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世间有狐仙

风风雨雨的变迁
惊醒了沉睡的诗篇
高山埋不下谎言
啊，远去的狐仙
是你最美丽的蹁跹
化作了桃花源
——《献题诗：惊闻人间有狐仙》节选

我是只狐里，不知道媚惑了多少世人，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入夜时分，我化身为美女，偌大的城市广场装不下我的哀伤，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不到可以依赖的肩膀。因为我知道，不管世人怎样把我的故事一遍遍述说，在这个躯壳里，装载的只是狐的灵魂——

一、在传说中美好——狐仙起源小考

狐仙，尤其是“狐狸精”，是中国所独有的“国粹”。它最早是以祥瑞的正面形象出场的。说起它们的袓上，那可比现在风光多了。上古时期，即有狐之图腾崇拜，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部族，均属狐图腾族。在《山海经》的《海外东经》《大荒东经》《南山经》中，均提及青丘国有九尾狐，郭璞注曰：“太平则出而为瑞也。”

狐狸对于中国第一个奴隶王朝——夏朝的建立也有着突出的贡献。大禹在治水时，整天忙着工作，一副有志青年事业为重的样子，所以没工夫拍拖泡MM。有一次他走到涂山，看到一只九尾白狐，意有所动（九尾意味着子孙众多），于是就在此地娶妻生子。他的儿子启，后来成了夏朝的开国君王，九尾狐便也跟着显贵起来。

此后，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对人、尤其是女人的性格心理有着空前绝后的迫害和压抑,这种压抑的心态成了诞生“狐仙”文化的最佳温床。《朝野佥载》记述：“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饮食与人同之，事者非一主。时有谙曰：无狐媚，不成村。”从这段文字记载中可以看出，狐狸在封建社会，最早是受到女性的喜爱，并将它作为讨好配偶的神只。狐狸漂亮的皮毛、小巧可爱的身躯和狡黯精怪的脾性，在古人的心目中，实在只有娇媚的女人可与之相比。这也就难怪人们总将女性与狐狸联系在一起，狐狸似乎代表了某种诡秘的精神，尤其是涉及到女性的性格心理。

狐狸在先秦两汉的地位最为尊崇，与龙、麒麟、凤凰一起并列四大祥瑞之一，这大概与秦汉人喜欢到处跟神仙套近乎有关。汉代石刻画像及砖画中，常有九尾狐与白兔、蟾蜍、青鸟并列于西王母座旁，以示袖祥。还有人总结说，狐狸有三德：毛色柔和，符合中庸之道?，身材前小后大，符合尊卑秩序；死的时候头朝自己的洞穴，是不忘根本。从这些赞誉声中我们可以推知，由夏至汉两千多年的日子里，狐狸的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啊！

可惜，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汉代灭亡后，狐狸作为祥瑞的地位急剧下降，先前对狐狸的好话全没了，剩下的都是要把狐狸批烂批臭的言辞。狐狸以怪异的狐步在雪地撒落一串梅花，每一次起伏便成为一个词汇的策源地。用“狐”字构成的词汇，如狐惑、狐疑、狐媚、狐臭之类，都是不体面的词，汇集起来，就成为贬义词的大本营。狐狸由此成了生活作风出问题的代名词，成了著名的淫兽，至今仍没能翻身。


二、且入聊斋觅狐踪——志怪古籍中的狐仙

汉代的狐仙故事较原始，也极少积极意义，狐的神通魔力也有限。到了魏晋南北朝，狐狸才开始人化，变得法力无边，随时可以获得只有人才有的外形、感情与智力。葛洪《抱朴子》谓狐狸满三百岁，即可化为人形；其所著《西京杂记》一书中，有古冢白狐化为老翁入人梦的故事。

