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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那些事儿之12:豹子头林冲为何坚持休妻?

读罢《水浒传》,大多数人对林冲的行为表示不解和愤怒,他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面对强权,过于隐忍,委曲求全,而不能像鲁智深、李逵、武松那样,敢恨敢爱、敢喜敢怒。总之,他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林冲有着这样隐忍的性格的重要原因源于其职业。林冲出身于枪棒教师家庭,后来当上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和当年被高俅压迫逃亡的王进一样的职务。《水浒传》中描写北宋有八十万禁军,这么庞大的卫戍部队,不可能只有三五个教头,三五十个倒是合理的,林冲的老岳父曾经就是教头。因此说,林冲武艺高强,但他的职务并不高。像这样芝麻粒大的小官,太尉高俅想收拾谁就能收拾谁,根本不用上常委会研究,更不用上报中央领导批准。王进被迫逃亡延安府,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所以,颇有生活压力的林冲非常清楚自己的尴尬处境。正因为如此,当老婆被高衙内两次调戏时,他依然逆来顺受,甘愿妥协,这与他留恋幸福的小康生活,不想放弃对仕途的企望,保持自己社会地位的心理底线有关。

第一次高衙内调戏林冲之妻时,被林冲抓个现行,当时林冲的表现让人大跌眼镜:“当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手软了”。明明见别人调戏自己的老婆,自己却感到心虚和理亏。这不是有病吗?其实这病态的性格就是当时林冲的性格。他不惧怕花花公子高衙内,但他惧怕位高权重的高太尉。

想当年,同样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王进怎么从东京消失的?就是因为王进他爹曾经得罪过高俅。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君子不行小人之为,小人却不管什么手段,不管栽赃陷害、落井下石,他只要得住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使出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进或许根本不熟悉高太尉,但是高太尉却堂而皇之利用职务之便,给王进下个套子,利用正大光明的理由,把王进逼近了死胡同,不得已走上逃亡之路。如果高俅像当年的曹孟德宽容陈琳、陈宫一样放王进一马,林冲的心理压力也不会那么大。林冲“先自手软了”的表现,说明他对高家父子有着“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惧怕。他甚至害怕鲁智深给自己添麻烦,主动向前来帮忙的鲁智深解释:高衙内以前不认识我老婆,所以造成误会;我本来想打他一顿,那样就不给高太尉面子了。不怕官,就怕管。他老子是我的直接上司,算了吧。事到如此,林冲端起苦酒独酌不说,还得自圆其说做鲁智深的思想工作。此时此刻,林冲的心情应该是百味杂陈。

林冲的心底埋藏着一座火山,在高太尉面前他只能隐忍着。火山喷发是需要条件的,那就是火山内部的压强大于外界的压强的时候,火山才会势不可当,一泻千里。而没有到达那个时刻,它的外表是平静的、祥和的。

后来,好友陆谦卖友求荣,把林冲骗到樊楼喝酒,创造了高衙内调戏林冲之妻的时机。此时,林冲内心的怒火依然不敢爆发,他只是“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依然不敢到幕后指使人高太尉家去闹事。林冲虽然怀揣解腕尖刀,准备报复陆谦。但他那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与陆谦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试想想,他如果真的想杀死陆谦,就不会大摇大摆地在陆谦门口“一连等了三日”。其实话外之音是:陆谦,藏好了吗?我准备拿刀吓唬你,你还不躲起来?

陆谦为了死心塌地地讨好高太尉,就献计让林冲“误入白虎堂”,林冲知道这是高俅“生事陷害”,使自己无辜“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他已经认识到了未来凶多吉少,因此发出“未知久后如何”的长叹。他没有反抗,甚至极力配合高太尉的栽赃,他口口声声自称“罪囚”,其目的就是暂时取得妥协。

林冲的隐忍程度,是林冲的老岳父张教头所不知道的,因此他上下花钱活动,减轻刑罚。主管林冲案件的孔目孙定又“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所以免除林冲的死罪,“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当然,孙定不仅仅是“十分好善”,他主管林冲的案件,张教头不可能把因为他“为人最鲠直”,就不踏他家的门槛。

尽管如此,林冲心里明白:高俅绝不会放过自己!未来凶多吉少。因此,他想到了下一步,这就是休妻。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林冲坚持休妻,当时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今小人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得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可以看出,林冲休妻的目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林冲去得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而此时,高氏父子合谋陷害已经把林冲刺配到沧州,林冲休妻与不休妻都避免不了刺配的结局。张教头劝道:贤婿,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糟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 ……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彀。休要忧心,在老汉身上。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此时张教头显然没有预料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幻想着将来林冲刑满释放后合家团圆。

而林冲显然已经认识到几乎没有将来了,他坚持休妻,故此执拗地说: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人,便死也瞑目!张教头那里肯应承。林冲下了最后的通牒: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挣扎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显然此时的林冲看张教头对高俅手下留情依然抱以幻想,他不得不横下心,说下如此不近人情、不合礼仪的话。林冲口述离婚协议书: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有妻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之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并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这个协议书,看似林冲纯粹为了明哲保身,其中蕴藏着无奈与遮掩。林冲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在个人行为受到控制的情况下,他没有机会给老岳父解释那么清楚。因此,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因为是自己存亡不保,不能耽误林娘子的青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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