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袁念琪 上海人家AB面
平时滴酒不沾的,到过年多少也要咪几口,不然哪像过年。何以过年,唯有老酒。春节里的酒,不外乎白、红、黄、啤、洋酒五类。
过年喝白的,与亲朋好友喝是多于同家人喝。有北方人以为上海人不吃白酒,其实,上海人吃白酒也是常态。我下乡的农场在奉贤,当地有2两装小瓶白酒,人称“小炮仗”。无论在公社还是知青为主的农场,销路都不错。上海本地产高粱、土烧等白酒,有七宝大曲、上海特曲和熊猫二曲等名牌,再老的是晚清贡品南翔郁金香。
我的酒龄可从两岁算起,白酒启蒙。听大人说,我吃饭哭闹,怎么哄劝都无效。这时,外公用筷蘸了他杯中的酒;滴入我口中,哭闹顿时烟消云散。之后,当我重犯,大人用其他饮料如法炮制均失灵;非酒不可。我敢肯定我的处女酒为白酒,因为外公不吃其他酒。爱吃的都明白,毕竟白酒过瘾杀根,尤其是高度的。
上海人过年的酒,黄酒少不了。在上世纪80年代中叶前,我吃黄酒多是本地枫泾酒厂特加饭;后进沪的绍兴黄酒多了,就锁定会稽山或其出口牌子塔牌;其次古越龙山。黄酒是绍兴的好,袁枚赞到如此高度:“绍兴酒,如清官廉吏,不参一毫假,而其味方真。又如名士耆英,长留人间,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
吃黄酒要热,夏天也如此。袁枚有经验之谈:“炖法不及则凉,太过则老,近火则味变。须隔水炖,而谨塞其出气处才佳。”我在王宝和用过锡壶热水温,在小南国用小瓷缸;在家也是热水温热,以煤气灶或微波炉加热有损于酒。
欢喜黄酒的上海人,不仅过年喝,平时也少不了。如《上海副食品商业志》所言,“绍酒是市民社交活动和日常生活中常饮的主要酒类。”一“老克勒”说:上世纪40年代,店里卖黄酒都半斤起板。这使我想到古人的觥,一觥约合现在的半斤。
上海人卖酒古风昂然,那时喝酒也有腔调。一人独酌半斤起步,两人吃起码三五斤。今人酒量不如前,到底是那时的酒好还是今人的身体不好?在黄酒里加蜂蜜加糖,那是阉了它的雄浑阳刚;放话梅姜丝则是坏了它的纯正清奇。《随园食单》已写得明白,“余党称绍兴为名士,烧酒为光棍。”
葡萄酒在过节也会备几瓶,原先是供家中女生和女客专用;孩子也可尝尝。过去,一个男人不管能不能吃酒,一般不会选葡萄酒。在人们心目中,这种甜咪咪的酒不属男人;能吃的不过瘾,不能吃的觉得“坍招水”(沪语“丢脸”之意)。在小说《高山下的花环》里,靳开来连副见指导员赵蒙生拿出葡萄酒就说:葡萄酒是娘们喝的。
上海过去卖的葡萄酒多国产,度数不高还加糖;吉林通化和河南民权可谓代表。葡萄酒多买通化,也买上海产;味美思是其中上档次的,名气是烟台货大。
上世纪90年代初,老外不掺糖的干红干白杀入,先是中法合资后为法国、西班牙进口。当年是杨浦区粮食局先代理长城干红干白,有人买后又来退货,说酒酸坏了;毕竟喝甜的日子长。
后干红干白流行开了,又生出买不到开瓶器的痛苦。我们穷则思变,在墙上垫厚毛巾,瓶底猛击其上,由此生产的气体推出橡木塞子。之后又富而思进,以干红加雪碧;暴殄天物是形,骨子里还是念着那甜蜜蜜的传统葡萄酒。
葡萄酒被叫做红酒后,过年也属男人的杯中之物,更与白酒、黄酒三分上海人过年的酒天下,且排名靠前。啤酒和洋酒,过年的浪花还不见大。
袁念琪。1978年从农场考入大学,获法学士学位。1983年考入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上海长江韬奋奖获得者。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等,入选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和《中国新闻年鉴》。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
原标题:《上海年俗三:何以过年,唯有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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