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鞋

那天，下班后，我像平常一样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路上，穿着一身新衣的女儿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幼儿园要开运动会，老师要求穿旅游鞋。平时我很少买这种鞋，一方面是由于这种鞋透气性不好，一方面是由于我不喜欢。回到家，我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双旅游鞋，鞋很好，只是有点旧了。我让女儿开运动会时穿这双鞋。可她小嘴一撅，生气的说小朋友的鞋都是新的，而且还说她平时也要穿的。我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为她买一双新鞋。于是，第二天我带她去了一家又一家鞋店，最后挑了一双白色红边的旅游鞋，了却了她的心愿，满足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在她脸上绽放。看着她的笑脸，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我童年时的事了。在我童年的时候，家里穷，一般只有两套衣服换着穿，穿破了缝缝补补再穿，一直要等到不能再补了才能换新的。无论是吃的穿的，都是由母亲安排。她买什么就吃什么穿什么，自己是从来不提要求的。而她买的衣服总是最便宜的那种，从来不考虑款式和花色。记忆中，当时我们家人穿的鞋，除了父亲的，大部分是母亲自己做的，有时她也会去商店买一双让我们尝尝新鲜，赶赶时髦，高兴高兴。（当时女孩穿的鞋是一种黑色的绒布做成的，款式就只有一种，穿在脚上非常舒适，也非常好看，只是现在的女孩都不穿了，市面上也不常见了。不过前不久我去部队，看到女兵们仍然在穿那种鞋）记得有一次我的鞋已经很旧了，我多想要一双新鞋。可是鞋还没有坏，母亲是不会买新鞋的。一连几天，我老想着这件事，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妙计。有一天，放学回家后，我趁家里没人，悄悄地用剪刀在那双旧鞋上剪了一个口子，我想这下可以让母亲买双新鞋了，我为自己的“聪明”暗暗高兴。

母亲下班回来后就在厨房忙，忙着为全家准备晚饭。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的心里忐忑不安，担心母亲知道真相后，遭到训斥。看着一贫如洗的家，看着母亲碗里的清水煮白菜，想着母亲挣钱的艰辛，我忽然后悔极了。可是我还是很高兴，毕竟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怎么会不激动呢？我终于鼓足勇气把被我剪坏的鞋从床底下拿出来给母亲看, 让她买一双新鞋。母亲拿过鞋，仔细看了看说：“这鞋不像是穿坏的呀....”我屏住呼吸，怯怯地说:"我今天早上穿的时候就发现坏了。”母亲听后不再说什么。是不愿揭穿真相，还是...？只见她回到屋里，找出针线，耐心地，一针一针地把那只被我剪坏的鞋缝好，递给我，说：“好了，可以穿了。”顿时我的心里难过极了，失望极了。本想让母亲买一双新鞋，没想到却弄巧成拙。想到明天只能穿着这双补过的鞋去上学，眼泪无声地流了一夜。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已是今非昔比。虽然我不能穿金戴银，但孩子的衣裤鞋袜总是有很多，不会再有穿破的时候，甚至是还没有穿旧就不要了。如今的女儿怎么会想到儿时的我，为了一个小小的心愿，竟然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因为对她来说，想穿一双新鞋已不再是一种奢望了。 （1998,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