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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手辣的呂后 @ 月華清

心毒手辣的呂后

 

講到漢高祖劉邦的后妃,首先讓人想到的是「呂后」。

呂后的事蹟,不像一般的后妃,列在〈外戚世家〉或〈后妃列傳〉裡。而有獨立的篇章〈呂后本紀〉;我們都知道:只有「皇帝」用〈本紀〉,而「太史公」司馬遷的《史記》中,卻有兩個「特例」;一是〈項羽本記〉,一是〈呂后本記〉。也就是說,在歷史上,是視她為「女主臨朝」的「女皇帝」的。事實上,在劉邦駕崩之後,直到她去世,她一直是實際的掌權者,滿朝文武都因畏懼而噤聲。

她的父親善於相人,從小就算定女兒呂雉(娥姁)的命「極貴」,因此不肯輕易許人。卻在看到當時還沒沒無聞,而且在鄉里之間聲名狼藉的劉邦之後,馬上就把女兒許嫁了,使他妻子大為不滿。他卻說:

「這不是你婦道人家能懂得的,且走著瞧!」

在劉邦逐鹿天下的時候,呂后一直跟在劉邦身邊。史記稱:「為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劉邦能得天下,無疑是有她一份功勞的。不僅是她,呂家的兄弟子侄也都在楚漢相爭的對峙中,立功無數。因此,也不很把劉邦這「靠著我們打下天下」的人放在眼裡!漢室建國之後,她更為了協助劉邦鞏固政權,協助他誅殺功臣;最有名的一件,就是劉邦不在京師時,她聯絡了蕭何,誅殺了在楚漢戰爭中,以「四面楚歌」瓦解了項羽的軍心,逼死了「西楚霸王」項羽,為大漢奠定立國基礎。功高震主,而有反叛「嫌疑」的韓信!因此,她這「皇后」,可不是一般深處於「後宮」,不問世事的皇后。所以連皇帝劉邦都對她忌憚三分;怕她,也躲著她。

劉邦從年輕時就有「好酒色」之名。當了皇帝之後,任呂后如何的有功,畢竟已年老色衰。所謂「色衰愛弛」,有了三宮六院的劉邦,那還顧念這位「糟糠之妻」!尤其在得了貌美如花,又能歌善舞的 戚 夫人之後,呂后就更不放在他心上了。備受寵愛的 戚 夫人,為他生了兒子如意;由這個名字,也就知道劉邦「母愛子抱」的情懷了。他到那兒去,都帶著 戚 夫人隨行,而讓呂后「留守」京師。不但戚夫人常在跟隨他到關東,陪在他身邊時,不時在他耳邊嘀咕要他廢了太子,立劉如意為太子。連他自己也認為呂后所生的太子劉盈個性仁厚軟弱,一點都不像他的雄才大略。像他的,是 戚 夫人之子如意!因此立意廢了太子劉盈,改立如意為太子。大臣紛紛諫諍,卻都沒有什麼效果。

呂后是個精明過人的人,當然感覺了這一番危機。她命建成侯呂澤劫持了留侯張良,逼迫他設法保全劉盈的太子之位。張良一向體弱多病,而且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雖然為大漢開國立下了不世之功,並不想在廊廟上爭權奪利。事實上,他當時已淡出了政壇,一心修道,不想捲入這場是非。但他也不贊成在太子沒有任何「失德」的情況下隨意廢立。因此,向呂后建議:讓太子設法禮聘當時隱於商山,都已高齡八十,人稱「商山四皓」的東園公、角里先生、綺里季、夏黃公四位為國人欽崇的賢者,出山輔佐太子。這四位賢者,是劉邦一心想羅致,而不願為他所用,寧願隱於商山的高士!只要他們肯為太子出山,就能迫使劉邦不能不顧慮廢太子的後果。

這一計果然保全了太子的地位;當劉邦看到他無以羅致的「商山四皓」,竟追隨太子出現時,大驚失色,問:

