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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收破烂的”告诉你怎样才能变成亿万富翁


全中国应该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

一万多幅油画,数十万幅插画、漫画、连环画,

一百多公斤字画、拓本,一百多吨手稿,一百多万张老照片……

作为一个“收破烂的”,他几乎无所不收,无所不藏;

作为一个身家过亿的收藏家,

他又将这些藏品送人、捐献,毫不犹豫地卖掉。

在那个堆满是废品也是宝贝的工作室里,

“北京破烂王”赵庆伟给我们讲了满满一下午的

收藏史、生意经——


口述 | 赵庆伟 采访 | 阿改、江舸、祥子

摄影 | 王晓东、阿改


有人说我是当代王世襄,我可不敢这么比。王世襄不止玩,他是钻研,我纯粹是玩,淘气。不是沿着理性的路线走,只是觉得这样买卖有意思,玩过也就玩过了。


小时候我就淘气,打鸟、捅马蜂窝、挖蚂蚁窝,全北京的蚂蚁窝都翻遍,还专门坐车到十三陵,坟墓里逮了蛐蛐回家自己养。踢足球,捡球的时候,差点被裸露着的高压线电死。


我当过工人,也干过公司,但就没让人拿鞭子“抽”过。我一直保持着淘气的状态,但最后吃喝自足,房子买了,车子买了,没缺什么,也不比别人差。你看这房子,三层,装的全是东西;那边还有一库房,一千多平米。


百度百科上关于我的介绍是错的,辽宁锦州那哥们儿跟我落一块了,其实我就是北京人,1963年生,小时候在国防科工委大院,大学在北航学的电子自动化控制,当工人的时候利用业余时间上的,从1989年开始,读了五年半,因为老出差。别人说要改,我说,改它干嘛,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误会,误会就误会去吧。



“北京破烂王”赵庆伟。


1988年我玩邮票挣了十万块钱。离开工厂的时候我工资78块钱,1990年去四通电源公司打工是180,干了三年,走的时候是280。那十万块钱算不上第一桶金,但足以让我在中关村“自主”打工,那时候真是觉得有底气——你别跟我来劲,来劲我随时就翘了。


1996年左右,我开始收东西。之前不是在中关村卖电源吗,售后维修都归我,所以老出差,其实就是到处逛,超市去逛,研讨会也去听,逛到美术馆的时候,觉得艺术品这东西挺有意思,它跟商品属性不一样,商品是你得紧着卖,不能有库存;但艺术品不怕库存,越搁越贵。它美,有品位,有文化,又集合了所有商品的优点,于是我就转型了,扯出更多精力到处跑。


1997年我跑宋庄去,那时候方力钧他们都在,不是金融危机吗,没人买,而且中国人本来就不买画,我就买那些自由画家的画,一屋子一屋子地买——扔五万块钱,拉人一屋子画。


当时方力钧的画两万块钱一张,我没买,因为那会儿他情绪不太对,属于跟政府有对抗倾向的,我们大院子弟不能鼓励这个。我们支持他们追求自由的生活方式和自由创作的思想,但我不碰政治,不碰意识形态。


不过,当年买的这些画,现在全在库房里,一张也没卖。也不是非得存着,就是没顾得上。



我搞收藏,玩的就是海量。一种东西,只要数量够大,这件事就成了。所以我跟一般的收藏者不太一样,他们没有规模的概念,我以前做过企业,企业最重要的就是规模。


比如我收的老照片,百万级的数量,绝对无人能敌。但这些原片我现在还不卖,哪天做一个图片社,就卖数码照片。当时我一麻袋一麻袋地买,没人要;底片是最贵的,但那帮人什么都不懂,白给。



“破烂王”和他的收藏。一屋子的箱子里装的全是照片和底片。


(上)电影《黄飞鸿》的剧照;(下)包含有邓小平和孩子的影像的底片箱子。


手稿也是,上千万页。前几天还又翻了一套莫言的手稿出来,是早期的散文《马蹄》;还有一篇王朔的,是王朔的处女作《等待》。有一年商务印书馆清仓,我花了好几十万去买,主要是赌其中有鲁迅的手稿,结果没有,倒是翻着了郭沫若翻译的《歌德传》,那是中国最早翻译的《歌德传》,1929年郭在日本翻译的。


你看那边的《天安门诗抄》的稿子,我有四麻袋,2000年左右两百块钱在潘家园买的。凡是手写的东西我都要,但手稿的原稿比较难得,所以复印的我也要。所有种类的画我都买。日记我也收,从民国到当代,包括学习笔记、交代材料,很多都是大腕写的,基本上十块钱一本。



《天安门诗抄》。


我这个人好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我价值观上没有限制,所有东西都玩。所以我是广种博收,博而不精,什么都懂一点,因为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初段水平就行。我不会把自己玩成专家,因为专家必须放大量时间在某一个地方,这和我性格不符,而达到初段是最容易的,来个琴我能扒拉扒拉,高尔夫我也能打个九十杆,是不是?



