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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的后宫:秦二世与他的母亲(1)

01

历代皇帝的后宫都有记载,特别是皇后,在制度上有专门的规定,是必须树碑立传的。秦始皇是历史上第一位皇帝,他的皇后,也就是始皇后是谁,却没有任何记载。

更奇怪的是,除了始皇后而外,有关秦始皇所有后宫的消息,在史书上也几乎都没有记载,这就是一个非正常的历史之谜了。

有人猜想,秦始皇大概是没有立皇后,之所以没有立,是因为后宫太多,定不下来。可秦与历代一样,自有制度和规定,后宫多少与立不立皇后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

立后是为了王位继承的秩序,也是为了后宫的秩序。这个说法不准确。

也有人猜想,秦始皇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这种愿望的特殊要求延迟了他立后的进程。不过,查查资料就可以知道,秦始皇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都是统一天下后临近晚年的事情。

以秦国的传统和制度来说,秦王正式立后应该在亲政后不久,怎么也等不到四五十岁,待到年老才考虑立后的事情。这种猜想也不通。

又有人猜想,秦始皇的母亲私生活不检点,养面首,有两个私生子。此事对秦始皇有很大影响,他驱逐母亲,由怨恨母亲发展到仇恨女人,有一种心理障碍,所以迟迟不立后。

秦始皇的母亲的确养了面首嫪毐,生了私生子,秦始皇也怨恨过他的母亲。不过,此事直接关系到他的母亲和养祖母华阳太后之间的政治斗争,当他事后听了齐国使者茅焦的劝告后,出于政权稳定的考虑,迅速迎回母亲,恢复了与母亲赵姬的正常母子关系。

秦始皇是一流的政治人物,他为人行事,首先是从政治角度考虑。

何况在秦国历史上,太后养面首生孩子的事情多的是。宣太后与义渠王生有两个儿子。而宣太后的儿子,秦始皇的曾祖父秦昭王不但知道此事,还与母亲合谋,利用私情,刺杀义渠王,消除了多年威胁秦国西北边境的心腹大患。

我们没看到秦昭王有什么心理障碍,反而看到了实利人情浓厚、道德约束淡薄的古风。在太后的私生活和秦王是否立后之间,没什么可信的联系。这种猜想,也难以说通。

02

将史书中所有有关秦始皇后宫的史料筛选一遍,结果只找到一条,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三十七年条:

九月,葬始皇骊山。……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

秦始皇37年,公元前210年,这一年的七月,秦始皇在第五次巡游天下的旅途中生了病。车驾抵达沙丘宫平台时,秦始皇病情急遽恶化,突然不治身亡,享年五十。

随后的事情就是著名的沙丘之谋。沙丘之谋的主谋是赵高,他引诱秦始皇幼子胡亥,说动丞相李斯,三人结成同盟,伪造遗诏,逼迫皇长子扶苏自杀,拥立胡亥即位,建立起二世政权。

九月,在咸阳举行盛大葬礼,秦始皇被安葬于骊山。在安葬秦始皇时,二世皇帝下了这道命令。这道命令要求:先帝的后宫当中没有子女的人,不能外放出宫。根据命令,将她们全部殉葬从死,死者的数量相当多。

从这条史料中,可以读取到的信息是:

一、秦始皇后宫的数量不少,具体数量不详。

秦的后宫,有严格的制度。秦始皇应有正夫人一人,称号为皇后。侧室多人,都称夫人,称号分别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真正有名分的,可以被称为秦始皇后宫的人,大约在十来人。

世人盛传秦始皇的后宫人数在万人以上,是后世的传闻和文学的夸张,不能作为信史看待。

二、这些数量有限的后宫们,分成两类,一类是生有子女的,另一类是没有生子女的。

三、凡是没有子女的后宫,都按照秦二世的命令殉葬,被埋在秦始皇陵里面了。

四、凡是有子女的后宫,免于殉死,在秦始皇死后,与他们子女一起继续活在世上。

能从材料解读出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03

解读这条唯一材料的结果走入了绝路。秦始皇的后宫们的身影消失了。

但是转换一下思路,与后宫们关系最为密切的人,除了秦始皇而外,就是她们的子女了。按照这种思路,转过头来考察秦始皇的子女们。

秦始皇有近二十位子女,长子扶苏,幼子胡亥,中间知道姓名的还有公子将闾和公子高,可以逐一考察。

第一个是公子将闾兄弟。公子将闾兄弟共三人,他们出现在史书上,是在二世即位以后。当时,他们面临着被诛杀的危险。

秦始皇死后,即位的胡亥是幼子,本不应当继承皇位,受赵高引诱,得到丞相李斯协助,伪造遗诏,逼死长兄扶苏,篡夺了皇位。

即位后的胡亥,对比他年长的兄弟姐妹们,都心怀猜疑,担心他们危及自己的地位。在赵高怂恿下,决定将在世的公子公主们都处死,以消除他们对于皇位的潜在威胁。

在这场清洗中,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软禁在宫内,最后以“不臣”之罪判处死刑。所谓不臣,就是失臣下之礼仪,就是对主上不敬,引申出去就是妄图谋反。

公子将闾是最谨慎重礼的人,实在是冤屈不服,申辩道:“朝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服从;朝廷的序位,我从来不敢不遵守;接受皇帝的命令应对回答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曾有过失礼的行为,何以叫作不臣?我只求明了自己的罪名而死。”

