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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utus|星野道夫:是什么让这位日本国宝级摄影师在世界尽头度过20年?



1987年的8月号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第一次刊登了星野道夫的照片。笼罩在晨雾中的阿拉斯加Denali国家公园里,一只公麋鹿正在循着气味追寻它的伴侣。国家地理杂志被誉为自然摄影界的权威,在它长达128年的历史中,只有七位日本摄影师在上面刊登过照片。


挤在大都市的人大都怀揣梦想,却很少有人的梦想和星野道夫一样——年轻的他抛开了热闹繁华的东京,一心想去冰天雪地的极北大地冒险。这位庆应经济系的高材生,因为偶然的因缘和阿拉斯加谈了一场长达20年的恋爱,虽也把短暂的生命留在了那里。


星野道夫留给我们却是无数优美的作品。他不仅是世界最著名的极地摄影师、动物摄影师之一,还是一位关心历史和文化的出色作家。他的文字的安静而耐人寻味,和照片一起汇成了一本本极出色的旅行札记,读起来好像要把人带到那个遥远未知的世界。



星野道夫以熊为主题作了许多首表现阿拉斯加四季美景的长诗。句子平实而真诚。


今年是这位日本国宝级摄影师去世后的第20个年头。Brutus杂志特地制作了一整本的《你好,星野道夫》特辑。浅子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他的故事。





比起眼睛看得到的东西,我认为会在看不见的东西里倾注价值的社会更有魅力。




1968年,星野道夫入读庆应私塾日吉校,同年,披头士的第九张专辑发售,日本正在掀起一阵模仿美国精英大学生(IVY Boom)的着装潮流。但在星野道夫心里,埋藏着一个从中学时代就开始的冒险计划——乘着渡轮去美国骑行。


以当年高昂的汇率,一个学生抱着这样的梦想,首先从经济上来说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还有兑换外汇的种种限制。星野道夫的顽固而古板的父母自然也对此强烈反对。


但是星野道夫却没有因此放弃,他在运货船上洗碗、四处打工……当然,仅仅依靠这些微薄的工资,连最基本的旅费都凑不齐。星野的父亲感动于儿子的决心,决定资助他实现愿望。一旦有了计划,要用尽一切力气去实现——16岁的星野从此把这一点作为了人生的信条。



(左)星野在庆应加入了探险社团,乘着热气球。还曾一起赴北海道合宿。(右)1969年夏天刚刚开始美国之旅的星野,站在洛杉矶的巴士总站前合照。


两周颠簸的轮船航行终于带星野道夫来到了梦想中的土地——洛杉矶。16岁的他心中虽然不安,却为这片崭新的土地上等待着他的自由雀跃不已。接下来的四个月里,他从洛杉矶出发,把美国从南到北环游了个遍,期间很多个夜晚,都是在帐篷中度过的。


独自旅行、与无数的偶然相撞、学着用很烂的英语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美国之旅赋予了星野一种敢于探险未知的气质。说起对冒险精神的赞赏,世界上大概没有比美国更厉害的国家了,毕竟这块大陆本身就是在欧洲人的冒险行动中诞生的。同时,他还开始对阿拉斯加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阿拉斯加的大地和公麋鹿。大的公麋鹿高近2m,体重重达800kg。它的肉能够作为人的食物,皮毛可以作为衣料。在原住民的特别宴会上,鹿头还会被做成汤来供应。



星野曾经拍摄过的美国西北部的奥林匹克国立公园。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苔藓类植物附着在多姿多彩的树木上。


1971年,又是一个夏天,19岁的星野在信州的乡下度过暑假。他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张阿拉斯加的地图。这张地图上不仅标注了地名,就连动物、鸟类,甚至是当地的原住民都被以彩绘的形式浓缩在了其中。看着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星野恨不得立即启程。




他从东京神田的二手书店街上找遍了英文原版书,搜寻和阿拉斯加有关的资料。其中一本是1969年发行的国家地理杂志阿拉斯加特辑。星野都快把这本杂志翻烂了,书里的每一页照片都被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卷首有一个在夕阳中逆光而立的小岛,像是随时都会沉入海面——这是一个名叫“Shishmaref”的村落,它位于白令海和北极海的交界。



当年驱使星野拜访阿拉斯加的摄影集{ALASKA}。


看了这张照片,星野不禁对那里有了拜访的冲动,这样一个荒凉的小岛居然会有人类居住吗?他翻找了各种记录着Shishmaref村有关信息的阿拉斯加地图,为了寻找前往那里的交通方式,他翻着日英辞典,用最简单的句子给村长写了一封信——



