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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分析晴雯

晴雯,一个很美的名字。可惜却被曹翁给了一个悲惨的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霁月:雨过天晴后的明月,隐晴字,彩云又叫雯。这样一个让我们美到梦里面都心痒难挠的名字,也让我们为她悲惨的命运感到苍天的不公,对那些诋毁陷害她的恶怒感到无边的愤慨。诚然喜欢一个人可以毫无理由,但是晴雯却没有理由不让我们喜欢。以上为主观的看法,但我想以客观的态度来分析一下晴雯。

晴雯的出身;在七十七回中文本写道:这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那时晴雯才得十岁,尚未留头。因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她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所以到了宝玉房里。这晴雯进来时,也不记得家乡父母。所谓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一个连家乡父母都不知道女孩,可怜,可怜。这使我想到了英莲小姐变成香菱丫头,皆是拐子之罪,书中虽未说明,料想晴雯若非孤儿便也是拐子手底的财物,都是有命无运之辈。伤心怡红海棠绿,曾引惊鸿飞影来。

晴雯的容貌;在众鬟中晴雯的长相是公认的美,不过在文本中第一次详细的描写还是透过王夫人嘴里说的: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王夫人一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在我国古代要形容一女子美不美,不外乎八个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作为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更是中国历代美女代名词的首选。身体娇弱的可以称为病西施,卖豆腐的可以成为豆腐西施。故而晴雯的美不需要过多的陈诉,只是美的不合时宜。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的容貌接近宝钗,王夫人还会枉生无名之火吗?

晴雯的性格;讲到晴雯的性格,贾母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贾母对她的评价特别中肯,不偏不倚,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很高的赞誉,用四个字可以概括即才貌双全。但是我觉得用她的对头王善保家的话来形容更贴切,王善保家的说她‘能说惯道,掐尖要强’。当文本读到这里时我突然觉得王善保家的虽然是死鱼眼珠,却也能识人。这八个字在这里咱们不作贬义。我们可以理解为贬中褒,即晴雯这个人要强,自信,跟黛玉一样锋芒毕露,但凡这样的人都是有资本的,比如我们现在评价某人狂妄,某人炫耀容易遭人嫉恨,甚至引起公愤。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有真本事的人才敢目中无人,才敢恃才傲物,才敢不可一世。可往往有才华的多半不得志郁郁而终。因为这类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死怎能从容不迫,生又怎能无动于衷。只要死的其所,死又何方?但是死的不清不白,死的耻辱苟且,晴雯悲哉!所以曹公才叹:风流灵巧招人怨。

晴雯的处世;晴雯的处世我要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从两个方面来讲,第一对待平级和上级的态度,最突出的一点是在三十七回,文本写道: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她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对这一段话,可以这样理解,对于平级,晴雯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她要求平等。其次,对上级的态度,绝不摧眉折腰。但是单从这件事上来看,她嫉妒袭人的地位,她嫉妒袭人的待遇,嫉妒袭人的光环。这一切像极了黛玉刚开始对宝钗的态度,在第五回中文本写道: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此处脂批:此一句是今古才人通病,如人人皆如我黛玉之为人,方许她妒。此处是黛玉缺处。>所以说晴为黛影,这话是一点不假。两个人秉性像极了。晴雯这一点作的就不如秋纹,秋纹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羡慕,羡慕和嫉妒是两个相反的概念。

在三十一回中文本写道:<宝玉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得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寻我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处治就是了。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宝玉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

按理说宝玉是晴雯的上级,可晴雯对宝玉的微责豪不接受,还要反唇相击。就是别人不能说她一点不好,听不得任何意见。即使后来袭人来劝,也夹枪带棒的捎带上一起骂了。有点蛮横无理之状。情绪激化,不分青红皂白,故而那些主子婆子们说她轻浮不大稳重。这并没有冤枉她。性格的发展与环境极其相似,但如果一开始晴雯就在贾母房中,她还敢这么骄横吗,我想是不会的,也会小心服侍,低声下气的。晴雯的悲剧宝玉也是有责任的,太枉纵了太娇惯了。所以那些婆子才说她们是副小姐,一个个倒像受了封诰似的。她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

