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你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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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市姜堰区第二实验小学三水校区

杨华中

隔周，我又回到了乡下老家，回到了父母身边。

原本周五上午已做出周日跟随单位去南京采风的决定，但当天晚上又决定不去了。现在正值农村大忙时节，父母还种有四亩多地，虽然有了现代化的收割机械，不像从前收稻那么紧张急迫，但父母已是六十大几的人了，4亩地的稻子从田里运到打谷场晾晒，再从打谷场运到家中，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从电话中得知他们用水桶把稻子一桶一桶地从船上拎到打谷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觉着自己抛弃了他们，所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他们身边，多少帮他们干点活儿。

由于工作上事情的耽搁，直到周六下午4点，我才搭上了去乡下老家的公共汽车，天擦黑时才跨进家门。本想帮父母烧晚饭，哪知父亲提前一步回来烧好了，我就把带回来的生牛肉切成片炖了汤。吃饭的时候，父母两人都喝了不少牛肉汤，直夸好喝，我自是心生愉快。

吃过晚饭，我在父母的房间里看电视。我把电视调到他们喜欢看的中央四套《海峡两岸》，他们非常关心国家大事，知道的东西也多。我与他们聊起了近期民进党的台独动作，他们的话匣子就完全敞开了，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尤其是母亲，她就像“愤青”一样，义正词严地痛斥了台独分子的丑恶嘴脸。聊天的气氛较为热烈，他们的脸色较往常更有神采，完全没有了老年人的暮气。

看看电视、聊聊天，近两个小时后，母亲提出让我去休息，我这才去自己的房间睡觉。说也奇怪，每次一挨到老家床上的枕头，我就感到很瞌睡，很快便进入梦乡。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感觉睡得很沉，仿佛灵魂深处都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放松。可能是因为回到父母身边，就像幼时睡在他们的臂弯里一样。

吃完早饭，我和父母一起下了田。母亲去稻田里捆稻草，我和父亲去打谷场晒稻子。父子俩用大小翻耙一个拉一个推，配合着把稻子摊铺在地上。父亲的动作并不轻松快速，他告诉我，上周收割稻子后把稻子运到打谷场上，确实非常费劲，累得腰酸背痛，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其实他们完全不必这样，父亲的退休工资用于老两口的生活绰绰有余，他们就是想着多为子女做点贡献。我多次劝他们不要再种这么多地了，但他们就是不听，固执得就像那倔强的牛一样。去年，当他们听说某种粳稻吃口很好，就划出一块田种这种粳稻。这种粳稻虽然吃口好，但较其他水稻难种，且产量不高。可是他们坚持种了，现在这种粳稻正堆在打谷场上，金灿灿的着实好看。

时间再往前追溯，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5岁那年，我因病去了医院，因害怕打针而把抱着我的父亲的脸抓得道道血痕。14岁那年，我在离家十几里外的一所初中上学。那个突降大雪的日子，母亲在近乎齐膝深的雪地里连走带爬了3个多小时（往日步行只要1个多小时），给我送来了棉衣。17岁那年，我在离家近40里远的师范学校读书。那个冬天的早晨，母亲5点钟起了床，踩着冰溜子上了帮船（铁皮篷子的水泥大船），坐了接近4个小时的冷板凳，然后步行一个多小时来学校看我，并花光夏秋时节卖辣椒所赚的钱为我买了一件时髦的“滑雪衫”……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父母一直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就像一把大伞为我遮挡风雨。

刚把稻子摊铺了一小半，突然从东边刮来灰白色的雾，雾中的水汽较为浓重，刚刚出来的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因为担心下雨，父亲和我便将稻子重新堆起来。父子俩拉的拉、推的推，不消片刻就堆好、遮盖好，浓雾的“袭击”被阻止了，我也为自己发挥的作用而感到欣慰。

一个多小时后，浓雾散去，太阳又出现在天空，我和父亲再次把稻子摊铺在地上。摊铺了一半，我的手臂和腰开始酸麻起来，但看到年老的父亲仍在干着，我无法启口，只能坚持把稻子全部摊铺好。

接下来的时间轻松多了，只需每隔一个小时把稻子翻一翻，让更多的稻子接受到阳光的照射。其间，我就和父亲聊天，聊周围的庄稼，聊他前几天钓鱼的事。太阳在头顶上走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中午回去吃饭，途中父亲每碰见一个熟悉的人，都得意地说，儿子回来帮忙晒稻，帮了大忙。我知道我只做了微不足道的活儿，但我也知道，就我做的这一点点活儿，父亲已经很满足了，也许他只需要我出现在身边就够了。

我们现在也已有了孩子，成了父母，但我们始终是咱爸咱妈的孩子。如今父母年岁已大，对于这个世界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争取的，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是父母的精神支柱，他们只希望能听到孩子的声音，能看到孩子的身影。他们更多时候是不会把这种希望表达出来的，但从他们听到我们声音后的愉快、看到我们身影后的喜悦，你就会知道他们的那个盼劲儿。

有人说，人一旦精神丧失了，稍不留意就会像朽木、尘土一样灰飞烟灭。当父母年老的时候，我们应该经常在他们身边，给他们一个可以靠一靠的肩膀，就像他们若干次抱着年幼的我们一样，给他们以暖心的精神支撑，让他们那沧桑的脸上透出些灿烂的笑容，让他们在夕阳下轻松稳健地行走着。

下午三点的时候，太阳没有了热劲，我和父亲把稻子重新堆起来。待到遮盖的时候，父亲催促我早点返城。看着父亲慈祥的面庞，我轻轻地说了声“好的”，同时还在心里说了一句：“爸，我就在你们身边！”

来源：江苏教育报（教育人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