(当年寄去阿拉斯加的信件现在被星野的遗孀直子保存着。)「To The Mayor Shishmaref Alaska,我是一名日本的学生,叫星野道夫。在书中看到你们村子的照片后,我对那里的生活很感兴趣,虽很想来拜访但似乎没人知道Shishmaref村。我什么工作都会做,请问能让我寄宿在您那里的某户人家吗?期待您的回复。」


这封信寄出后星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直到半年后的春天,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一封国际信寄到了家里。信是Shishmaref村的联络人Clifford写来的,推荐他夏天前去拜访,并十分欢迎他住在自己家里。



星野回日本后制作的相册。图中的小女孩是接待他的Clifford的小女儿Tina。


1973年夏天,星野终于如愿以偿地乘着小型的邮政飞机前往了Shishmaref村,在那里和Clifford一家度过了欢乐的三个月,随着他们一起去狩猎、制作食物和毛皮。


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原本一直好奇遥远的极地民族的长相,想不到他们和日本人的长相竟是如此的相似。虽然我不能和Clifford用流利的英语交流,但每次握手时我能透过他的镜片看到后面那双亲切的眼睛,一切都显得那么令人怀念,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了。




正枕着冰块熟睡的北极熊。在星野的镜头下,再凶猛的动物也会变得温柔。


这期间星野还与很多自己镜头下的动物们相遇了,如灰熊、驼鹿、北美驯鹿……在Shishmaref村的经历决定了他此后的人生道路——他想要要成为与极北的大自然与野生动物为伴的荒野猎人。这一年,星野道夫正好20岁。


从阿拉斯加回国后的第二年夏天,星野的好友在妙高火山露营时死于火山爆发。他由此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的生活并非所愿,决心要把生命用在喜欢的事情上。大学毕业后的两年,星野一面做着摄影家田中光常的助手工作,一面苦学英语,准备重新回到阿拉斯加生活。




为什么选择摄影这一行呢?星野在自己的著作里也没有解释得太多。但我们可以肯定的说,与其说摄影是他的毕生事业,倒不如说这只是他为了向世人展现阿拉斯加魅力的一个手段。


最好的证据除了摄影以外,他也用了大量优美的文字记录阿拉斯加的生活。他一定希望自己的照片也能被刊登在国家地理上,像当年那本吸引他来这里的阿拉斯加特辑一样,能给人巨大的冲击;他的文字也能像曾影响过自己的那些关于阿拉斯加的书一样再去影响别人。比起摄影,阿拉斯加才是他的终极梦想。不过真要说的话,驯鹿、极光、冰河,哪一个不能成为一个人想当摄影师的理由呢。




当年国家地理杂志的主编亲自为我们翻开了星野道夫在1988年12月号的上刊登的野牛排队过山谷的照片。这定格的瞬间是他忍着上万只蚊虫的叮咬、挨饿受冻了很久等来的。


1978年的春天,星野道夫终于如愿进入了费尔班克斯的阿拉斯加大学留学。利用九月入学前几个月的空闲,星野扛着一堆摄影器材,去学校附近的Denali国家公园过了一把拍摄瘾。


星野身上洋溢着从之前的旅途中获得的与异国人交流的自信,在师生中拥有很棒的人缘。八月,星野还随阿拉斯加最出色的鸟类考察团在北极海上进行了两周的考察,期间从同伴身上收获了大量关于阿拉斯加的自然知识和生存技巧。



为了寻找猎物海豹而在冰面上搜索的北极熊。据说在离海豹10KM远的地方它们就能嗅到气味。



秋日冰原上的麋鹿。


星野以费尔班克斯为据点,在阿拉斯加各地摄影。转眼间就到了30多岁。当时阿拉斯加大学的学生大部分都会搬出宿舍,居住在学校附近的圆圆滚滚的小木屋里。这些小木屋没有水、更别说洗澡了,就连上厕所也要去附近的  「outhouse」解决。


小木屋的生活不便,却别有乐趣,即使到今天在学生中也很有人气。每天下课后,星野并不径自回屋,而是先去阿大的西山恒夫教授的家。西山夫妇对于阿大的日本留学生来说,是像父母一样的存在。他会在西山家洗完澡、吃好饭,读一读日本写来的信,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渐渐地,星野道夫在国际上的评价越来越高,他的摄影作品几次被国家地理杂志的英语版刊登,在日本的朝日周刊上也拥有了自己的文字连载……


