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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眼里的水浒英雄们(系列86--87)
八十六、林冲是怕强凌弱之人吗?

  林冲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武功高强,但性格软弱。人们对林冲的评价常常是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网上有人认为林冲根本就是个怕强凌弱的小人,有什么道理讲呢?这些人也有他们的理由,比如,林冲杀掉的都是不如他的人,如:陆谦、富安、差拨及王伦武功都太差,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他始终不敢杀高俅,因为高俅社会地位高。

  高衙内调戏林娘子时,林冲提起拳头待要打时,发现是高衙内立即软了下来。假若调戏林娘子的不是高衙内,是一普通百姓或市井小人,那么林冲的拳头已经落下去了,由此就可以证明林冲是怕强凌弱之人。我不知这强弱的概念是如何定义的,试问,一个调戏人家妻子的人,无论他是什么社会身份,能被称为弱者吗?

  再说陆谦、富安与差拨,这三个人阴谋要烧死林冲,他们也是弱者吗?陆谦与富安谋害林冲都不是第一次了。倘若他们谋杀成功又该怎么讲呢?林冲活该被谋杀吗?

  还有王伦,王伦是个秀才,的确没有多少武功,林冲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但也不能说他就是弱者,他在梁山上实际地位比林冲高,而且总是刁难林冲。无论从地位上来说,还是从行为上来讲,他都不是弱者,哪有弱者老是欺侮强者的。

  强与弱的关系,本来也是互相转化的,并不绝对,不是说谁的武功高谁就一定是强者,准确的说谁掌握了主动权,谁才是强者。当泪如雨下的林冲面对着董超薛霸苦苦哀求时,你说谁弱谁强呢?

  当林娘子被调戏时,无论那个人是高衙内还是普通平民,他都是当然的强人。当陆谦、富安、差拨谋杀林冲时,他们当然也是强人。当王伦刁难、欺凌林冲时,他也是强人。反过来讲,当林冲杀他们时,形势便发生了反转,林冲变成了强者。所以说,强弱的关系是不断的发生变化的。这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欺人不要太过,俗话说,物极必反。欺人太过难免会引起形势的反转,你最终会自食恶果的。

  说林冲怕强,这一点我信,他的确怕比他强的人。说他凌弱其实不准确,他其实还是挺善良的,例如他曾在李小二落难时资助过李小二,说明他对弱势群体还是比较关心的,他知道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是比较厚道的。

  梁山好汉中,林冲的形象其实更加接近我们普通人,他有家有室,有一个不错的职位,不幸的是得罪了上司,而且错不在他。假如你也曾被上司刁难过,或许你就能理解他一些。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忍气吞声,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职位或工作,为了我们的家庭或生活得以安宁,免受窘迫,你以为谁都可以象鲁智深一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鲁智深固然好,但距离我们太远,我们谁都不可能象他一样。

  林冲就生活在我们身边,也许是你也许是我,谁都有可能,即使再过上一千年,社会再怎么发展,也一定会有上司有下属,有强者有弱者,有无数的林冲们演绎他们的生命故事,他是最有现实意义的一个人物。

    八十七、施耐庵怎样表达人物情感?

  自从与嫂嫂闹翻了脸,武松离开了哥哥家,但不久他就被派出一趟远差。临行前他对哥哥一番详细叮嘱,给嫂嫂也敲了警钟,但可惜悲剧还是发生了。

  武大死了,武松放声恸哭。作者写武松哭时只用了一句话: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悽惶。若不是真悲恸,安能让邻舍也悽惶?武松对哥哥的感情可见真的深厚。相比而言,潘金莲的干号,声音再大也不能打动人,虽然左邻右舍也象征性的来安慰安慰她,可是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假哭。作者写真悲伤与假悲伤用了对比的方法。潘金莲的假哭引来邻人的假劝慰,武松的真悲恸没有人来安慰,因为谁也安慰不了。这种表达方式简单直接入骨。《水浒传》里人物情感的表达大都比较简单直接,除了宋江这个人有些婆婆妈妈之外,这也是一种映衬对比的写法。

  另有一种情感表达相当隐讳,以至于你不仔细体会根本发现不了。

  例如,武松在经过血溅鸳鸯楼,又夜走蜈蚣岭之后,来到了白虎山下的一个酒店里,与独火星孔亮打了一架,喝了一些酒,出了门又遇见了一只狗冲他狂吠,他欲杀狗不着反而栽到了溪水里不省人事。当时正是冬天,溪水刺骨,他竟然会爬不起来。

  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样醉过。他当时喝的酒并不多,而且酒从来只长他的志气,何时灭过他的威风?可是今天没来由的他狼狈至此。他的意志仿佛已经垮掉了,无法支撑他庞大的身躯。他第一次出现了严重的无力感。这明明已经是一种自我放弃的态度。

  当初读到这里时,直觉上就已经感觉到,此时的武松痛苦无比、纠结无比。当他在溪水里翻滚时,正是他内心在痛苦地挣扎。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一定感到非常绝望,绝望到不再爱惜自己的生命,否则不至于会栽到溪水里爬不起来。作者开辟这一段是集中的表现武松痛苦绝望的心情。这是血溅鸳鸯楼之后,武松的一次情绪的宣泄。

  作者明明就是在写武松的痛苦心情,但是他既没有让他哭,也没有让他倾诉,甚至连心理描写都没有,他连一个痛苦、绝望的词语都没有用,可是那个纠结痛苦的人就在你眼前了。我想他是要维护武松的英雄形象。武松可以为大哥哭,但不能为自己哭,为大哥哭是重感情,为自己哭是懦弱。固然,以我们现代人的理念来讲,男人当然也有权利哭,哭出来对心理健康也有好处,但是做为小说的艺术形象来讲,可能会损害了人物形象。而且哭往往并不能表达那种太深重的痛苦,严重的痛苦常常是哭不出来的。作者既要维护人物形象又要表达他内心的痛苦,或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同样的,林冲在山神庙杀掉陆谦等人以后,也发生了类似的现象。他在柴进庄里与几个庄家发生争执,把人家都打跑之后,喝了些酒,出门便栽到雪地里起不来,差一点冻死了。林冲其实也没有喝多少酒,哪里就能醉成那样。他依然是绝望,是被命运打倒了。

  另外,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也是在表现他的心情,他孤独、寂寞,不被人理解的心。不要以为孤独寂寞只属于忧郁诗人或者失恋的男女,鲁智深这样的粗犷汉子一样会孤独会寂寞,否则,何以称天孤星呢?这个看起来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人,其实是很孤独的,因为没有人理解他、体谅他,人人都把他当怪物,排斥他、避着他,恨不得撵走他,没有人能看见他赤诚火热的心。他也不过是借酒宣泄。

  也有人问过,你一个女人家为什么会喜欢一本打打杀杀、充满血腥的书,其实我从来读不下去没有情感的文字,我只所以喜欢这本书,是因为我在打打杀杀的文字背后看到了隐藏的人物情感,我看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和恨。当你看懂他们时,你就会觉得他们象你身边的人,象邻家兄弟一样鲜活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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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我读懂了林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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