他说的就是这把“四不像”的断弦琴,赵庆伟说那可能是民国时期的吉他。前面的画是中日两国友好往来的时候,日本小学生画的,无名无姓,这样的画,他从类似宋庆龄基金会这样的单位收过几千张。


跟我打交道的藏家会发现,只要隔个半年,我就已经在玩新的东西了,今天玩这个,明天卖那个,你看我那翡翠玉石,玩了两三年,成初段了,又跳到珠宝、玛瑙、沉香,中间还玩了一阵子手表,十块钱一块,收了一万块表,我把那手表零件全拆出来,改装成首饰送人了。



“插”在原矿石上的沉香,如果分开卖,两件都不算值钱,但这两个放在一起,就带有“艺术创作”的意味,价钱就不止翻番了。赵庆伟现在喜欢干这样的事,让手里的东西组合在一起来实现增值,“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价值最大化。”


其实,现在你还是能花相对便宜的钱,买到很多便宜的东西。例如老家具,我基本上只买边角料,一个黄花梨椅子起码得三十万,只剩两个腿的,三千就卖我了,我拿那两腿打点手串,一个手串就得三四千;还能拿去做扇骨,或者家里要做两对黄花梨的筷子,我也有现成的料——干嘛不行啊,是不是?


佛像也买,贵的我都不跟风,你看这个观音头像,金丝楠木,也就几千块钱,不过就是残了。


各式佛像。因为是残件,所以不值钱,随处放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可惜——也不需要供起来。


所以我的宗旨是,便宜就买——能吃多大亏啊?你又不是只买一件,一万件里有那么一件假的,扔了、送人都无所谓。而且,市场不热的东西也没人造假。再说了,一百年以内的东西,随便什么材质,你都骗不了我。



但我买来的东西不会收藏一辈子,只要一贵,我就卖,不管多喜欢——太贵的东西会让我紧张,周边的人你都得小心,稍微看不住,那就产生伤害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等我要卖的时候,价格都已经是比较贵的了,因为我是在很便宜的时候买的,卖的时候,价格比买的时候贵了几十倍、几百倍甚至上万倍的都有。


一楼茶几上的杂物,有秤、磁带……总之就跟整个房子一样,无处下脚、无处下手。



“香山”和“芒果”,都是建国后的名牌香烟,前者出产于北京卷烟厂,后者是河南新郑卷烟厂的产品。“别看这个搁了几十年,还能抽。”



早年一整车一整车收来的老茶砖,当年特供苏联的,20块钱一块,现在?卖到两万块钱还不一定找得着。要泡茶了就掰一块,跟掰巧克力似的。


我跟阿城(作家、学者钟阿城)聊过天。他说,我能不能到你这儿打一工,管水就行,不用管饭。我说不行,我对你不放心。把他气坏了。但我说的是实话,他心里也明白——看不住!这帮坏小子,他们怎么长大的我都知道,都是淘气过来的人;我告诉你,把我自己放库房里我都不放心,随便一看到什么好的都会揣起来!


那仓库里的东西怎么办呢?我们大院原来有一大哥,是我同学的哥哥,人大档案系毕业的,后来在证监会工作,说退休后带他们人大档案系的主任来这儿搞研究。他们我放心,就算偷我都心甘情愿,自己人,无所谓。


所以什么都得先了解信任。比如说崔永元,我给他捐过一万五千多盘电影拷贝,反正有三四十吨吧。为什么捐给他?我搁这儿干嘛呢?我这库房条件也不行,他那儿至少有一个地下仓库,恒温、恒湿、防火,而且他喜欢电影,说起电影来一套一套的,那真是行家里手。我只是保存了这东西而已,没有狂热到那份上,这个电影演员是谁,演过多少片子,多大岁数了,我什么都说不清。那都是存了十几年的东西了,全给他了。还有七八千件版画,给我另外一个朋友了。


我要只是商人,好多东西早就全毁了。莫言早年的手稿《苍蝇·门牙》,我后来归还并捐献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当年我就跟莫言说,如果我是商人,你这东西就毁了,全当擦屁股纸了。你想,那时候有几个有行情啊?钱钟书的能卖个几百块钱,剩下的谁也不要。莫言虽然写了很多,但你现在到各省去找莫言的东西,留下的真不多,全毁了。我是觉得作家多神圣啊,有名没名的手稿都留着——多占地儿啊你知道吗。


比如我有一套冯其庸点评《红楼梦》的点校本,潘家园买的,五千,他们说给谁谁不要,你再不要就交废品站了——卖废品就是一块二毛钱一公斤。后来才发现,这是千万级的东西,曹雪芹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



