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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44):天复

上篇说到刘季述等人囚禁了唐昭宗,这篇咱们接着说。

前面说了那么多,现在问题来了:这跟朱温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是你刘季述当皇帝,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又有什么区别?

刘季述确实是做不了皇帝,但是他可以怂恿别人当皇帝。

比如朱温。

光化三年(公元900年)11月初,朱温派手底下与敬翔齐名的另一个谋士李振去长安城汇报工作,李振到达长安城刚在旅馆住下,就正好赶上了宦官们阴谋废黜皇帝这一茬。

图片摘自网络

在刘季述等人的预谋中是以李茂贞和韩建为外援的,不过也不仅限于此,朱温才是他最想拉拢的人。为此刘季述还专门写信给朱温约为兄弟。

眼下李振就在长安城,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禀大人,刘中尉派他的侄子刘希贞过来和您商量大事,还希望您不要推辞。”

这是宣武镇驻京城办公室主任程岩对李振说的,刘季述很鸡贼,先通过程岩这条线来试探李振的口风,估计程岩也没少收好处。

李振是何等聪明之人,几个近臣勾结藩帅说要干大事,不用想就知道。

刘希贞进来之后,闭目养神的李振只字未言,依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主上严厉急躁,内臣人人自危,现在刘中尉欲行废立之事,我才将这件事告诉您。”

刘希贞还没开口,程岩再进一言。

李振突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程岩,可能只有一秒钟的时间,程岩也不清楚是否产生了错觉。

“百岁老奴侍奉三岁天子,乱国是为不义,废君是为不详,这样的话我听都不敢听。”

李振缓缓的开口说道,却字字铿锵有力。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简直胆大包天!

图片摘自网络

当然李振也知道刘季述是想通过自己来了解朱温的意思,于是他又说道:

“如今我们大帅以百万之师匡辅天子,尊礼戴乐犹恐自己做的不够,我还是希望你们深思熟虑。”

刘希贞自打进门起一句话没说就被李振呛的一句话都说不了,他知道拉拢朱温已经无望,只得十分沮丧的回去给刘季述复命了。

Stop,李振真的这么正派?朱温想当皇帝,他手底下的人不说想当个异姓王,怎么着也有当宰相的梦想吧?

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李振高超的政治水平,如果把敬翔的才能看作是行军打仗上的武谋,李振就是典型的腹黑谋划上的文谋。从后面的事来看,李振自从跟着朱温以来就知道这位汴帅的终极目标是什么,相反他还很支持,因为他需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是主动找上门的刘季述根本就不可靠啊,区区一个宦官,别说宫外的藩镇,就连宫内的局势过几天他就掌控不了,更何况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还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大的野心,李克用还在,李茂贞还在。一旦天下诸侯反应过来,到时候跟着刘季述绝对是众矢之的,别说皇帝了,连汴帅的位置都保不住!至于程岩,他是个什么东西?

假以时日,刘季述必亡!

图片摘自网络

在合适的时间段,充分克制自己的欲望才能成大事。

11月23日,收到消息的朱温赶紧从定州前线奔回大梁。

此刻的朱温大脑应该一片空白,他有些兴奋,也有些激动,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挨谁身上都这样,突然一人找着你:嘿,哥们,我准备把皇帝废了,你参与不,有大礼相赠哦。

要是本来出身高贵也就罢了,而朱温,他只是一个砀山的普通老百姓,在无数次的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才有今天的成就。一无所有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汴帅,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必须用一万分的谨慎来对待,此刻他急需有人给他心灵辅导。

这个人就是李振。

12月14日,朱温刚听完李振的工作汇报,就听下属说刘季述又派人来了。

这一次刘季述派的是自己的养子刘希度,而且玩的比上一次还大:

“许以唐社稷输之。”

我的乖乖,开会,紧急会议,快!

图片摘自网络

朱温手下的幕僚们听老大道明原委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平常只是探讨探讨行军打仗之类的问题,来这么个深海鱼雷,平时想都没敢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意见:

“朝廷大事不是我们藩镇应该干预的啊。”

没错,李振又说话了,他环顾众人,拍案而起:

“王室有难,这是咱们成就霸业的资本,大帅您如今为唐室的齐桓、晋文,皇室的安危系于您一身。他刘季述不过一宦竖,居然敢做出废立天子之事,大帅您如果不起讨伐之师,日后用什么来号令天下诸侯!一旦幼主大位稳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无异于将利剑自付他人之手。”

精彩,十分精彩,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能堂而皇之的去主动参与朝廷之事。

顺带说一句,李振和敬翔一样都是落第秀才,而现如今他们同袍同僚,听命于一人。

劝朱温就此一蹴而就的不止刘季述一人,还有故相张浚和刘季述的哥哥——宣武监军使刘重楚,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是为了响应刘季述:和宦官合作更容易成就大事,才能得到心中所想。

当然李振一直坚持他的观点:

“行正道则大勋可立!”

