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不奴仆，时间为我歌

桂阳县第三中学   欧阳柏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屈原）

昔往今来，日月不淹，春秋代序，古人们既是感叹人异物非，又在感叹时间飞逝。关于时间，高尔基也有一句很有意味的话：“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看来古今中外，“时间”确实是一个永恒的、撩人心思的话题。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张若虚）。我们不知道祖先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时间存在，也不知道祖先从哪些变化开始认识时间。也许是格物于物换星移，日出日落；也许是致知于春华秋实，夏雨冬雪；又或许是惶惶于生老病死，戚戚于生离死别。从汉语“时间”“光阴”两个词来看，我们的祖先首先是观察“日”“月”升降变化这一直观形象而形成了时间观念，然后根据生产、生活的需要不断完善时间的量度，大至“年”“纪”“世”等，小至“更”“点”“刻”等。

按照常识推断，在创造出文字之前，甚至于在形成口语之前，人类应该就思考了时间的问题，因为从客观科学上说，时间是宇宙的要素，汉词“宙”就是时间，《淮南子·齐俗训》说：“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宇宙是时间和空间的统一起来的四维空间，通俗一点说就是空间三维（长度、宽度、高度）加上时间量度。关于时间，现代较容易理解的解释是：时间是事物某一状态的持续度。即人们用时间来衡量某一现象或某个事物的某一状态持续多久。比如“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神舟十六号发射火箭燃烧了142秒”，“今天是2023年6月7日”。时间不像其它空间三维一样具有形象可感性，然而时间看似抽象，其实确实是客观存在，是宇宙万象的固有属性。

从“蒸汽时代”到“内燃机时代”到“电气化时代”到“信息技术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生存状况日益美好。马达引擎增添了人类“力量”，加快了人类的“步伐”；“电子技术”“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虚拟技术”增强了人类的“眼力、智力”。归结为一点就是科学技术在空间上不断提高效能，在时间上不断提高效率。正因为如此，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也不断激发、膨胀人类在效能、效率上的贪奢：力求“更快”，奢求“更长”；急功近利，一夜暴富；好花常在，幸福永远；青春永驻，流芳千古等等。从时间角度综述这些奢愿就发现人类追求更好地掌控时间、利用时间。有人因此戏称这些人成了“时间的仆人”，其实这是误解。无所不在的时间不偏不倚，无所不公，不为桀存，不为纣亡，不为怨长，不为喜短。所以，使人成为“仆人”的家伙不是时间，另有其“人”！

伤感时间一去难留，孔子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感慨人生短暂，曹操长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陶渊明责怪“岁月不待人”，蒋捷埋怨“流光容易把人抛”；现实生活中人们常说“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有人炼丹祈神，求长生、求来世，有人不堪苦痛走了人生捷径；一方延时限量，巧夺豪取不义之财；一方偷奸耍滑，绞尽脑汁求取不法利益……从本质上仔细琢磨，人类的这些举动并不是奴仆于时间，而是奴仆于自身，奴仆于人性之贪欲——为形色所役，为名利所役，为情欲所役！明明是心里出了鬼，不要说是月亮惹了祸。

时间是宇宙万象的客观属性，我们改变不了时间进程，所以我们改变自己。在时间面前，我们不妨坦然明智一点，无需急功近利，不妨循序渐进，不必纠结于时间短暂，也不必奢求时间永远。还是苏东坡顿悟得高妙，他以“劝客”来自勉：完全没有必要“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从精神智慧角度看，人类（假定其它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也叫“人”）是宇宙的灵魂，当然也是时间的灵魂。人类出现，宇宙奥秘才由人来探索，时间意义才由人来思考。如果没有人这个过客，宇宙这个大客店就只是摆设，谁来感“天高地迥”,谁来“觉宇宙之无穷”？谁来“识盈虚之有数”？谁来悲喜花落花开？谁来歌吟春去秋来？从规模角度看，“我只是宇宙的一粒尘埃”；从精神智慧角度看，“我为宇宙而生”。没有了“我”，谁知道天地轮回不轮回、时间永恒不永恒？

科技不断发展，人类不断进步，对时间的理解、把握、利用也会越来越高妙。审时度势，戒贪戒躁，我自不为奴仆，时间为我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