但是对于下级,对于比自己地位卑下的丫鬟,晴雯又是一副面孔,王夫人说她骂小丫头,很看不惯那个狂样。如果我们这里说到直白一点,就有点小人得志。而且晴雯并非善茬,在二十七中,你看她骂小红,<“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她兴得这样!这一遭儿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的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小红,你听了她这番话会怎样呢?同样都是奴婢,同样都是为人服务的,何必刁难呢,正是那一句话: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让人觉得晴雯可恶的时候是在第五十二回毫不留情的撵了坠儿,当她掌握别人的命运的时候她何曾慈悲过?她自己被宝玉要撵出怡红院的时候,她的反映何等激烈,即便撞死了也不出这门。有人说晴雯有反抗精神,要求平等。这让我觉得就是一个笑话,一方面不满意自己的现状,挑衅别人的地位,一方面又要打压下面的人,遏制她们的强大。因为她害怕她现有的被夺取,被替代。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晴雯是一个阶级意识相当强烈的奴婢,她有叛逆因素,却又有抵制叛逆。文本中坠儿的母亲说:“姑娘们怎么了,你侄女儿不好,你们教导她,怎么撵出去?也到底给我们留个脸儿。”可她一棒子打死,根本不给人机会。撵出坠儿理由:坠儿很懒,宝二爷当面使他,他拨嘴儿不动,连袭人使她,她背后骂她。这里面为什么她要把袭人搬出来,道理很简单,袭人比她有威望。她自己撵坠儿有理由但是没有权利,权利是宝玉赋予的,有了权利却没有威望,因为威望是需要自己积攒的。所以她要借袭人的威望。(此处话多一句算个插曲吧,如果要是袭人撵坠儿,理由是晴雯使她,坠儿背后骂晴雯。那么喜欢晴雯的人便会指责辱骂袭人,说袭人自己撵人让别人替她背黑锅,就如同骂宝钗发现小红与坠儿的谈话后说出黛玉一样。说宝钗是陷害黛玉。每看到这样的评论,我只能说宫廷剧看多了。)后来宋妈妈要等花姑娘,可晴雯却执意且要迅速的执行自己的命令,一则是袭人在此,自己则毫无权威可言,二则是坠儿也有可能被留下。有人会说她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是对于下面,她又如同冷美人。自己犯了错,无罪。她人失了职,不赦!金钏被撵出去跳井死了,死的原因最大的莫过于名声。何况金钏被撵是主子的注意,你一个丫鬟就手握生死大权,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吗?说晴为黛影,除了容貌脾气其它的真配不上,黛玉有缺点不假,但是黛玉最大最值得称颂的优点就是黛玉没有阶级意识,在红楼梦里没有阶级意识的人只有两个,就是宝玉与黛玉,这也就脂砚斋为什么会说自己在全书中不如的人,只有黛玉和宝玉两个人。

晴雯对于其他人,晴雯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在那个时代那个环境下,以怨报德的少,以德抱怨的多,所以在这点上晴雯还是很值得推崇的,文本中这样形容: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却倒还不忘旧。

晴雯对于宝玉的感情;可能到这一个小标题,很多人会惋惜晴雯和宝玉清清白白,恨不得她们发生些什么。在七十七回中文本写道:<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大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说毕,又哭。>当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眼睛也湿,甚至都恨晴雯当初怎么不学学袭人呢,那样子就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但是晴雯并没有对宝玉作出越礼之处,从另一方面看晴雯心眼单纯,没有把人生想的那么长。有一种大家在一起快乐就好,也不考虑明天如何。这一点和宝玉性格相近,及时享乐,不管生计。但是晴雯和宝玉是纯友谊吗?我想不是,大观园里但凡女孩没有不愿意去怡红院的,但凡怡红院里没有不对宝玉有另一种想法的,只是晴雯没有从身体上表露出来。但是在大观园里日常生活中,她对宝玉也是很爱的,如果事情真的一帆风顺的发展到贾府未败,宝玉娶亲,那么晴雯理所应当的会是宝玉姨娘的中的一个。中国古代的夫妻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很多人会说袭人占准了姨娘的位置,打压别人。单从姨娘的位置来说,是占不全的。因为姨娘可以很多个,所以晴雯对袭人并没有威胁。

在五十二回病补雀金裘中她与宝玉的对话,活脱一对小夫妻,文本写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你看,这都不像主子奴才的对话,跟我们现在的小情侣何其相似,怨不得在宝玉生日时,袭人笑道:“你一天不挨她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晴雯笑道:“你如今也学坏了,专会架桥拨火儿。”他们之间的这些对话,很和谐,而且很情趣。又如下文中,平儿要还东道,晴雯接话说:“今儿他还席,必来请你的,等着罢。”平儿笑问道:“‘他’是谁,谁是‘他’?”晴雯听了,赶着笑打,说着:“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瞧,平儿调侃的多么有趣,在平儿眼中,晴雯也属于宝玉的侍妾,只不过不像袭人那样被官方可定罢了,否则何必出自调侃呢?