因为人缘极好,星野在阿拉斯加的原住民以及当地白人中的交友圈子都很大,几乎每到一个拍摄地方,就有朋友等着和他相聚。有时朋友们会和他讲讲阿拉斯加古时候的故事,星野总是说:阿拉斯加的每位老人去世,那些古老的传说就会逝去一点。



北美驯鹿在夏季和秋季会集体迁徙。到了夏季的繁殖季节,规模最大的鹿群可以达到数十万头的规模。这样的大迁徙即使是原住民一生可能也只能见到一次。


三十多岁的星野开始逐渐觉得,对于阿拉斯加来说,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客人或是单纯的自然摄影师,而像一个居住者,关心着一切和生活有关的故事。他发现这十多年来,自己注视着阿拉斯加的视角也已经悄然改变。


朋友向他介绍了费尔班克斯附近待售的土地,他决心在那里建一座带厕所和浴室的房子。为此他必须亲自挖井,等到挖到地底60m时终于触到了丰富的水脉——星野的小圆木屋时代终于宣告结束。   



(左)星野以前居住的小木屋没有水电,只能依靠烧柴火取暖。(右)星野在费尔班克斯的家,为了过冬要先准备好大量木材。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之一。


1993年5月,星野在家人的介绍下与荻野直子相识,次年结婚,诞下一子。作为一名热衷观察动物的摄影师,星野对见证生命的诞生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真正看到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诞生却是第一次。在纯粹地感到开心的同时,星野还开始思考关于人类的生与死的命题。


「在本是无文字社会阿拉斯加,传说和神话曾都依靠口耳相传。关于生与死的道理也被蕴含其中,代代传递。对于自然界的动物来说,回答关于生死意义的问题是没有必要的。但对人类来说,如果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来,去往何处的话就很难好好生活。然而,近代社会却大多被限定在宗教和经典的范围内,人的生与死就像单纯的起点和终点,中间的几十年则被社会、经济、教育的问题充斥着,总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生与死的本质。但比起眼睛看得到的东西,我认为会在看不见的东西里倾注价值的社会更有魅力。隐匿在黑夜里的生命也同样值得敬畏。」



正在拜访西伯利亚的村子的星野道夫(左),星野道夫的人品在原住民中广为称赞。



1996年,星野在阿拉斯加东南部拜访了古老的克里克族。图为图腾塔。


对于生命诞生前和逝去后的那片黑暗,阿拉斯加却有很多与此相关传说。星野在阿拉斯加东南部拍摄时在荒废的村子里发现了一些古老的渡鸦图腾柱,创造它们的是克里克特族、海达族的族人。


随后,他发现这种神秘的渡鸦还存在内陆的阿萨巴斯堪印第安人和北极圈里的爱斯基摩人的神话传说里——带来了光明和生命的渡鸦,似乎与自己和儿子身上那延续着的数万年的遗传因子有所联系,星野开始对北方的自然和历史抱着更大的兴趣。




「以前我总喜欢坐着直升机俯瞰那些人迹为至的原野。但事实上,从太古开始,这些原野就已被人们用故事充满了。想象着当时那些从北亚迁徙来的蒙古人的队伍,那情景该是多么壮观啊。」


那些在冰河时代从西伯利亚迁徙来阿拉斯加的蒙古人,同时也是日本人的祖先,星野觉得他们的血可能也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当年那个出于对极地自然风光的兴趣,一鼓作气跑来阿拉斯加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开始更接近关于自己血缘的谜底。




1996年6月到7月,43岁的星野道夫在西伯利亚的楚科奇半岛拍摄当地游牧民的生活,他回来后兴奋地对妻子说直子说:“那里的生活就跟50年前的阿拉斯加一模一样。”同年7月21日,星野跟随电视节目的摄制队伍前往俄罗斯勘察加半岛的克里尔湖畔。


8月8日,阿拉斯加荒原上的小花小草还在抓紧短暂的夏天开放,克里尔湖畔的清晨非常宁静,人们都沉沉地睡在香甜的梦里。一只棕熊突然闯进了星野道夫的帐篷。危急中,他的第一反应是抓起身边的相机按下快门。几乎同时,愤怒的棕熊举起它的前掌拍了下去……



星野在西伯利亚最后的一次旅拍。



现 在 正 在 等 待 着 怎 样 的 旅 行 呢

我 也 不 知 道

然 而

不 管 在 这 片 土 地 上 生 活 多 久

都 不 可 能 看 遍 所 有 的 角 落

所 以 还 想

继 续 捧 着 心 中 的 那 张 空 白 地 图


——星野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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