干宝《捜神记》一书内，谈狐的作品已相当多，郭璞也认为狐妖实有，足见晋人喜谈狐仙，已成风尚。不过此时的小说情节单一，且免不了程式化。大抵是叙狐仙的出现、活动，最后显出原形，被杀或逃窜，结尾总是凄惨的，基本上没什么人情味可言，篇幅也仅数十字。故事当中的狐仙们虽然神通广大，但也有其自然属性的弱点。比如它们特别怕狗，一旦遇上了，就非显原形不可；另外狐狸有臊气，变形后仍留有尾巴等。六朝小说里狐大多是与入对立的，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狐类是没有地位的，狐仙本身也常常惴愧不安，一旦被人揭穿真面目，只能狼狈逃去。

到了唐宋时期，狐仙小说出现了新面貌，唐人小说像《任氏》《计真》等篇开始大肆渲染与狐有关的灵异事件。《广异志》《宣室志》连篇累牍叙狐，《太平广记》专录狐事者更达九卷之多。宋代，民间有“狐王庙”；《玄中记》更是说得煞有介事：“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盛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明时，谈狐作品渐少。至清，以《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为代表的笔记小说又大畅其说。《聊斋志异》更是集狐仙之大成，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蒲松龄笔下的狐狸们，集人类全部美德于一身，幻变为美女、少年、老翁，混迹人间，成为人类的好朋友。他（她）们强调友谊、尊重、真情，互相信任，无怨无悔地帮助人类，反对相互利用的功利主义。但即使如此，作者心理上的阴影还是对小说产生了影响。那些人与狐之间旷男怨女的短暂结合，缺乏世俗生活的明朗欢快，总是给人以幽凄的感觉。


三、狐仙的幻术与灵奇
狐仙故事最基本的特点，就是将狐狸人格化。将动植物人格化原本是文学创作尤其是民间文学创作中一种常见的手法，它的过程并不是随意的，往往遵循某种规律。最重要的规律之一，就是在将动植物，尤其是动物人格化的过程中，往往会保留此类动物的某些自然属性和特征。
按照古人的说法，狐字通孤，如此孤单地行走于艰难的环境，回环往复的智力与行动必然成为狐狸的不二法门。在一个生灵的体内，不断蔓延着怀疑的枝蔓，狡猾亦成为其必然的动物属性。所谓“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类，狐则在幽明之间；仙妖异类，狐则在仙妖之间”也。因此善变化、幻人形，是志怪古籍中描述狐仙着墨最多，也是最重要的主题。
月出皎兮，劳心悄兮；有意变化，君莫笑兮。狐仙幻化为人最常见的形象有以下四类：
第一类是美丽诱人之女子。此类狐仙形象出现次数最多，大多被欲望和爱情所诱惑，区别只在于她们是心怀叵测还是真心为爱情献身。