得到心灵开导的朱温,现在也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他还顺带讽刺了一把张浚:“张公跟我说这些,难道还想着重新当宰相?”

既然确定了指导方针,接下来就是付之以具体行动。

图片摘自网络

即日,朱温派李振去长安城,随后派蒋玄晖再赴京师,命他暗中与宰相崔胤相谋以营救唐昭宗。

为什么朱温不直接起兵攻打长安城,而是选择用这种地下党的方式呢?主要是唐昭宗确确实实退位了,旧皇帝、新皇帝的诏书统统没有就贸然带兵勤王,十分容易横生变故。其次,刘季述真的没折腾几天。

好了,现在我们把目光投回长安宫中。

刘季述自从囚禁了唐昭宗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瞬间有种暴发户的感觉。他除了大肆封赏百官之外,就只做了一件事——杀人。

上至皇室,下至唐昭宗宠爱的方士、宫人都没能逃脱他的魔爪。杀完人留下的尸体宫内无法处理,刘季述便派人晚上用车运出去,每一次也不运多,也就一具两具而已。

试图用杀人的方式来建立威望的刘季述相反只能吸引更大的仇恨!

崔胤自从得了朱温的口信之后,一直在宫中物色一个合适的人,一个敢于充当死士的人。

直到一个叫孙德昭的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咱们还得从刘季述的好搭档王仲先着手。

王仲先虽然是个太监,而且是个坏太监,但是他不同于其他坏太监的一点就是他的性格,史载其“性苛察”。并且身为神策军右中尉的他向来知道神策军弊病很多,像哪些人愿意听命令,哪些人善于打仗,哪些人完全是混子,他都了然于胸。不过王大人,好好当个纯粹的坏人不行吗,非得跟人家正派人士有一样的性格?这样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有一次王仲先去神策军中考察校对钱粮的数目,结果发现少了!那还了得,在我的手底下能出这种事?

图片摘自网络

在王大人的细心盘查之下,终于找到了那些克扣粮饷的人,痛捶之(通鉴原话)。挨了揍的将士们也委屈,我们为你和刘季述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们吃点粮饷算啥?

于是他们就集体去孙德昭那里哭述,因为孙德昭是现在的神策军左指挥使,既是他们的同事,也是他们的长官。孙德昭表示我也很生气啊,但是能有什么办法?

崔胤听说了这件事,就派他的手下石戬去接近孙德昭,还每每拉着孙德昭出来喝酒谈心。

由于各种不愉快的事,喝多了的孙德昭每次必然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一来二去,石戬也摸清了孙德昭的套路。在某次醉酒之后,石戬把崔胤的意思向孙德昭全盘托出,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你敢不敢杀了刘季述和王仲先。

图片摘自网络

“德昭小校,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

妥了,让他们神策军去打神策军,这样最安全也最方便。

崔胤为了彻底收买孙德昭,还学古人一样玩了一把“衣带诏”,亲自在他的衣带上写下了命令给孙德昭送去。

一切工作都做完之后,孙德昭与下属董彦弼、周承诲制定了方案:在除夕夜里伏兵于安福门外,俟机行事。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正月初1凌晨,百官照例要去宫中朝贺新年。王仲先一个人走在去往安福门的路上,看着天空飘着的鹅毛大雪,绚烂的白几乎让人有点精神恍惚。王仲先说不出为什么心中有些隐约的不安,于是他加快了步伐。

就在刚进安福门的一刹那,突然四下里伏兵尽出,为首的正是孙德昭!王仲先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孙德昭挥刀枭首,他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显得格外刺眼。

图片摘自网络

事情还没完。

孙德昭提着王仲先的人头疾驰至少阳院门外,他粗壮的手使劲的敲打着大门:

“陛下,逆贼已经被臣诛杀,请您出来犒赏军士!”

“果真如此,你把他的首级拿过来。”

这是何皇后的声音,这个精明的女人生怕宫内又出了什么别的变故。

孙德昭把王仲先的人头从那个小洞里扔了进去。

过了一会,唐昭宗和何皇后破窗而出,虽然贵为人君,但此刻他的欣喜之情也溢于言表。刚刚赶过来的崔胤搀扶着皇帝去长乐门楼,由皇帝来宣布新的一年到了。

在百官的朝贺声中,周承诲绑着刘季述和王彦范来到了楼下。

皇帝大人刚准备开口骂几句,这两个人就被乱棍打死,不知道是谁先下的闷棍,反正刘季述和王彦范死的很惨。带头作乱的死了,下面的人自不必说。

唐昭宗终于又一次荣登大宝,在鞭炮声中大唐帝国迎来了新的一年。没过多久,皇帝大人便下令改元天复,是为天复元年,算是对自己的一种鼓励和安慰吧。

天复,复有天也,也只是叫的好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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