我们搞收藏的,都有“线人”。其实所谓的线人,就是卖旧书的,原来什么都收,但你跟他买了两麻袋手稿,跟他说只要手写的我都要,他最后就专门干这个了。北京周边有很多货场,单是废旧品回收的就有玩玻璃、门窗、砖头、瓦块、纸张等等,分工很明确。我“管”的这帮人,只跟旧书、手稿、破画儿、雕塑这些有关,比如说手头有哪个出版社清理的旧书,论一麻袋多少钱。


这就跟赌石一样,比如一麻袋三万,一页也是三万,我不管。你不能挑,因为卖的人不懂,吃过亏。


我也赌过,但赌的都是常年卖货给我的,冷不丁的我也不赌,因为他要给你设局怎么办?不熟悉的话,很容易打架的。



中央美术学院的工资卡,能看到上面有叶浅予的名字。


毛主席纪念堂竣工决算簿。


我去潘家园,不自己逛,都是有人带着,是他们圈里的人。你带我去,我买了东西就给你提成,东西我拿走,有冲突了你们解决,因为他们都认识。我不会为了贪图便宜,把中间这个环节给省了,因为你不能断了人家的财路,这样才能长久。你要是翘了他的行,什么时候那边有东西出来了,他不给你弄了,或者找别人,反正不给你。


我们圈子里很多人都是这样错过了机会。他们比我有实力,但最后都被打退了,因为方法不对,侵犯到人家利益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不能坏了规矩,不能拿中关村那套规矩跟人讲。


中国政协的徽,占半面墙大小,曾经有一个政协委员对赵庆伟说,“这东西应该挂我家里啊”——也就是说说而已。这样的挂在全国政协大楼上的徽,现在收破烂的已经很难碰上了。价钱?估计不好谈价钱。



建国后的家具,寻常是寻常,但伟人像贴在上面,看了能勾起几代人的集体回忆。



更标准的伟人像,被放在柜子的顶上,一堆鹤的下面。


好多东西,只能靠中间人去弄,比如玩旧货的,那些需要入户的,他有本事到人家里跟人谈生意。比如收紫砂壶,那些中医、律师、将军什么的,家里都有,我基本上限定八十年代以前的,一弄就弄一二十把,没用过的不要,全要那种有茶碱的。


紫砂壶已经很贵了,但在民间其实没那么贵,比如顾景舟的,拍卖都上百万了吧,民间绝真的顾景舟绝对超不过十万,如果再磕一个角,五千就卖了——我买回来,给它包个金不就完了吗,我就不相信到时候卖不到五十万。我楼上还有一把汪寅仙的,二百块钱买来的,因为盖子摔了,她的东西拍卖价都过百万了,但民间不买,因为它残了。


都说搞收藏要交学费,我交的学费不是钱,是时间,因为你对某些东西的理解是需要时间的。比如说有一年我捐书给国家图书馆,来了好几个人,我认为好的,人家全筛掉了,人家说有名的那些根本不考虑,人家都有三四套了,就挑那些偏门的,我之前扔了好多没用的文革档案什么的,人家一看,说这太重要了——你看我对这东西的理解就不成,马上接受教训,全装麻袋,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随便扔。比如说我有徐悲鸿一个弟子的大批作品,家书信件什么的一麻袋,当时谁知道他呀?那我是先存着再说,这就留下来了。


做收藏这么多年,我没记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这跟我性格有关。我是不求人的性格,就像《让子弹飞》里说的,咱们站着就把钱给挣了。


收藏也是,这玩意儿没人要了,我要,是你求着我,因为没人要,就像1997年我在宋庄买画似的,因为没人买,所以我可以站着买——你现在要买方力钧的你还不得低三下四的,对不对?而且我也不低三下四地卖,因为当市场热了,东西变得很贵了,我也就可以站着卖了,所以没有那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的事。


梁启超、孙中山等人的老照片,知名或不知名的画家所画的小幅油画,都杂乱地堆放在楼梯间里。


我觉得我能走到今天,跟大院生活有直接关系。小时候,小玩伴的东西你拿来玩,我的东西你也可以拿去,就是那种很开放共享的性格,大家有乐一起乐,就像崔永元这事,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你了,玩去吧,要不然,我花了上百万,凭什么给白你啊?这都是小时候落下的痕迹。


国家大事我也稍微关心一点,但最近不想关心了,你天天看新闻,它给你弄得很烦,你说你操心,是你该操心的吗?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其实每个人把自己活好了,我没给人、给社会添麻烦就挺好。


那天有一朋友来问我“你幸福吗”,我说在中国只要你不恐惧,就足够幸福了。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恐惧,中国人的恐惧来自于各种说不清的东西,但你要是想这东西就没到头儿了。我不太想这个,就是要好玩,就行了。



赵庆伟

俗称“北京破烂王”,一个特别的收藏家,既懂做生意又不吝于捐赠值钱的玩意儿的北京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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