第二类为诱人妻女之淫汉。如《广异记》“刘甲”条载河北某地美貌妇女经常失踪，刘甲掘古坟捜寻到一老狐，“坐据玉案，前两行有美女十馀辈，持声乐，皆前后所偷人家女子也。”
第三类是博学多才之书生。《捜神记》卷十八载：“吴中有一书生，皓首，称胡博士，教授诸生。忽复不见。九月初九日，士人相与登山游观，闻讲书声，命仆寻之。见空冢中，群狐罗列，见人即走。老狐独不去，乃是皓首书生。”
第四类为预测吉凶之术士。《搜神记》卷三：“燋人夏侯藻，母病困，将诣智卜。忽有一狐，当门向之嗥叫。藻大愕惧，遂驰诣智。智曰：‘其祸甚急。君速归，在狐嗥处拊心啼哭，令家人惊怪，大小毕出，一人不出，啼哭勿休。然其祸仅可免也。’藻还，如其言，母亦扶病而出。家人既集，堂屋五间，拉然而崩。”
有趣的是，或许因为《聊斋志异》的光芒太盛，书中的青凤、莲香、娇娜们太过美丽，使我们竟然忘却祖先还留下了大量关于雄狐的传说。其实《捜神记》《搜神后记》《太平广记》乃至《聊斋志异》里不少狐狸精都是男的。雄狐大致有三种类型：第一是采花贼，多半是因为欲望而不是爱情丧了命；第二是如前所述的“胡博士”，才学广博，雄辩滔滔；第三是顽童，专爱开人玩笑，恶作剧不断。到了清代，雄狐的才华和机智更被逐步放大，于是《聊斋志异》中便出现了胡四相公、皇甫公子那样俊雅博学、才调风流的浊世佳公子。
狐除了本身会变人形之外，更会变出许多身外的东西来。所以有时荒园废墟，一旦妖狐窟穴其中，便“屋舍华好，崭然一新，入室，陈设芳丽，酒鼎沸于廊下，茶烟袅于厨中”（《聊斋·九山王传》）；而《纪闻》记郑宏之所遇老狐，更身作贵人妆，后从数百骑，那排场的阔绰，可想而知。纪晓岚亦谓：“变形之狐，其室皆幻；蜕形之狐，其室皆真”。
狐因能化形，故不论怎样小的空隙，它都能进出自如。这种意象的构成，同它的形体不无关系。因为狐首尖，尖则便钻穿；狐腰软，软则便屈折也。小说所载道士治狐，大都把它封闭在瓶罂或葫芦之中，而人们在瓶口上只要刺一个小小的针孔，它便能溜走。唐传奇《姚坤传》引狐语：“初穴于冢，因上窍，乃窥天汉星辰，有所慕焉，恨身不能奋飞，遂凝盼注神，忽然不觉飞出，蹑虚驾云，登天汉，见仙宫而礼之。”——这段话便是明证。
除了上述种种，狐的辩才也是人不可及的。《战国策》所记狐对老虎的一段话，是最早的记载。以后纪晓岚、蒲留仙许多骂宋儒、讥世俗的话，也都是借狐之口来转述的。
狐又多好风雅，擅诗文，《会昌解颐录》所载狐诗：“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野凉；自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甚谐婉可诵。其他传奇若李元恭、张简栖等传载狐读书之事尤多。而《乾撰子·何让之》更有狐所撰应“天狐超异科”策二道，是四言有韵的文字。既然会诗文，会应科举，那么一举成名之后，自然是做宫了。《广异记》载“唐雎阳郡宋王冢旁有老狐，每至衙日，邑中之狗悉往朝之：狐坐冢上，狗列其下。”真是十足的官样气派！