「我用了幾年的時間,都無法請諸位出山。你們一直逃避我的邀請,為什麼卻願意與我兒子交遊?」

商山四皓說:

「陛下一向慢賢輕士,喜歡罵人,我們義不受辱,所以躲避陛下唯恐不及。而太子為人仁孝,又敬賢愛士。天下人為太子都不惜一死,因此我們也甘願前來投效太子!」

劉邦知道:太子的羽毛已豐,而且甚得民心,廢不得了!黯然道:

「那就請諸位好好的照顧輔佐太子吧!」

回到後宮,他告訴 戚 夫人:不可能廢太子立如意了!又對 戚 夫人說:

「你為我楚舞,我唱一首楚歌給你聽!」

他唱的是:

「鴻雁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成,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這一件已蓄勢待發的「易儲」事件,至此落幕。 戚 夫人恃寵而驕,已讓呂后又嫉又恨了。竟然不僅搶去了她丈夫的心,還想奪她兒子的位!在她來說,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對 戚 夫人「恃寵奪嫡」的野心,當然恨之入骨,處心積慮一定要報復。不久,劉邦駕崩, 戚 夫人的命運,也從天堂落入了地獄。

漢高祖死後,呂后馬上就把 戚 夫人打入冷宮,讓她做舂米的苦工;這是因為如意被封為「趙王」已然就國,不在京中,她還有所顧慮。她下詔令,宣召趙王如意進京。但使者去了三次,都沒能把趙王接進京來。那時,趙國的宰相是建平侯周昌,他對使者說:

「先皇命我為趙王的宰相,輔佐趙王。我聽說呂太后非常痛恨 戚夫人和趙王,打算把趙王母子一起殺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怎麼敢讓趙王入朝?而且趙王年紀小,又有病,不能奉詔!」

呂后大怒,下令召趙相周昌入朝。周昌沒有不去的理由,不敢不去。他到了長安,呂后就扣留了他,再命人宣召趙王如意。趙王沒了依靠,無法抗旨,只好入京。呂后沒想到:仁厚的皇帝「知母莫若子」,知道太后召弟弟如意進京絕無好意。因此,趙王還沒到長安,皇帝就親自到霸上迎接,直接把如意接到自己的宮裡,與趙王一同起居,形影不離,使呂后沒有機會下手。呂后雖然大怒,卻無可奈何。

過了幾個月,皇帝凌晨出宮射獵。趙王年幼,早上起不來,沒有跟隨。呂后聽到這消息,立刻派人把趙王毒死了。等到天亮,皇帝回宮,知道趙王已經被他的母后毒死了,非常悲痛,卻來不及了。

呂后毒死了趙王,更沒有顧慮的 凌虐戚 夫人。把她的手、足都砍斷,又把她的眼睛弄瞎、耳朵弄聾,並且讓她喝下啞藥,不能出聲。然後關進廁所裡,稱她為「人彘」(豬)。過了幾天,她召皇帝看「人彘」。當皇帝知道這可憐的「人彘」就是那風華絕代,青春美貌的戚夫人時,當場因受到驚嚇,放聲大哭。因這一番驚嚇,他病了一年都不能起身。並派人對呂后說:

「你對待戚夫人的殘酷手段,不是有人性的人做得出來的!我身為你的兒子,何以為天下主?」

從此自暴自棄,沉醉於酒色來逃避心中的痛苦。他不理朝政,當然大權都落在呂后手中,為所欲為。

劉邦得天下後,曾與大臣相約:

「非劉氏不能封王。若有非劉氏而為王的,天下兵馬一同討伐!」

而呂后掌了大權,違反了劉邦「非劉不王」的遺命;封她的侄子呂祿、呂產等為王,讓他們掌軍政大權作威作福。她不但扶植諸呂,而且殘害劉氏子孫;她殺了趙王如意之後,把趙王之位改封給原來的淮陽王劉友。並且硬把呂家的姑娘嫁給他為王妃。他心知肚明,當然不會愛呂氏王妃,而寵愛其他的姬妾。令呂氏王妃非常不滿,就誣告他心懷異志,想對呂家不利。呂后召他入京,又不接見,派軍隊包圍他的住處,斷絕他的飲食,竟把這位鳳子龍孫的趙王友活活的餓死了!