使者说自己是奉诏书行事,催促将闾立即服罪自裁。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迫含冤引剑自杀。

从公子将闾兄弟的材料中,没有发现他们母亲的线索。根据将闾的为人和形象,可以推断他的母亲也是谨慎而对子女管教严格的人。也许此时已经不在人世了。

再来看看第二个人公子高。

在秦二世杀戮兄弟姐妹的过程中,公子高曾打算逃亡,但是担心株连家族,走投无路之下,上书二世请求让自己为父亲殉葬。

二世非常高兴,同意了自己哥哥的请求,赐钱十万筑墓,让他陪葬于始皇帝的陵园内,没有株连公子高的家族。

公子高上书二世皇帝说:“先帝无恙时,臣下入内则被赐予饮食,出外则使乘坐车马;御府的衣物,中厩的宝马,臣下都有受领。先帝逝去,臣下应当从死而未能速行,这是身为人子而不孝,身为人臣而不忠。不孝不忠,无以立名于世,臣下请求从死,愿意陪葬在骊山脚下。切切恳求,愿主上恩准。”

在对公子高的考察中,也没有发现对于他母亲的线索。从公子高的上书来看,他深受秦始皇的喜爱,忠孝之心非常浓厚,以此推测,他的母亲也是重大义的人。

公子高有想法有决断,曾经考虑逃亡,但是为了保护家族,最后决定以身殉葬。想来他的母亲,或许还在人世,儿子走后的家族,由她一个人支撑?

看来,从公子将闾和公子高身上来考察秦始皇后宫的线路,是走不通的。走不通的原因,是实有其人其事,但可以取证的史料不足。

04

再来考察秦二世胡亥。胡亥是秦始皇的幼子,生于秦王政18年。胡亥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中,是在秦始皇第五次巡游天下的时候,当时,胡亥二十岁。

秦始皇即位后,曾经五次巡游天下。第五次巡游,从秦始皇37年(公元前210年)十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同年七月病死于旅途当中,整整持续了十个月。

秦的历法,以十月为岁首,就是每年第一个月是十月,九月是最后一个月,从十月到七月,在同一年度内,正是十个月。

值得注意的是,秦始皇在开始他人生最后一次巡游时,做出了一个对未来历史有重大影响的决定,就是带上幼子胡亥同行。这个决定直接牵涉秦始皇究竟想选择谁做自己继承人的问题。

关于此事,史书上只有这么一句记载: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

这句话是说,秦始皇37年10月癸丑这一天,始皇帝开始巡游天下。政府分成两套班子,左丞相李斯带领一套随始皇帝同行,右丞相冯去疾带领另一套班子留守咸阳。幼子胡亥爱戴父亲,请求同行,始皇帝同意了。

仅仅从这句话,似乎看不出与始皇帝选择继承人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将此决定的两个背景情况加进去来考虑的话,问题就出来了。

第一个是,此时的始皇帝已经五十岁了,也许已经时日无多,选立继承人的决定可以说是刻不容缓。

第二个是,在一年多以前,秦始皇的长子,皇位第一继承人扶苏,因为与始皇帝政见不合,被贬斥出京,打发到上郡的蒙恬军中任监军。

从而,始皇帝选谁做继承人的事情,成了一桩悬案。

秦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他们都是有可能的接班人。此次始皇帝巡游天下,长期离京,部分百官随行,帝国的重大政务都在旅途中处理。秦始皇的巡游,连带着帝国政治中枢的移动,不仅是个人行为,更是重大的政治行动。

在如此重大的政治行动中,始皇帝选取胡亥同行,意义非同寻常。

一、从父子之情来看,表明秦始皇格外宠爱胡亥的亲情;二、从皇位继承的政情来看,则显示始皇帝有意立胡亥为太子的政治意图。

始皇帝立胡亥为继承人的考虑,是有明确线索可以追寻的。

胡亥即位后,在赵高和李斯的怂恿下,决定杀害亲近扶苏的大将蒙恬和他的弟弟蒙毅。蒙毅长期在秦始皇身边,是始皇帝最为信任的亲信大臣。

秦始皇晚年的心境,他是第一知情人。蒙毅死前,二世曾经传令指责他说:“先帝曾经打算立朕为太子,而你从中作难。如今丞相参劾你不忠,罪当灭族。朕不忍,赐你一死,也算恩遇,你自己决断吧。”

蒙毅痛感冤屈,为自己申辩说:“如今指责臣下不能得先帝之意,然而,臣下年少就侍从先帝,多年蒙恩,直到先帝去世,未曾有所忤逆,可以说是知晓先帝之意了。又指责臣下不知太子之能,然而,先帝巡游天下,独有太子跟从,先帝亲爱太子之情,远较诸位公子深厚,臣下是尽知而无所怀疑。先帝举用太子,不是一时之转念而是多年之积虑,臣下何曾敢有过劝谏。臣下不敢强词夺理以避死,只是担心事情不实而羞累先帝之名罢了。恳请使者能有所考虑,使臣下死得明白。”

在二世和蒙毅的话语中,都提到了晚年的始皇帝曾经打算立胡亥为太子。在蒙毅的话中,更是透露出,始皇帝废长立幼的打算,不是一时的念头,而是经过数年酝酿的积虑。

看来,始皇帝格外宠爱胡亥,有意立他为太子的事情,应当是可信的事实。那么为什么始皇帝会格外宠爱胡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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