四、狐仙修炼趣谈
汉朝时期，道教修仙术盛行，狐狸成为修仙的先锋。修仙一要讲究缘分，二要讲究灵气。而狐狸在动物界的灵性是一等一，所以人类臆造出来的“动物修仙”的重担，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狐狸身上。
人不是个个都能成神仙的，狐狸也不例外。狐狸要修仙，首先要举行“资格认证考试”。故老传说，考试由泰山娘娘主持，每年举行一次。试题不是世俗的八股文，而是讲究性灵的诗词歌赋。只有会写美文的才能成为“秀才”，不通文理的则称为野狐。佛教里说“野狐谈禅”属于旁门左道，所以修仙的资格当然轮不到它们。
成为“秀才”的狐狸，仅仅是拿到了修仙准入证,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缀异录》中就记载了一位狐仙对人陈述修仙艰难的历程：
“我们狐狸要学仙最难，首先要学人形，再学人说话；学人说话之前，还要把四海九州的鸟语先学全，无一不精，才能学会人语。这就要花掉五百年的工夫。而且在这期间，操行还得分优劣。你们人类多舒坦，凭空就比我们少修炼五百年。要是袓上积德，三代都是贵族、名士，修炼时间还可以打个对折。算起来，有些人只要两百年就能成仙，你们人类还嫌辛苦漫长，不肯用功，真是资源浪费啊！”
江弢叔亦有《咏狐修仙》诗云：“狐千年为人，人千年为仙；人狐共学道，难易悬殊焉。然人嗜欲纷，而狐心专一；有狐变人时，无人作仙日。”
由此可见，狐狸修仙先要炼形，就是炼成人形，成为“狐狸精”。我们熟悉的歇后语“狐狸尾巴——时不时会露出来”，说的就是炼形炼到一半时的尴尬情景。
有些狐狸精因为尾巴问题不能成仙，还要请人给它做断尾整形手术，这样又多少满足了人类的优越感。有的狐狸精已经炼成人身，但头还是狐狸头，晚上修炼时脱下狐皮，等天亮了还要苒披上皮。看看，做狐狸精容易吗？
炼形只是DIY完硬件，还有软件要安装。修仙的“软件”就是德行的修养，要讲求“修齐治平”。修炼成人形不容易，要是不小心做点坏事，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所以有些狐里精拼命做好事，以求积点阴德。有一对狐狸姐妹，五十年如一日帮助一位大嫂推磨，才被上天嘉许，特批升级为“狐仙”。
在注重道德修养方面，狐狸精有时甚至比人还极端。清朝时，山西有一位姓孙的富商，接纳了胡氏一家租住。胡氏持家极严，每天都要读《道德经》和王阳明的《语录》，整日讲求心性问题。孙家的人都叫他们“狐道学”。可是有一天，胡家的孙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孙家的丫环进行性骚扰，丫环去胡氏那里告状。胡氏说：“你放心，我会收拾这小崽子的。”次日，胡氏一家离奇失踪。孙家的人在房子里发现了作为房租的三十两银子，还有一只被抬死的小狐狸。讲求道学到这种地步，即使朱熹、王阳明再世也未必做得到。
狐狸精的修炼过程与人差不多，也分不同的档次。最高级的是汲取日月之精华，内结金丹，然后羽化登仙，但这需要极高的智慧和缘分；其次是采补术，利用人类帮助自己修炼，但是损人利己，往往会遭天谴；第三档是乘人睡觉时，吸取人的鼻息，就像蜜蜂采蜜，自己得到修炼，同时也无损于人类。纪晓岚谓：“狐之求仙，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是为由妖而求仙；其一先炼形为人，既得为人，然后讲求内丹，是为由人而求仙。”说的便是狐狸精修炼的高下之分。
《聊斋》中描写有灵狐拜月修炼的惊人场面：狐狸跪拜月亮，它尖锐的吻部突入月亮的中心，然后就像一个潜水员似的对着月亮深呼吸，直到明晃晃的月亮把身体胀满。冷澈的月华在狐毛上凝成晶体，狐狸以透明的形态修炼成了狐仙。这就是“拜月凝华修仙法”，这一方法据说大大推动了中国气功打通任督二脉的进程。
狐狸修炼经常要与人打交道，所以很容易产生人狐之恋。从狐狸精的角度看，这是为了采阳补阴；从男人的角度看，这也多少满足了自己的欲望。狐狸精行采补术，风险极大，一旦当事人发觉，采取手段报复，狐狸精几百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
《历奇志》记载：有一位会作法的大和尚，有克制狐狸精的法器和咒语，经常四处捕杀狐狸精混饭吃。有群狐狸精想报复他，但由于法器和咒语的威力太大，它们无法抵挡，所以只好干瞪眼。后来，有个老太太来求和尚捉狐狸精，和尚拿出照妖镜，确认老太太不是狐狸精，于是放心地跟她走。不料走到一个湖边时，老太太突然抢走他的法器，扔进湖里，和尚正惊讶间，突然成群的狐狸精大举出现，一时间板砖横飞，把和尚拍得满脸挂花。幸好他还记得咒语，狐狸精不能近身，这才保住小命，狼狈地逃回庙里。原来，老太太确实是人，但她女儿爱上了一位狐狸帅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于是爱女及狐，替姑爷设下了这个十面埋伏阵。
《广异记》载唐开兀年间，有焦姓遒人在山中收徒炼遒，一个黄裙妇人也来拜师。三年后，黄裙妇人遒术全部学成，准备下山。但焦道人得知她是狐狸精，便想用道术拘禁她。然而，几次施法都败在黄裙妇人手下。最后，焦道人设起神坛，祷告老君说：“弟子虽然无能，但绝不能让妖狐学了道去，还数次侮辱本师。”说得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忽然，神坛四周香烟袅袅，转眼间化为一片几十丈高的紫色云彩，彩云中站着太上老君。焦道人赶紧礼拜，说：“正法已被妖狐学去，想求更高的法术捉拿它。”太上老君就在云中施法，派神兵神将捉住妖狐，一刀斩断。焦道人很高兴，不住口地称谢。人的自私狭隘，在这则故事里显露无遗。
综上所述，可知狐狸修仙真是不易！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狐力、财力、物力，还要躲避和尚、道士、钟馗、雷神的追杀，等到闯过道道难关之后，脱胎换骨，才能最终修成正果，由“狐狸精”成为“灵狐之仙”。


