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徐青藤的狂草式的写意画后，逸笔草草便成了文人画的至高境界，于是一帮“掏浆糊”的老兄也有了冠冕堂皇的大旗——大写意。于是大笔一扫、墨水一泼、随便一弄，作品就出来了，鱼龙混杂，将随便当随意混同一体，实在是殆害无穷。
伙伴 张培成
伙伴 局部
随便在词典上的解释为简单、不讲究；随意是由意而随，意为何物，是诗意、画意、笔意的综合，由意引领笔走墨舞。意是艺术家的理想追求，意是精神，意是艺术被称之为艺术的理由。艺术要的是简练而不是简单，更不可不甚讲究。由此而知随意是一种境界，是一种需要修炼的境界，明代李日华谈到作画修养时说“乃知点墨落纸，大非细事，必须胸中廓然无一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不出奇诡。若是营营世念，澡雪未尽，即日对丘壑，日摹妙迹，到头只与髹采圬墁之工争巧拙于毫厘也。”试想铺纸搦管之时，“笔受腕”、“腕受心”（石涛语），笔是受心所支配的，而心是由学识、素养凝聚而成的。
音乐 张培成 140×138cm 2007年
音乐 局部
倪云林的逸笔草草岂是随便一挥而就的，那是毕生追求与功力所铸就。徐渭的狂放是种写意，金农的稚拙也是一种写意，然而绝非以随便可称之，他们作品中的严谨是显而易见的，笔与笔之间的关系有一种秩序在平衡，有一股气息在贯连。他们之间又不可互换，因为每个人的笔墨语言是一定的环境、学养及个性所培育而成，在其固有的图式中演绎着艺术家独特的感受与情感，正是这种独特的语言构成了作品独特的基调。
绿太阳 张培成
绿太阳 局部
齐白石常常在画中题“白石老人一挥”，可千万别上他的当，他何时“随便”一挥了，我看过白石作画的纪录电影，他即使在写字时也是笔笔送到，丝毫不马虎，实在不见一挥的潇洒，看到的却是好学不倦的认真与踏实。然而其作品不可谓不洒脱，但洒脱的不是作画的过程，而是作品流露出的气息，是他情感的痕迹。他的画不见亦步亦趋的拘谨，有的是天真自然和朴实平淡，是如此的精到以至于无懈可击。若以举重若轻来形容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勇士 张培成 144×144cm 2002年
勇士 局部
随意对于作画的过程有着极高的要求,它要求艺术家全面熟练地掌握笔、墨和宣纸的特性，借助水的魔力并出神入化地运用之，在整个制作过程中必须聚精会神，必须当机立断地抓住契机，一以贯之、随意而行，让最合适的痕迹留下。中国画历来讲究人品即画品，随意是人生境界和艺术境界达到一定高度的自然显露，必须品格不俗而充满自信,若是营营世念未绝，讨好时径流俗，那么意也就无从可谈了。总而言之，随意只是从画面上感觉到的一种松快与闲适，绝不是潦潦草草的代名词，劝君切莫误将随便当随意。
（★本文摘自香港心源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培成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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