金莲叫她们弹唱时,金莲更是气不过,硬是也要教李大姐也拿了桩乐器儿。西门庆为李瓶儿辩解道:“他不会弹甚么!”金莲道:“他不会,教他在旁边代板。”弄得西门庆也没有办法。

唱毕,潘金莲不住在席上只呷冰水,或吃生果子。玉楼道:“五姐,你今日怎的只吃生冷?”金莲笑道:“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甚么冷糕么?”羞的李瓶儿在旁,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这一连串的描写,很好地刻画了潘金莲的尖酸,都是与翡翠轩的那些描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这是从那些描写与刻画人物性格的关系来看,下面我们再来看它与推动情节的关系。

潘金莲在翡翠轩偷听到西门庆与李瓶儿活动时说的那些话以后,从故事发展的角度来看,便是金、瓶二人妒宠起头,一直到李瓶儿死去,金莲的心头方舒畅。而宋惠莲的故事就是与李瓶儿妒宠的前车,如意儿的故事则是与李瓶儿妒宠的后车。我们这里就看她与宋惠莲的妒宠故事。

在上面翡翠轩的故事后,紧接着就是闹葡萄架。闹葡萄架这一节,就是着力写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活动。这次活动,就引发了一系列的小说故事。当时,金莲仰卧于席上,脚下穿着大红鞋儿。就这双大红鞋来看,到第三十回,一口气接连写了80次鞋,围绕着鞋,写了潘金莲的脱鞋、掉鞋、寻鞋,秋菊一再被打,寻出惠莲的鞋,这就触动和加深了金莲对惠莲的醋意和恼怒。而另一条线,陈经济从小铁棍儿处得到了鞋,也得到了勾搭金莲的机会,西门庆打小铁棍儿,来昭媳妇骂街被处罚,孟玉楼等一起做鞋,因知吴月娘庇护来昭而引起潘与吴的矛盾……这正是引起了无限的波澜。

这里是通过一只鞋,反过来写了金莲昨天大闹葡萄架时的不堪,写了现在的醋劲大发,写了她与春梅如何虐待秋菊,而这又伏下了后来被秋菊告发她们的事情,终于被逐出家门,乃至到最后潘金莲被武松杀死,这正是千里伏线,一次活动的描写,关系重大。

不仅如此,我们再继续看这只鞋又带出陈经济的故事。因为这只鞋被小铁棍这个小孩拾到,又被陈经济骗去,一只鞋写了潘金莲与陈经济的私情,这段私情,一直到她死才了结。这只鞋更进一步写潘金莲的醋意与狠毒,以及西门庆既没有完全忘情于宋惠莲,而又要讨好潘金莲。

我们仅举了第二十七回的那些描写来看它与刻画人物、推动情节的关系。说这些的目的,无非是说,读者朋友不能简单地甚至粗暴地去对待《金瓶梅》的那些描写问题,而应该是作实事求是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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