五、红尘多孽欲，人间难尽欢——狐仙与凡人的爱情

1.仙凡谱恋曲，情真却伤情

不必惊讶我的到来，也不必问我是谁，如果你觉得寂寞，请你抱紧我。只是这一个夜晚，两颗寂寞的灵魂偶然相逢，互相藉慰。我爱上的，是你的寂寞。有人拣起我落在枕上的发丝，迷惑地问我：你是谁？

我是他的阿紫；我是他的娇娜；我是他的青凤；我是他的宜织；我是他的连城；我是他的红亭；我是他的阿霞；我是他的翩翩……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狐女，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各有自己的狐女，各有自己的故事。

千百年来，大凡有狐仙出没的地方，就少不了仙凡之恋。试想一下，她娇态万方、温柔可人，轻盈的笑脸令人着迷。又有法力，还善解人意。贫寒的秀才们，寒窗苦读，有狐仙来打理生活，不仅衣食无忧，还能得览“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香艳景象，读书人哪个不爱？谁不渴望？再加上狐仙终究是狐不是人，对人始终处于仰慕状态，这就极恰当地满足了人类的虚荣心，尤其是中国男人心底的“才子”情结。半夜里失眠，哼哼几句打油诗，不想就迷住了隔壁洞穴中睡眼惺忪的小狐狸。

自大禹遇九尾狐狸，娶涂山氏之女起，“狐狸精”就开始介入传统文学动人的爱情故事中。狐仙和凡人的爱情，代表了人类心中那份纯真的感情，这份感情在现实社会里却没有生存的空间。许多文学作品因为狐仙的美丽而动人心魄，然而这种美丽和动人又几乎都是那么凄婉，都是以善良狐仙的悲剧收场。沈既济著《任氏》里的狐仙任氏聪慧、善良、贤淑，可说是中国古小说描述狐仙较早的成功佳作。而描写狐仙最突出、最有名的当属《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

古圭荒冢、鸦集枭聚；野草蔓芜、风声如泣。深夜昏黑之中，一点灯火游移浮动于草木之间。星稀月晦，夜枭唳_如哭嚎，令人毛发皆竖，汗流浃背，神竦魂动。此时，忽见一深宅大院当遒，朱门紧闭，灯盏荧荧如初起皎月。如此地界，忽遇此豪宅，赶夜路的书生如获大赦一般，怎会不去投环相靠呢？等进了宅中，有娇艳侍女相引，会此宅长者，俨然端坐于堂上太君者必热情招待。然后必有一年轻绝色女子出现，引客入痴迷阵中难以逃脱……于是狐仙与人类浪漫的爱情故事开始了……如《聊斋志异》中的《狐嫁女》《娇娜》《狐女》等皆是以此等奇遇开场,虽然结局多不圆满，但故事令人感而泣下却是一样的。

蒲松龄笔下的狐仙多数貌美温柔、忠诚不渝，总肯跟穷小子相爱到地老天荒。

而纪晓岚的狐仙就更了不起，不单止美貌，还满脑子大道理，斥责不尽孝道的人，斥责不学无术的入，斥责满心贪念的人，等等。每每看《阅微草堂笔记》，都忍不住偷笑，纪先生这么装神弄鬼地来警示世人，实在是费煞苦心。