趙王友臨終,餓得受不了,唱了一首絕命之歌:

「諸呂用事兮,劉氏危。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于嗟不可悔兮,寧蚤自財。為王而餓死兮,誰者伴之?呂氏絕理兮,託天報仇!」

呂氏的勢力越來越大,甚至想要取劉氏天下而代之。她在惠帝死後,先立惠帝之子劉恭為皇帝。過了四年,又囚殺劉恭,立他的弟弟恆山王劉弘為帝,當然還是由她掌權。這兩個「孫皇帝」歷史上都稱「少帝」,共在位八年。

劉氏的開國忠臣與劉氏諸王、侯,在她當權之際,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採取低姿態,竭力隱忍,明哲保身的與她週旋;他們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知道:只有留下性命,日後才能保全劉氏的命脈!

她其實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對自己倒行逆施,無以服天下人心,朝中大臣更是面服心不服,也心裡有數。因此,她病重臨終時,再三叮囑封王並掌權的侄子呂祿、呂產等一定要小心防範劉氏反撲:

「當年高帝定天下之後,曾與大臣相約:『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如今,你們都封王了,大臣必然心懷不平。我一旦駕崩,皇帝年少,恐怕大臣們馬上就會變亂反撲。你們一定要緊緊掌握住兵權,並防衛皇宮,千萬不要為我送葬,以免為人所制!」

果然,她一死,一方面,當年的老臣,聯合了劉氏的宗室王、侯,準備反撲。另一方面,呂祿、呂產也想篡奪天下,各用權謀。她當初為了籠絡,也為了監視,硬逼迫劉氏子孫娶呂氏的女兒們。卻沒想到: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呂祿、呂產的計劃,也因這些嫁到劉家的呂氏姑娘們而洩露。老臣灌嬰、陳平、周勃等,聯合劉氏諸王、侯,號召軍士,讓他們決定:

「支持呂氏者右袒,支持劉氏者左袒。」

結果所有的軍士都選擇了左袒,表態支持劉氏。他們迅雷不及掩耳的進了皇宮,首先解除了呂氏諸王的兵權,然後殺了他們,奪回了政權。不但呂家的男女老少,一無倖免的全部殺光。當時在位的,是呂家所扶植的少帝劉弘;他的皇后,就是呂產的女兒,當然不為大臣所容。堅持說他並不是惠帝的親骨肉,一併鏟除。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些大臣們對太精明能幹,又野心勃勃的外戚深懷戒心,怕重演了呂氏擅權的故事。劉邦生前,有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妃子薄姬,在呂后妒殺或幽囚劉邦寵妃的時候,她因為地位低下,又不得寵,倒因禍得福;對她懷有「同病相憐」同情心的呂后,特准她和她的弟弟薄昭,跟隨她封為「代王」的兒子劉恆就國。薄氏家族人少而微弱,又以謙厚忠誠為人稱許。所以大臣們決議迎立「代王」劉恆為皇帝;劉恆,也就是後世稱「文景之治」的「漢文帝」。至此,「呂后之亂」落幕。

呂后用盡了心機,使盡了殘酷苛虐的手段,誅殺大臣,荼毒劉氏諸王,虐殺 戚 夫人,甚至想讓呂氏取劉氏天下而代之。豈知人算不如天算;她雖才幹過人,侄輩卻既無才幹,又不賢能。以致她一死,不到兩個月,整個朝局立時逆轉。她心毒手辣,做盡了傷天害理的事,又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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