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紧接着冷战爆发的大形势对智利的政治生态位产生了强烈影响。智利政府与智利共产党(The Partido Comnista)对立,全国最大的总工会( The Confederacion de Trabajadores de Chile, CTC)又陷于分裂。不过,直到1947年,智利的这种紧张局势才达到了最高潮。此后至少十年共产党被排除在智利的政治生活之外。
智利共产党在智利绝非边缘化的存在,而是根植于这个国家的劳工群体和工会传统中。从欧洲到拉美,我们大致可以看到20世纪上半叶的一般情况是,一个国家工业化程度越深、工人数量越大,那么社会民主党(或者类似的中左党派)甚至共产党的势力也就越大。
和巴西一样,同为南美大国的智利在二战中及其后与美国关系密切,这也结束了其1947年清共的外部条件和原因。智利本身在二战后面临着经济困难,使其很多精英更加在乎美国对其国内政治变化的反应。而在智利内部,也和欧美很多国家时常发生的一样,温和的左派政党和共产党也是对立的,体现为社会党(Partido Socialista)和共产党的对峙。
早在二战之前,美国就已经是智利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了。美国公司控制了智利的矿业等重要产业,还包括银行和商务系统。于是智利在经济上越来越依赖美国,但是其实并没有引起美国对智利政坛直接的显著影响。然而美国始终关注着智利,比如在1944-1945年间,美国驻圣地亚哥大使馆不断向华盛顿报告智利的工会运动及近况,联邦调查局也很关注智利。1947年中期,联邦调查局对智利的情报活动被新成立的中央情报局所接管。
和巴西不同,智利经济没有很受惠于世界大战的红利。铜矿产量再创新高,但是因为价格一直很低所以这里就没从这最重要的出口品获得很多利润。农业方面,谷物稻米产量增长,但智利仍然需要进口小麦喂饱其不断增长的人口。到了1945年,智利本国的产业不足以应对国内的需求。大战中智利引进国外资本和机器受限,甚至汽油之类的必需品都面临过短缺。
于是智利大战期间通货膨胀,使得普通民众的生活成本从1939年到1945年翻倍,通胀引起了他们实际购买力的下降。于是不难想象,1943年的智利就达到了罢工的高潮,也区别于二战西方交战国一般大战结束才有大罢工的习气。当年,46832名工人参与了101场罢工。
到了1946-47年,智利的经济仍未好转,铜价比大战时下跌,智利政府连足够的硬通货都没了。智利政府努力控制食物价格、打击囤积居奇,但是西式民主国家小政府的习气使得其无法阻止的物价的进一步上升。经济形势的恶化,给了智利国内政治博弈的极化提供了背景。
智利共产党成立于1922年,严格遵循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共产国际的指示。1935年随着苏联“人民阵线”(统战)理论的提出,智利共产党也开始放弃之前的强硬立场转而与其他左派政党联盟。此后从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到纳粹德国入侵苏联,智利共产党的态度也跟着几经变化(这也是包括美国共产党在内当时很多国家的现实),不过1945年中期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越来越开始批评美国。
和智利共产党相对,社会党就是反共的。这是其在1933年创建以来的初心之一,这一幕在芬兰这样的一战后欧洲国家也不罕见。和这些国家共产党打残酷内战的就是社会民主党,似乎是同一理论的信徒中更不能容忍自认为叛徒的存在,对其仇视和残忍超过对异教徒。同样,社会党也是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但认为智利共产党是莫斯科派来颠覆智利的阴谋者。
在工会方面,直到1940年的智利算不上发达,因为只有10%的工人人口加入了工会,主要分布在至关重要的矿业和航运工业。90%的工会会员,都隶属于我们开头提到的最大总工会CTC。
后来的历史学家分析,关于1947年6月清党,虽然有冷战的大背景,但更多还是智利国内政治生态位演化的自然结果。连社会党都一直是智利共产党最积极的对手,更何况其他的如智利激进党和其他右派政党。不过用现代的观点来看,这一次政治斗争没有引发残酷的内战和流血,总体还算是温和的。以后冷战中的智利,经历了左派的全面上位(阿连德统战社会党与共产党等),以及阿连德身死和军事政变后著名的皮诺切特上台,这就令大家熟知了。
(智利首都圣地亚哥)
笔者2018年2月来到智利时,从圣地亚哥机场到市区一派美国西部地广人稀的景象,进了城则是热闹祥和,似乎应证了后来皮诺切特时代经济休克疗法的成功。智利表面的光鲜,在当时的我看来是拉美国家最好的。然而不久之后,因为地铁票涨价等因素,圣地亚哥全程出现了骚乱,使我又感慨也许自己作为游客和读者浮光掠影般的经历真的不足了解这个国家。
姑作此文,以求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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