也许今夜，也许此时，你正捧着这一卷书，正在看着我的故事，漫漫长夜,你可曾感到这一份寂寞和清冷。如果此刻，你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听到若有若无的环佩丁冬声，不必回头，我已温柔地站在你的身后……


2.妖媚冶艳惑君王

亭亭的身姿，长长的水袖，幻彩流光舞蹁跹。灵界最娇媚的女儿啊，千年的修炼，餐风饮月，掩不去的是你，痛楚的根源

除了与无权无势的普通书生热恋外，狐狸精们如果耐不住贫穷与凄凉，那么获得富贵与享受的捷径就是媚惑帝王。此时的她们便不再是仙，而成了妖！被歌颂的真挚爱情顷刻间也就变成了红颜祸水。

狐妖的观念最早出现在汉代，东汉许懊所撰《说文解字》中说：“狐，妖兽也，鬼所乘之。”又《焦氏易林》卷十二说：“老狐多态，行为蛊怪，惊我生母，终无咎悔。”《太平广记》卷四五一引：“唐宋州剌史王睿，少时仪貌美，为牝狐所惑，家人或有见者，丰姿端丽，虽僮幼遇之者，必敛容致敬，自称新妇，应对皆有理，由是人乐见之。”这都是讲狐的兴妖作怪。

传奇及小说中的狐妖，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多数幻化成美貌女子，能摄取财物，预卜人之祸福。它们最主要的特征，是作为色情的象征，魅惑异性。因而民间将性感迷人的女性詈为狐狸精，古代则谓之“狐媚子”。

既然是狐媚子，狐媚子的本性就要迷人。她们性感曼妙、收拾亭匀；浓淡相宜、艳光无限；衣着上若隐若现，性感不失端庄，一颦一笑引人遐想，左盼右眄予人刺激。如一束穿透力极强的光线、一缕毒性猛烈的轻烟，直接刺激男人的欲望；她们还“妖”，天生具有或后天装饰出来轻灵、柔软、奇幻、迷离，蛊惑着男人的神经。使他们陷入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的激昂状态。于是亡国之君，就大抵与这些“狐媚子”有了干连！

按照男权社会的逻辑，昏君之所以成为昏君，总是因为一个或者几个女人不好。启蒙读物《幼学琼林》中，就迫不及待地对孩子们进行“警惕狐狸精”的教畜“三代亡国，夏桀以妹喜，商纣以妲己，周幽以褒姒。”据此，把夏末帝桀的妃子妹喜，称为“千古第一狐狸精”，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她一手毁掉了圣君启建立的夏朝。

如果说妹喜是千古第一狐狸精的话，那么助纣为虐的美女妲己，就是狐狸精的典范了。妲己的罪状，《泰誓》《牧誓》《史记·殷本纪》中，也就强调一个“惟妇言是用”；但到了《列女传》的时代，炮珞、剜心，就通通被归于妲己的唆使。在元杂剧中，虿盆、敲胫、剖腹、陷害姜皇后诸般惨事都派定了妲己。这个过程中，情节越来越诡异，离史实越来越远。到了《武王伐纣平话》，故事已经相当完整。妲己是狐狸精的说法，算是定型了。最后集大成者，自然是明代许仲琳的神魔小说《封神演义》，把妲己塑造为集邪恶与美貌于一身，奉神明旨意惑乱纣王，断送商朝六百年天下的九尾狐狸精。这个形象是如此的家喻户晓、深入人心，以至于一说起狐狸精就没法不想起妲己。


——21世纪，为美女失眠是有的，但惜之恋之的人却少了。所以，狐仙少了，狐仙的爱情故事就更加邈远了。

现如今，立志做狐狸精的女人越来越多了，但是甘心做田螺姑娘的女人却越来越少。因而这个世界，男人不用变成蒲松龄，就都能艳遇狐狸精。但是他们的家里，再也没有田螺姑娘殿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