在宝玉挨打后,宝玉想送东西给黛玉,文本写道:因心下记挂着黛玉,满心里要打发人去,只是怕袭人,便设一法儿,先使袭人往宝钗那里去借书。袭人去了,宝玉便命晴雯来(蒙双行夹批:前文晴雯放肆,原有把柄所恃也。)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里去看看她做什么呢。他要问我,只说我好了。”晴雯道:“白眉赤眼,做什么去呢?到底说句话儿,也像件事。”宝玉道:“没有什么可说的。”晴雯道:“若不然,或是送件东西,或是取件东西,不然我去了怎么搭讪呢?”宝玉想了一想,便伸手拿了两条手帕子撂与晴雯,笑道:“也罢,就说我叫你送这个给她去了。”晴雯道:“这又奇了。她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手帕子作什么呢?她又要恼了,说你打趣他。”

这一段文字如果没有看过脂批的话,就会认为宝玉信任晴雯,讨厌袭人,可事实是这样的吗?之所以支使晴雯是前几日她顶撞宝玉,自知理亏。这点和茗烟与卍儿偷情的事被宝玉抓住一样,所以茗烟才不得不带着宝玉私自出门去袭人家,因为茗烟有把柄在宝玉手里。和晴雯这个道理是一样的。但是通过撕扇子事后,宝玉和晴雯的感情几乎上升华到了与袭人一样的地步。这也就是袭人也会调侃宝玉和晴雯‘你一天不挨她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 ’到了晴雯薨逝,宝玉祭奠她的芙蓉诔可以得知,晴雯在宝玉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但是客观上讲,还是高不过袭人的。当然有些人看到这里会立马跳出来厉声反驳,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文本中是有体现的,七十七回中:宝玉乃道:“从此休提起,全当她们三个死了,只不过如此。况且死了的也曾有过,也没见我怎么样,此一理也。宝玉的‘死了的也有过’指的是金钏,可见宝玉与晴雯的关系自始至终还是红粉类似于知己,用现在的话讲闺蜜这么一个关系,但是对袭人却是,你死了我当和尚去。这是不能比拟的。

晴雯的才能,这个简单表述一下,在补雀金裘中,众人皆不会界线,唯独晴雯会。这就是出众之处。在晴雯被王夫人传唤时,你看文本的描写何等精彩<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她本是个聪明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道:“这就该打嘴。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作什么!”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玩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当我看到这里时,我就觉得机敏之处不亚于宝钗使用的金蝉脱壳之计,而且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很值得说一下,你看她说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从这一句话就可以知道宝玉房中的秘密外泄值得怀疑的人多了去,何必都要硬推在人家袭人身上,再者晴雯何等聪明,连宝玉和袭人那样鬼鬼祟祟的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如果袭人有害她之意,纵然平日里再怎么小心也会留露出来一点的,晴雯岂能毫无察觉,若真是那样岂不有负聪明伶俐这四字了。

贾母眼中的晴雯;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

凤姐眼中的晴雯;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她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她,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这一段话中的轻浮是客观的评价,不能说凤姐陷害她,你看凤姐下面说‘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她,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这实际上是在为晴雯开脱,可能凤姐有顾虑害怕因晴雯得罪宝玉、贾母;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凤姐还是比较欣赏晴雯,虽然不能雪中送炭,但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宝玉眼中的晴雯;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曹雪芹眼中的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脂砚斋眼中的晴雯;晴雯为聪明风流所害也。一篇为晴雯写传,是哭晴雯也。非哭晴雯,乃哭风流也。

总评;晴雯是一个美丽、刚烈、绝不自轻自贱的去巴结别人的这么一位少女。每个人都有优点缺点,但是晴雯的缺点也正是优点的体现,她疾恶如仇,对撵坠儿虽有不妥之处,但实为无法容忍之事。若情榜有名,当曰:情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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